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紫竹岛（1 / 1）
哥哥的柔声细语总是具有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纵有万千疑问，她还是柔顺的点头。
楚桓宠溺的一笑，像往常一样走回外间。
翌日一早，正与哥哥嫂嫂用膳，“风云斋”之外一阵兵荒马乱的骚动，却不曾延至其内。
不一刻，管家疾步而来，面上不敢有丝毫慌乱，躬身报道：
“王爷，摄政王府的王妃今日凌晨投缳自尽了，要不要将老王爷叫回来？”
“乒乓”一声，楚伊可手中的汤匙掉在了餐桌上。管家瞟了一眼，赶紧垂头，躬身凝立。
“知道了，下去罢。”
楚桓略一挥袖，管家唯唯而退。
楚伊可再无食欲，起身回房。正心神不宁，楚桓进来了。
“哥哥，”她惊慌的抓住桌檐，“王妃为何就自尽了？是不是因为昨晚那件事？她怕我说出去，是不是？”
他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包在掌心温暖着，柔声安慰：“不干你的事。此后你再也碰不上她，倒也干净。”
“可是……”她紧张得吞口口水，“她实在用不着自杀的，我绝不会说出去啊，虽然我不喜欢她……”
楚桓行若无事道：“事已至此，不必再自责。再过一日便是我的生辰，莫非你想挂着一张苦瓜脸出席？”
楚伊可这才抿抿唇，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清清嗓子道：“我知道，哥哥的事我不该过问，可是，我不说出来很难受……”
“那就说出来，为何要让自己难受？”
“那我说了哦，是你让我说的。”
他一笑。“但说无妨。”
“哥哥可不可以对嫂嫂好些？”
“你认为哥哥对她不好？”
“唔，应该是不差，哥哥从不会对人凶嘛，但还可以再好些呀！”
“你要我好到哪里去？你教我。”
“我……咦？怎么成我的事了？”
“你是哥哥的妹妹，哥哥的事就是你的事。”
“那……”她攒眉冥思，小脸皱成苦瓜。
他蓦然一笑，伸指刮了她一下鼻子，道：“早点休息，不要想这些没用的。”
“哥哥，我不是除了吃就会睡的小猪，你为何总是让我吃啊、睡啊？”她嘟嘴抗议。
他嘴角笑意愈深，手指抚上她的鬓发，“你何不就将自己当做是哥哥养的一只小猪？只管吃喝睡，养得白白胖胖的，再不生病才好。”
“哥哥！”她面含娇嗔，斜眼瞪他。
“好，哥哥不笑了。”幽暗的凤眸透出罕异的紫色光雾，仿佛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还在笑！”她指着他的嘴角。
她的食指被他攥住，轻轻一扯，她靠入他怀里。
“坏孩子，你难道不想让哥哥开心么？”近乎呢喃的嗓音在她耳边低语，她只觉那气息熨烫着她，几乎要将她融化。
“哥哥……”她心神一阵恍惚，似乎掉入一个玄妙的梦境，到处是银白色的月光，云烟缭绕，望不到边，亦走不出去。
她惶惑了，只能紧紧攀附他，任自己在银色梦幻中沉浮……
“可儿，随哥哥出趟门吧。”他突然放开她，盯视着她的眼睛。
楚伊可兀自迷迷糊糊，眨了眨眼，道：“出门？”
“嗯。你还不想出去？”
“想啊！”
“赶快准备，哥哥等你。”
“此刻？”
“此刻。”
楚伊可拿了个简单的包裹走了出来，随楚桓自“紫竹苑”的侧门出府，护卫已套好马车等候。
“哥哥，我们去哪里？”
“海边。”
“真的？”白玉般的脸蛋骤然焕发光彩，她迫不及待的钻入马车，似乎怕他突然改变主意。“护卫，快走！快走！”她击掌催促。
楚桓掀帘跃上马车，含笑道：“不要哥哥了？”
楚伊可吐舌一笑，赶忙挪身为他腾出位置。
将近半日的工夫，马车到达海边，楚伊可正新奇的东张西望，护卫已不知自何处拖来一只小船，楚桓小心的扶她步上小船，楚伊可立时东摇西晃起来，吓得尖叫连连，若非楚桓揽住她，早已掉进海里喂鱼了。
“哥哥，前面有座小岛！”惊魂甫定，她兴奋的指着一座绿意盎然的梭形小岛欢叫。
楚桓微微一笑，轻轻挥袖，护卫连忙划桨驶船，顿时碧波荡漾，海风轻拂，道不尽的抒怀惬意。
尚未看尽两岸风光，小岛已至。楚桓先行下船，再伸臂将她抱下来，双脚一踏上沙滩，一股沁心沁脾的清香便环绕而至，她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眼前不远是一处房舍，竹园、竹楼、竹林、竹荫，走近一看，门匾上竟题着三个竹色大字：“紫竹苑”。
“咦？此处也有一个‘紫竹苑’！”楚伊可欣喜道。
“这是哥哥送给你的，连这整个海岛都是，你尽管放心玩耍，只要不跑到海里去。”
“整个海岛？真的么？”她惊喜得连连欢叫。
“你看这里有外人么？”
楚伊可转首四处张望，果然除了他们兄妹二人，再无旁人。护卫不知何时已被楚桓打发回返了。
“哥哥，你是将这里全部买下了？”
“你说呢？”
“好像太奢费了。”
他只笑不语，许久，凝望海的彼端，喃喃道：“哥哥希望将来能在此度过余生。”
“哥哥要一个人住在这里？那岂不寂寞？”
他缓缓回过头来，深邃的看着她。“你愿意陪哥哥么？”
“可儿自然……呃，不成，陪哥哥的应该是嫂嫂，可儿好像不能一辈子与哥哥在一起吧？”她茫然了。
他转过头去，目光凝于一线，注视远方。当他唇边的微笑消失时，楚伊可发现天地骤然灰暗无边，连先前碧绿澄澈的海水也变得晦涩不堪。
“哥哥。”她不安的低叫。
“走吧，哥哥带你去竹园转转。”他回头含笑安慰她。
楚伊可柔顺的跟在他身后，走过沁凉的竹荫夹道，来到房舍的花厅，满室花香，数枝月季在花瓶中尽情吐露芬芳。
楚伊可走上前，触摸着薄嫩的花瓣，将它们举在鼻端嗅闻。蓦地“啊”一声轻叫，指尖被花茎上的细刺扎破了，一滴血珠迅速凝聚，险险的悬于细嫩的指端。
正傻望着，手已被人抢走，同时眼睛被蒙住，只感觉指尖瞬间被一种柔软温热包围，奇妙的触感令她止不住一阵轻颤，呆了。
“好些了么？”
眼前突放光明，她的手也恢复自由，她傻傻的举到眼前，但见那滴血珠已然无踪。
“唔，好多了。”她下意识的低喃。
“下次当心。”他嘱咐着，一面领她各屋游览一番，最后回到花厅。
“哥哥，我们晌午吃什么？”她的小肚子开始唱空城计了。
“走，哥哥带你去菜窖，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屋后有一个颇深的地窖，里面各类谷物、酒、时鲜菜蔬、水果不一而足，足够吃上半个月。
但是，谁做？
她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只见过做熟的饭菜，至于它们出锅之前是何等模样，一概是对面不相识。而哥哥呢？她怀疑的看向他。
楚桓正以袋子装了几样她平日爱吃的水果及菜蔬，再将她领了上去。
“去玩吧，莫要走远。”他将洗好的水果交给她，习惯的叮嘱。
唔，有东西先填肚子便成，楚伊可拿着水果自由去了。
吃完水果，又到沙滩上拾了些贝壳，玩累了方才回屋。
“哥哥！”她循着饭菜香来到花厅右首的膳厅，一踏入即惊得目瞪口呆。
满桌的佳肴，量不大，但品种多样，五颜六色，令人食指大动。
“哥哥！”她扬声叫。
门口衣角一闪，楚桓应声而至。
“哥哥，”楚伊可惊喜的扑向他，“你会变戏法么？”
“会一点。”他点一下她的小鼻子，“饿坏了吧？快吃吧。”
“嗯，哥哥一起吃。”拉他一同坐下。
楚伊可的确饿了，又是第一次玩得如此开心，胃口竟是前所未有的好，每样菜都吃得津津有味。尤其令她啧啧赞叹的是，米饭竟是装在几根粗大的竹筒中蒸熟，清香四溢，风味独特。
直到吃完，方觉异样，一抬头，竟见楚桓碗筷未动，从头至尾看着她吃，眸中光芒浩瀚如千江万波，淹没天地万物不复找寻。
“哥哥怎么不吃？”她傻呵呵的问。
“哥哥看你吃就饱了。”他拭去她唇上的油渍。
她低眉一笑：“我吃了好多。”
“稍后哥哥陪你出去走走。”
“嗯！”她双眼晶亮的点头。
漫步沙滩，夕阳融水，沙粒似金，海风吹动纱裙，落花成雨，蝶燕双飞，如梦似幻。
楚伊可痴了。
“真想天天住在这里，再也不回去了。”她做梦般低语。
“你喜欢就好。”
“喜欢，太喜欢了！我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美的地方！”
“这里是你的，你一辈子住在这里都成。”
“晓得！晓得！哥哥对我太好了。”她双手交握，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