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峰回路转(1 / 1)
啊,不可调节的矛盾出现啦!有好戏看了此时已武德七年六月,京城已进入了酷暑热夏。
已经步入老年的高祖皇帝,再也耐不住这般酷热。如今是太平世界,朝廷已没有多少紧急事务要办,他决定暂时离开长安,到避暑胜地仁智宫去安心静养,度过这段难挨的日子。
这可是他当皇帝第一次离开朝廷,第一次摆脱那些每日里缠绕不休的朝政,他要好好过几天清净休闲的日子。
他把朝政交给太子建成,让宰相裴寂、陈叔达他们在朝中辅佐。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独立执掌一段时间朝政,对他也是一种锻炼和磨砺。
李渊带上秦王李世民、齐王元吉,宰相封德彝,萧瑀和众妃嫔们六月初三一大早从长安出发,直奔仁智宫。
东宫郎将尔朱焕、校尉乔公山,奉了太子之令,带了百余名步卒,将三千甲胄分装在五六辆大车上,于深夜离开长安往庆州押送。
由于走官驿大道较远,便拣了偏僻小路。走着走着,半路上有一个铁塔似的壮汉在那拦路,他们便上前喝问:“你是何人?可知这是皇室物事!”大汉双斧别在腰间,毫不惧怕,说道:“你们可知俺是何人?”俩人俱答:“不知。”“我可是□□的程咬金!”他哈哈大笑。两人心里又是一惊,这太子与秦王不和已是人所皆知的事情,这程咬金到此的用意还一时让人琢磨不透,乔公山拱手问道:“将军来此有何贵干?”程咬金左右逡巡一番,小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两人点头,走了大概二十余步,程咬金小声问道:“你们可知这是干吗用的?”尔朱焕奇道:“这是太子让咱俩押往庆州,作为军需供给之用。”“这就对了!”他一拍大腿,“也怪不得太子没有和你们明讲,这甲胄送不得!”“为何?”他们齐声问道。“秦王得到可靠消息,这甲胄原来是押往庆州,与杨文干准备里应外合,篡夺当今皇上的龙位的。”程咬金紧张兮兮地说着,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好似生怕走漏消息似的。
造反这可不得了,是要株连九族的,太子是皇帝的亲儿子,事败大不了被废黜太子之位,自己可要陪上性命的,为这事送命,太不值得!
程咬金见他们两神色犹疑,已有所动,继续煽风点火:“我看两位也是聪明人,这蠢事可是万万做不得。我们王爷得知二位为人忠厚,不忍你们受牵连,特命末将前来报信,还望二位三思!”“可怎样办,我们可一点也不知道啊!”他们一时慌了手脚。“向皇上告发,还可保住一条性命。若是不告,莫说两位了,就算二位身后的百十号人一个也别想活命了。”他凝重地说道,双目炯炯盯着他们看。“向皇上告发?他们可是父子,能信咱的?”乔公山道。“就是有一线希望,我们也得试试,就算是赌一把吧。再说,这三千甲胄可是现成的物证,又是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就不信皇上能那么糊涂。”尔朱焕听程咬金道完这事,害怕至极,忙不迭地附和道。“那二位就和我走一遭吧。”程咬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差事真是够难的。
于是,这一行人不再走小道,干脆走到官驿大道上,直奔仁智宫而去。
高祖听完尔朱焕、乔公山奏完太子欲行兵变之事,如同头顶上炸了一个响雷,又惊又怒,感到深深的悲哀。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可两人言之确凿,特别是一句“皇上若是不相信,可查看太子所运物事,里面三千甲胄一件不少,此等大事,卑职无论如何也不会乱说的。”更是深深刺痛他的心。这就是皇家的骨肉亲情,父子人伦!为了这个皇位,就如此迫不及待,连最起码的忠孝廉耻也不要了!这个畜牲!
高祖立即下了诏书,说太子内行不检,欲窃国之神器,命李建成前往仁智宫见驾。
接到高祖的手诏,李建成一下子慌了,不明白自己送给庆州都督的三千甲胄竟会变成“欲窃国之神器”的有力罪证。
正和手下人商议如何解决时,一个女声轻声说道:“太子还是先行去仁智宫请罪吧,这样做皇上还是会相信您的。”说完还不停地咳嗽,显然重病在身。“梅姑娘,你怎么来了?”李建成听到这话正是梅若瑶所说,忍不住问道。
女子先前是站在外面,听到这话,才缓缓走进了来,向在座的人行了行礼。
魏征见这女子是梅若瑶,忍不住想:“她不是秦王的人吗?怎么会在太子宫中的?”梅若瑶道:“我一醒就听人说你出了事情,所以就过来了。”接着继续说道:“殿下只管推说是与秦王交恶,为其所逼,便欲以此做为自卫之用。以皇上的宽厚仁慈,定能免于一死。只要暂时留住了性命,以后再徐图大计。”
这话一出,府中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样看起来病恹恹的姑娘,会说出这样颇有见地的话语,李建成对她不解:她既是心许李世民,又何故要为他出此对策呢?
梅若瑶说这话之前还是有所挣扎的:她担心这一句话会改变了历史,可想到历史上也是写李建成轻骑简装赴仁智宫请罪,也没有多少顾忌了。这李建成与自己有恩,多少也要回报一点,否则会良心不安。再者,这事情原本就是李世民一手策划,她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之处。李建成还在犹豫:这可是谋逆篡位之罪,万一去自投罗网怎么办?
见他还在犹豫,魏征高声道:“如今只有这一条可走,殿下还在想什么?”他思来想去,的确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点点头,向梅若瑶说道:“本宫明白了。你还是去休息吧。”她摇头,轻声说道:“不了,若瑶是来告辞的。”
“告辞?为什么?是否在此住得不惯,或是奴才服侍不周?”
“都不是。”
“那又为何?”
“若瑶在您这打扰多日,怕是不妥,所以准备回去。”
“回去?回到李世民那吗?他这样对你,你还是要回到他的那里去!”李建成怒道,他不懂她是怎么想的——李世民既是对梅若瑶造成了伤害,要是他是她,便断不回到那的,留在太子府也挺好的。
梅若瑶红了脸,这本是牵扯到儿女私情的事,怎能到这人多的地方来讲?但还是回道:“若瑶本是□□的人,留在这怕是会惹出诸多非议。”魏征见情况不妙,怕李建成说出不成体统的话来,连忙说道:“梅姑娘所言甚是。属下愿送梅姑娘一遭。”李建成只好道:“那就麻烦你了。梅姑娘,你放心。本宫会按你所说行事的。”
在路上,两人缄默无语。
出了东宫,梅若瑶就不让魏征送了,他便叫了一顶人力轿子让她坐回去,她身体看起来不好,走到□□怕是很问题。她微行一礼:“谢魏先生。”
坐了轿子,便回去了。可这一幕,偏巧被长孙无忌看见了。他忿忿不平地想:“好啊!枉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的找你,你却在东宫!太无耻了!”挥手招过一个手下叫别人不要找了,人已经有消息了。
李建成带着上官属随从,待梅若瑶走后,连忙向宜君县出发。到了离仁智宫只有六十里的毛鸿宾堡,他将多数随从留在那里,只带了五六名近侍,心怀忐忑地向仁智宫走去。
在半山腰的沁凉殿里,高祖李渊脸色铁青,怒气重重面南而坐。身边的大臣都回避了,太监宫女也躲得远远的,只有几名贴身侍卫持刀亮剑,杀气腾腾地立于两侧。
李建成免去冠带,解下佩剑,徒手走进大殿。刚进殿门,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下,膝行向前。将近御座,即叩头谢罪,以至于前额都磕破了皮,渗出了殷红的血水。
“孽畜!你身为太子,国之储君,为何还要举兵造反?朕都这样一大把年纪了,难道你连几年也等不了,非要弑君篡位不可?”
“父皇,儿臣有罪,罪该万死,可实在是万般无奈。二弟世民,功高势大,凌逼日甚。父皇在位之日,儿臣或可无忧。他日万岁之后,儿臣莫说继承大统,就算是身家性命也难以自保。此次,儿臣无非是求自保,并非想针对父皇,更无篡权谋位的非分之想,还请父皇明鉴。”
“一派胡言!你与世民君臣名分已定,世民乃是识大体,重情义之人,何曾有凌逼之事?你无端猜妒,同室操戈,气量狭小而心地阴鸷,他日何以继承我大唐江山!”
“儿臣自知父皇不愿相信,今日唯有以死明志!”李建成声泪俱下,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爬起身来,奋力响身边的立柱撞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身边的侍卫未来得及拦阻,李建成一头撞在圆柱上,顿时头破血流,昏死了过去。
高祖见此惨状,一时惊愕,愣怔了多时,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连命都不要了,还争什么权?”说着,竟流下两行热泪。
李建成的伤势并不重,不过是皮肉之苦,经太医敷药止血,很快便没事了。
他虽然上演一出苦肉计,但高祖并不可饶恕他。在他心里他这是起兵造反,在大唐王朝建立以来,这还是首例,此风断不可长。
于是,他将李建成囚于一所偏殿,并让殿中监陈万福亲自带领侍卫严加看管,不许他与任何外人见面,互通消息。紧接着,他再下令,让司农卿宇文颖星夜急驰庆州,向杨文干晓以大义,召他速来仁智宫晋见。
宇文颖知此事非同小可,便快马加鞭,几个时辰赶到了庆州。杨文干的军营里,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宇文颖见到杨文干,连忙宣读高祖手诏,,令他火速前往仁智宫。
杨文干冷笑一声:“司农大人,皇上要杀我,我却乖乖送上门去,请问,这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宇文颖劝道:“太子纵不是有心谋反,可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不认。将军既知太子上冤枉的,更加该亲自前往向皇上澄清,以洗太子不白之冤。您若不去,这可不恰恰证明太子是存心造反的吗?”“这皇帝连自己亲生儿子也信不过,也没什么好去澄清的。与其束手被擒,倒不如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杨文干怒气冲天,瞪着宇文颖,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讲。他急道:“将军势孤力单,以区区万余兵马反叛朝廷,岂非以卵击石?望将军三思,万不可一着不慎,铸成大错!”“没什么可三思的。文干深荷太子之恩,情愿以死相报。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人勿多言。看在你我相交的分上,我不为难你,速回宜君复旨吧。”杨文干道。
宇文颖还要多说,他怫然变色,怒道:“要是你再罗嗦,休怪我不客气!”见劝说无望,宇文颖好火急返回仁智宫,禀告高祖:“陛下,恕臣无能,无功而返。杨文干是铁了心与朝廷为敌,如今是叛旗高竖,还望陛下早做准备。”高祖叹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么大个国家,总有些人不安分。算了,这事怨不得你,你且退下吧。”
宇文颖退走后,高祖立刻降旨,命左武卫大将军钱九陇、杨师道各从任所带领精兵二万,征讨杨文干。
大军开拔后,高祖仍不放心。过了两天,亦在六月二十六日,高祖于沁凉殿召见秦王李世民,商议如何应付面前局势。
李世民知计谋已成,心中暗喜,表面可不敢露出任何喜色,说道:“父皇勿需担心,杨文干乃一介莽夫,不成气候。今有杨、钱二位前往讨伐,必将其一鼓荡平。”
高诅却摇头道:“此事不可小觑。杨文干诚不足虑,然事连太子,恐应者甚众。依朕之见,还是由你亲自前往征讨。平贼之日,朕欲立你为太子。唉,你大哥虽不成器,但朕不能效仿当年的隋文帝,自诛其子。建成虽不肖,朕不杀他,只封他为蜀王,令其徙地巴蜀。蜀兵素弱,谅其也酿不成大祸。他若能事你南面为君,你可保全。若不肯事你,你......唉......”李世民静静听着,他知道这是父皇由心底说出的话,当真有说不出的高兴。但这又是叛乱所起的非常时期,待叛乱平息之后,他还能是这态度吗?那就不得而知了。
因此,他不能顺着问题往下说,好像自己出兵平叛是以立太子为条件似的,便说道:“父皇,那是后事,该如何办,往后再说不迟。眼下急务,是平息杨文干叛乱。既然父皇如此不放心,儿臣明日便赶往宇州,阻止杨文干。”
六月二十七日,他带上尉迟敬德、程咬金等几员大将,风驰电掣般向前线奔去。他没有多带人马,在他看来,歼灭杨文干,有钱、杨所带去的三、四万人马,已是绰绰有余。
李世民所料不错,这确是高祖的一次感情冲动罢了。等他仔细想来,他的心就一直七上八下。他自己也说不出担心谁,是建成、世民、还是元吉?如果真的有谁对这个皇帝宝座起了觊觎之心,那么,在这三个儿子中,世民将更加可怕。
封德彝早已收受了李建成的不少贿赂,听闻李渊要废太子,连忙来为他说好话,李渊这时也确实有些犹疑不定,他的出现,正好合适。
待封德彝行过大礼,一边坐下后,李渊问:“封相,太子怂恿杨文干造反之事,可是冲朕这个皇位,逼宫□□来的?”封德彝察言观色,听高祖的话音,已没有那种怒不可遏,非要废太子不可的意思,便从容说道:“皇上,依老臣之见,太子并没有篡位之意。这充其量也不过是兄弟间争权夺利的倾轧而已。”
“那你看来,朕该如何处置?太子该不该废?”
“承继大统之事,关乎大唐万代基业,老臣本不敢妄言。但事涉江山社稷,为人臣者,又不敢不竭忠尽智。既是兄弟之争,便算不得谋逆。双方都在争夺,只是形式不同罢了。皇嗣者,国之根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废。不废则稳,废之必乱。此乃臣之管窥之见,还请皇上乾纲独断。”高祖长舒了一口气,沉沉点点头。封德彝毕竟老到,说得一句话至关重要“兄弟之争,便算不得谋逆。”薄薄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顿觉豁然开朗。既不算谋逆,一切都好办了。
几天后,高诅开释了太子李建成,责其不该“兄弟不睦,”,并未加罪。且令其即刻回京,仍以太子身份镇守长安。
不过,这毕竟是一件惊动朝野的大事,如此草率处置好像说不过去。因此,高祖便找了几只替罪羊,把建成的过失归咎于太子中丞王珪、左卫率韦挺和天策府兵曹杜淹,将他们一并流放巂州,此事不了了之。
杜淹本是天策府的官员,和太子作乱八竿子也打不着边,居然也稀里糊涂地连带遭贬。据说,他是杨文干的同乡,有知情不报之嫌。
十几天后,秦王李世民与钱九陇、杨师道等将领胜利班师回朝。
杨文干的叛军根本不值一提,几乎是一战而溃。这种毫无意义的叛乱不得人心,士卒们既无斗志,又人人厌战,双方兵马一交战,杨文干的部属便倒戈相向。不是投降,便是逃走。杨文干见大势已去,只身逃到密林深处,自刎而死。
李渊单独召见了李世民,对他大加褒奖,但他对于废立太子之事绝口不提。
李世民见父皇的态度,与自己出征前简直判若两人,知道事情有发生了新的变化,不禁感到一阵阵失望。然而,当父皇的食言而肥,他这当儿子的还能一这点战功为资本,去追究皇上的许诺吗?
李世民只好装得高高兴兴的,对父皇的夸赞诚惶诚恐,又若无其事的聊些别的,便告辞出宫。
这个七月,注定不会平静,杨文干的事情刚平定下来,镇守泾州的燕郡王李艺,镇守凉州的长乐王李幼良,以“匡扶太子建成”的名义相继反叛,朝廷派兵镇压,也就相继定了下来。
待事情平定之后,李世民回到□□,听闻梅若瑶已经找到喜形于色,然而听长孙无忌说她是在东宫那住了几天,不禁勃然大怒。
她怎么可以这样?玩失踪也就罢了,可她竟然是在李建成那里!难不成她与他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太令人失望了,原来她竟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见他身为储君,可他是一个亲王,便另觅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