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1 / 1）
经历了长久的阔别以后，徐霁又重新回归到了我的生活中。
那天下课，徐霁忽然站在我的身旁，就像他从前常常站在我面前那样。我抬起头看着他，大脑里忽然就模糊起来，我们到底有多久没有相见了？两个月，三个月，还是更久？徐霁的神情有点不安，看着我的眼神有点腼腆，半晌才从背后拿出一张贺卡。这是什么？我歪着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但他是徐霁，我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贺卡。他也不再说什么，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身离去。
我怀着一肚子的莫名其妙打开那张贺卡，一字一字看过去，“罗嘉木，其实朋友之间本不该有隔阂，前一阵子做错了很多事，望谅解。希望能够回到从前，回到相视而笑的日子。”另一面是这样一句话，“分离并不代表忘记，而是更想你，在茫茫的人海中，一直看到的仍是你。”看到这里，心不禁动了一下，喉咙里有点酸酸的味道，暖意就从心灵深出一点一滴渗出来。我回过头去，原来徐霁的目光一直等在那里，见我回头便笑开了颜，我晃了晃手里的贺卡，也淡淡微笑起来。
小气鬼，你终于不再生那莫名其妙的气，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吗？
两个人遥遥地笑着望了一阵，我再回过头，半途竟撞上了武阳的目光。他目光里的不可置信，愤怒和忧伤扑面而来，狠狠刺痛了我的心。原来他一直都在看着我们，看着我收下徐霁的贺卡，看着我细细琢磨，看着他的默契和我的微笑。原来，我又不经意地伤到了他。
但是我也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示。这样也好，他不问，我不说，似乎我们本就没有默契，也无瓜葛。
中考前两个月，语文老师忽然病倒了。消息传来，全班一阵恐慌和杂乱，大家每天都在祈祷着语文老师的归来。几天周而复始的失望和乱糟糟地纷扰过后，消息传来，我们班语文课由另外的语文老师暂代，但是这位老师只管上课不负责自习。一切尘埃落定。
这时我们可敬可爱的老吴便发挥了她丰富的想象力，做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举动，那就是让作为课代表的我全权负责语文自习课。老吴的圣旨一下，全班都陷入了窒息当中，缺氧最严重的那个人，就是我。
可是老吴心匪石，不可转也。
虽然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但我还是战战兢兢地走到了讲台上，那个原本属于语文老师的位置。每天故作镇定地让同学起来背诵课文，起初都是抽查比较亲近的朋友，自那时起我每天便生活在朋友们的抱怨声中。我也知道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想了很久便下定决心，慢慢地不动声色地扩大了我的抽查范围。
有一天，我抽到了张小峰，那个和武阳一起转来的男生。他微微错愕了一下，便很快平静下来，仍旧一动不动地坐着。我看着他，心里诧异。这些天来同学们都还算配合，可是他……我咽了咽口水，“张小峰，请你站起来，抽查背诵。”“不用站了，反正我也不会。” 他拒绝得太干脆，我心里便有些不快，想了想却说，“那……你回去背好，明天检查。”“呵呵，班长，你好像从来不抽查武阳啊，你还是让他先背吧。”
张小峰的话音落下，班上就嘈杂起来。他说什么？我面对着讲台下一片窃窃私语，只觉得天昏地暗，两腿微微发抖，好像连继续站立的力气也快要消失殆尽。我的目光转向武阳，他也死死地盯着我，神情严肃，眼睛里有很多我解读不清的情绪。我一下子乱了方寸，有心让武阳起来背诵，念头一转却马上放弃。我对他，完全没有信心。
就在我愣在讲台上，不知道该怎样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武阳站起身来，教室里瞬间就安静下来。武阳站在我的眼前，他高高的身体似乎在告诉我，他可以令我信赖和依靠。他转过头看了张小峰一眼，仍旧转过来，在我诧异的目光里微微笑了笑，“班长抽背的东西，怎么可以不背。”
他说完那句话便开始背诵，偌大的教室里回荡着他微微有点沙哑的低低的声音，就像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他的眼睛一直望着我，温润柔软，他的眼睛里有淡淡的哀悯和深深的想念，我如溺深海，面对着他紧紧相随的目光艰难地呼吸。他的背诵那么流利，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听过去，没有丝毫错误，一篇文言短文就在寂静中行云流水般地顺利完成。
武阳背完，仍旧对着我笑了一下，便坐下身去。我一时间悲喜相交，这是武阳吗？那个，从来都不愿意翻开书本的武阳，他竟然……我心里黯然，看了看张小峰，他的神情略微有些尴尬，脸上却还是挂着无赖的笑容，“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看着市井无赖一样的张小峰，我张口结舌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红着眼眶回到座位上去。
晚上躺在床上，我闭着眼睛，低声背诵那篇短文。一遍又一遍，辗转在舌尖，醇厚得如同恋人唇边婉转吟唱的情歌。月光静静地从窗户里透进来，照在我的脸上。武阳，不管我愿不愿意，他已经在我心里深深地扎了根。孤独吗？不，即使他已经不再每天陪着我，我却越来越深刻地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因为我每天都会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把目光投向有他存在的那个地方，竖起耳朵倾听与他有关的每一句话；因为他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伴随着我呼吸着的每一个时刻里，都有他含着微笑的目光。这些，他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第二天早自习课上，老吴走进教室，面色不善。我还在奇怪，老吴就直接走到了武阳桌前，“武阳，你脸上怎么了？”我转过头去，震惊地发现武阳脸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在他如玉般的脸上分外的触目惊心。武阳缓缓站起身来，老吴才刚及他的肩膀。我奇怪地看着武阳，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却十分倔强。“没什么。”武阳话音落下的瞬间，老吴一个巴掌就甩在比她高一个多头的武阳的脸上，声音清脆响亮，全班都被这个瞬间惊呆了，一片死寂。我看着武阳的脸偏到一边，心脏像被什么重物砸到，就钝钝地，剧烈地痛了起来。老吴很生气地质问，“你为什么要打伤张小峰，张小峰的家长已经告到学校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武阳……我想到了昨天语文自习课上发生的那件事情，心越来越痛，别人不明白，我却不能不明白。但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死死地盯着他。我的目光轻轻抚过他微侧着的脸，那一道道清晰的红色指印，武阳，你很疼吧。
我咬紧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紧拳头，压抑着我的，无比疼痛的灵魂。“罗嘉木，我以后不打架了，从今以后是我全新的开始。”武阳，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忘了？
好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武阳才慢慢转过脸来。他看着老吴，他的眼神轻轻瞟过了我的脸，他说，“不为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他。”听了这句话，我的心颤了一下，他都不辩解一声，就丢掉了老吴给他的机会。老吴默了一下，“好吧，明天让你父母来一下，张小峰在医院，你可能要受到处分。”我听了心里一恸，没有力气再看武阳的脸，转过头，心里满满当当都是忧伤。
欧阳楠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忽然说，“我今天，第一次觉得武阳比陈撼强。”我看了欧阳楠一眼，凄凉的笑了一下。在他面前，第一次坦然地承认，是的，罗嘉木很深很深地喜欢着武阳。
武阳因为殴打同学受到了学校的通报批评。都是因为我，我想，也许他会来跟我说话，也许我们就和好如初。但是武阳还是没有跟我说什么，我们也依旧如故。
日子就这样过，我努力让自己淡定着。表面上我已经进入了中考的状态，每天中规中矩地复习，有时和朋友谈笑，但是我又总是忍不住去追寻武阳的身影，只有看着他，我的心才能得到一点安慰。也有几次不经意就撞进了他的眼睛，那片黑色的海，可是，我们即使凝视着彼此，却仍旧是淡淡的神情，就好像，我们仅仅相识，即不亲近，也无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