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一夜辗转反侧，不踏实的梦里反反复复都是武阳的脸，耳畔有个声音一直在持续，“罗嘉木，罗嘉木……”那样婉转哀伤，那样坚持不懈，叫得我心里一阵阵地抽痛。早晨起床揽镜，我看到了苍白的自己，几乎毫无血色，唯独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那样绝望又狂热的眼神，连自己看着都心悸。

终于得以和周礼两人站在阳台上，我看着他冷冰冰的神情微微踌躇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开口，“真不幸，被你言中了，我后悔了。”周礼转头看着操场，语气有些烦躁，“你们这叫什么事儿啊！”我笑了一下，“他走的时候，没有说什么吗？”周礼叹了口气，“他说他好累，还不如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我的心里一阵黯然，悔相见，悔相识，悔相交，悔相恋，这就是我给他的感觉吗？我琢磨着他的话，心酸得难受，想了想又说，“我要他的电话号码。”周礼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团扔给我，转身走了。我伸开手，熟悉的花纹，原来是以前叠那只纸鹤，已经被拆开了，不复从前的光鲜，皱得有些狼狈，上面是他的字迹：“我不知道，可能我前生辜负了她，所以这一世才会遇到她。我如此一败涂地，如此心痛，是不是还清了她前世的伤心，我就可以离去？”我紧紧握着那张纸，不禁泪流满面，心痛得难以呼吸。他已经还清了吗？可是，他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让我该怎么办呢？

虽然周礼没有给我武阳的电话号码，但是我还是想方设法弄到了那串让我惊心动魄的数字。我把武阳的电话号码和纸鹤一起夹进笔记本里，落了锁。晚上不知多少次拿起电话，却又叹息着放下，我害怕的，是结局。

过了好几天行尸走肉的生活，再也熬不住痛，终于还是颤抖着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直到听到武阳的声音，我才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那样真实，那样生活和鲜明。但是那一刻听着他的声音，我却如此怯懦，握着话筒，周身发冷，一言不发。于是武阳就猜到了，“罗嘉木……”一听到他唤我的名字，泪水便夺眶而出，除了他，没有人能这样叫我，叫得这样心痛，这样伤感，这样无可奈何。

可即使心里这样百感交集，我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说话。”他简短地开口，简短到我一点也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如果不说话，就挂吧。”“不要……”我终于断断续续地开口，破碎的声音却让武阳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他低低地说，“都过去了。罗嘉木，你知道我那天有多难过吗？我一直看着你，看着你，我在心里对着你大声喊，‘回来，回来……’只要你回头……可是，你真绝啊。”武阳有些自嘲的笑声传来，声音越发低了，我听到了他的痛，“我是想跟你说回校的事情，我想跟你说我还是喜欢你，我想问你我们该怎么办，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样子……我想说的话好多，可是你一句也不愿听。我只好对自己说了最后一句话，‘罗嘉木，她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她了。’”

我坐在地板上，听着武阳的话，只是听着，任泪水流，任心痛，可是我都不在意，我只听到他说“我不要她了”。“武阳，如果我说对不起，还有用吗？”“别傻了，你应该知道我，我并不轻易改变。我的心太痛了，我要带它去休息。”我静静地听着他说，脚已经微微发麻，心却越来越痛。我捂着自己的胸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胸腔里这颗跳动着的东西，那是我的心啊。如果没有这颗心，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痛？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哽咽着，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可是我还是说了，“那……我们……该说再……见了。”再见……现在才知道，跟你说再见，原来是这样的绝望和惨痛。武阳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话筒那端的他有没有落泪，或是不舍。过了好一阵，沉默化作嘟嘟的忙音。

我飘飘忽忽地走回卧室，一室的黑暗。倒在床上，泪水沾湿了柔软的棉被，身心俱痛，泪飘零，入梦境。

那天以后我又回到了原来那个罗嘉木，且笑，且闹，每天照样学习，传言渐平息，一切如常。可是，谁也不知道，那具微笑着的躯壳里，根本没有了灵魂；我的心，空了好大一块，哀伤和疼痛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流出来，遥远而持续。我一直挂着武阳给我的链子，常常把胸前的那棵小树捏在手心里，独自追忆，独自怀念，尽是相思。

书桌最下面那个空着的抽屉，忽然就充实了起来，里面全是信。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日子里，究竟掉着眼泪写了多少封信。每天，每一页，都是给他，却一封也没有寄出去……

“武阳，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最悲惨的一天。请你不要笑我，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和凄惨过。早晨起床的时候我还是充满了信心的，因为我终于想明白了关于你和我的问题。我告诉自己不可以彷徨，不可以胆怯，我终于可以大声地说出“喜欢你”三个字了。这对于你也许并没有什么，可是对于我却是那样的艰难。我不是你，不是你那样勇敢和坦然的人，我也不是徐霁那样坚强而自信的人；我这样矛盾而胆小的人，忽然遇到了有生以来最最特别的你，我想这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可是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我有点不知所措，还没有学会珍惜，虽然我早就意识到了你的珍贵……”

“武阳，现在我最害怕去的地方就是学校了。走到任何地方，看到的都是你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回忆排山倒海般地到来，就像海浪那样淹没我。你在树下等待我的样子，你说，‘罗嘉木，你真慢啊，动作迟缓得像只猪，肯定要迟到了。’你笑笑的样子那样英俊，是我最最心爱的容颜。武阳，我现在已经不会迟到了，因为我总是很早就醒来，我已经不需要闹钟了……”

“武阳，今天我们班的男生和六班男生打了一场友谊赛，一败涂地，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你的缺阵。我怀疑我的大脑有问题了，明明知道你不在，眼睛却还是在奔跑的人群中寻找你的影子。我那样强烈地想要看到你，你在阳光下投篮的姿势永远那样令我着迷，你总说，‘罗嘉木。今天的进球是献给你的。’我那时笑得那样没心没肺，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其实你的进球每次都是献给我的……”

“武阳，你现在好吗？你一定很好，可是……可是我很不好。你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吗？你和我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你和我看着同样的太阳，你和我面临着相同的一场考试，可是你却不在我的身边了……我真没出息，怎么又哭了，每天写给你的信都是这样皱皱巴巴的，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给你？武阳啊，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我的心一起带去？我的心每天都这样痛，有时候痛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我真不想要它了……”

“武阳，好想你，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这些都是我的信，每天一封，写给一个看不到也不愿再看的人，写给人生第一个如此深爱的人。

还有那首歌，他常常在哼着的那首歌。我现在只听那首歌，同样的旋律，同样的词汇，反反复复的吟唱。

“爱上你是最快乐的事，却又换来最痛苦的悲，苦涩交错爱的甜美，我怎样都学不会……”

是的，爱上你是最快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