26 第 26 章（1 / 1）

1998年9月

开学未几，每天心情郁闷，心心念念仍是初中里的种种。晚上躺在寂静的黑暗里，想念便会催心裂肺地到来，听着《夜曲》，泪水便像开了闸的自来水。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相似的夜晚，是这样睡去的。不习惯身边没有徐霁睿智目光的日子，忽然觉得身旁新的男孩子都显得有些聒噪。

有一天放学时间很早，就和高晓彤回到了一中。在操场跑道上走了几圈，我的目光在人群里找寻，却怅然若失。出了一会神，高晓彤拉拉我的手，“回去吧。”

我看着高晓彤，心里直叹吾家有女初长成。辗转这么久，高晓彤和欧阳楠终于走到一起。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高晓彤竟一直以为欧阳楠喜欢我，而欧阳楠却以为高晓彤无意于他。总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看着昔日里大大咧咧的好友忽然就眼角眉梢柔情尽染。看着她，想到自己，一时间悲喜相交。

慢慢向门口去，却忽见武阳高大的身影隔着爬满青藤的栅栏赫然在目。是错觉吗？不是，只有看到他才会有如此深刻如此强烈的冲击。我呆立在原地，只是痴痴地看。武阳啊，每日置身这座校园，景物依旧人却不再，你可感伤？

武阳就在我眷恋的目光中隔着那片绿意渐行渐远，还是身长玉立，却独自一人，看起来分外寂寥。心中默默伤痛，未料刻意寻来，竟只一场擦肩而过。

1999年1月

冬日的雪落了一场又一场，屋外的一切就覆上了冰冷悲伤的颜色。

圣诞的钟声终于敲响，身边的人都在欢呼雀跃，我却感受不到一丝欢娱的气息。前几天给武阳打了电话，他始终淡淡的，似乎关心，但却仍旧无情。相思已是生活的一部分。

“罗嘉木，又有信了。”拿信的同学递给我几封信，我一封封翻过，都是圣诞的贺卡，陈撼的，徐霁的，这封是……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我的心骤然紧缩，胃也抽痛了起来。

他这是做什么呢？我呆了半晌才慢慢拆开信封，淡雅的贺卡，满眼都是落花的水印，很美但却有点凄凉。展开贺卡一字一字细细地读：“罗嘉木，许久未见。前几天接到你的电话，想来想去，却终于还是提笔。过去的一切，或喜或悲，总归过去，现在感觉，一个字：累。真的很累……值此节日，希圣诞快乐。”我看着看着，泪水忽然就模糊了双眼，叹口气继续往下看，“另：不如忘记，祝一生一世幸福快乐。”看到这里时，泪水终于坠落，一点一点滴在贺卡上，溅开一粒粒小小的水珠，淡蓝色的字迹一点点模糊起来。

伏在桌上，忽然觉得肝肠寸断，满心满眼都是阳光下他的笑脸，他说，“罗嘉木，我要看着你吃饭……”可是现在，不如忘记，还祝我一生幸福快乐？我心痛难忍，过去种种，怎可忘记，谈何幸福，谈何快乐？

1999年3月5日

又是一年春来到。

已经许久不再听到武阳的声音，不再看到他的人。我想我已经渐渐适应了学勤的一切，渐渐走进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子，认识了一个又一个新的朋友，一样温暖和让我开怀。

当然，我还认识了一个特别的男孩子，亲切和温暖得甚至已经超过了在行健的徐霁。我也记不得有多少个日子，我跟着他和男孩子们在外面疯玩，我坐在他自行车后面，双腿在空中自在地晃悠，风吹过脸颊，像飞一样的感觉。记忆飘忽地如同几年前的某一个晚上，我小心翼翼地松开双手，在马路上飞翔。

这个人渐渐在我生命中也积聚了无数的回忆，听着我絮絮叨叨地讲武阳，在我哭泣的时候递给我纸巾，带我去市郊最美丽的大山，晚上补课结束一起慢悠悠地走在灯火辉煌的马路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叫杨过”。我睁大双眼，看着眼前阳光灿烂的男孩子，“胡说，我还是小龙女呢！”后来老师点名，他果然不叫杨过。我看着他一脸促狭的笑意，也默契地微笑，好像前世便已熟识。我叫他杨子，他说，我们是知己。

同学递给我一封信，我接过信，看到字迹，胃又开始疼了。我微微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拆开信，有希冀，但更多的是惆怅。

展信时却啼笑皆非，一张白纸上：“罗嘉木，今天又是三月五日，被你形容为大不吉利的日子，请万事小心，避免摔跤，保持心情愉悦。”这个人……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特殊的日子。不到五十个字，我却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仔细收好信，独自笑了一会，却觉得心酸得厉害。武阳，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如精灵一般。偶尔也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轻易就掀起我心里一池看似平静淡定的春水，然后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留我一个人在角落里孤寂地挣扎。

1999年9月

高晓彤风风火火地跑到面前，我迷惑地看着她，她急喘了几口气，“一中篮球队来学勤打比赛，武阳……就在下面！”我呆了一下，手中的笔落在桌上，没有任何意识就被高晓彤拉到了操场上。

武阳刚刚打完球，远远看到我就笑了一下。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到面前，含笑看着我，他的眼里竟有一抹难以琢磨的温柔。看着他暖暖的笑意，好像回到了他还用着心的时候，于是恍惚之下，我竟开口道，“好想你。”武阳闻言，怔在那里，脸色变了变，暖意终于不复，“谢谢。”他狼狈间搁下这句话，居然落荒而逃。胆小鬼，还来做什么呢？我独自一人立在那里，暗暗出了会神，居然笑了一下，转身向教学楼走去。

武阳并不知道，那天我一直站在教学楼高高的楼顶上，独自一人在黄昏里迎着微风，看着武阳的身影出神。我看着他在人群里顾盼，看着他独自离去，我还看到他在走出校门的时候回头伫立了半晌。于是我又含着泪，却微笑着问自己，怎么办呢，武阳，我不能忘记你；我也不能告诉你，原来自己是这样喜欢你。可是你却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呢？

2000年6月

只是不经意，在学勤中学茫茫的人海中竟然也看到一抹高大俊朗的身影，浓眉下也有乌黑的寒星一样的双眼，也打篮球。只在篮球场上清淡一瞥，居然整个人呆在那里，这个人，好像……后来，就对那个人上了心，每每留意着，总是若有若无地注视着他，越来越觉得像。

于是就央要好的男孩子做了桥梁去结识，终于成为了我的男朋友，可惜仅有两周，因为我发现，两人其实并不像。

2000年8月

盛夏的傍晚暑气尚未散去，去姥姥家吃晚饭。

过马路的时候，居然看到武阳远远站在公交车站上，真真无处不相遇。我笑了一下，慢慢往前走。正想上前打招呼，武阳目光扫过我，眼神淡淡的，忽然就抓住了身旁女孩子的手。两人交握的手晃啊晃的，定格在我的视野里，灼痛了我的双眼。我死死地盯着武阳，他的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那一刻显得冷酷至极。他这是在做什么呢？竟何苦要这样伤害我的心。我咬了咬牙，忍住心里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抬高下巴，高傲地从握着手的那对人身边走过。眼睛淡淡地扫了武阳，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我，脸色有些苍白。

走过他们以后，我微微闭了闭双眼，身体晃了晃，伸手摸了一下脸颊，才知道已经泪流满面。我摸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剧痛难忍。慢慢走了一会，思绪方慢慢回转，心中默默道，“武阳啊，我要忘记你。”

那天晚上，终于从颈上取下了那串链子。那天也是这样的炎热，他把链子塞进我的手里，“罗嘉木，想死我了。”为什么？这样不争气……只要一想起他，心还是痛得牵扯到五脏六腑，泪水还是会如约而至，就好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我倚在窗边，轻轻抚摩着那棵小树，出了一会神，终于把链子扔进书桌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