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竹篮打水（1 / 1）
梅若瑶当听到有人看她时，她还以为是徐曼倩又来了，当她看见是郑白时，感到很意外，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倒是郑白先开口：“梅姑娘，你没事吧？”梅若瑶笑笑：“你看我有何事？在这里真好，高床暖枕，又不用干活，又不用看别人脸色，该有多好！”听到这打趣的话，郑白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的容颜清减，越发消瘦，也越是袅娜多姿，也越是令人怜惜。
他开始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那样做，心中很是矛盾。他愧疚道：“你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我没来看你，你怪我么？”梅若瑶摇摇头，微微笑着，道：“我们不过是见过一两次面，你不来，我也不会怪你，这很平常。你看，我在暖春楼的时候多少人认识我呀，我一进牢房，也没几个人来看我。”郑白无语。因为她说得的确是事实，她在青楼里很是受到老鸨喜爱的，她的才气，是附庸风雅的人为招待别人的装饰品；她的绝世风姿，是吸引人往那去的鲜艳夺目的标志。她现下那么平静，仿佛一切不曾发生，她的心中是不是不想出去，想在这里老死一生，而逃出那的生活？
“你是不是很想出去啊？毕竟，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郑白道。梅若瑶看着他，想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可是，始终看不透。她伸手理理青丝，说了：“我很想出去。但也不一定能出得去。要看结果如何。因为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别的，左右不了。”
“那么，只要你诬蔑秦王就行了，说你是受他指使，所以才那样做的。你是迫不得已。”话音未落，梅若瑶冷笑着打断了他：“你让我污蔑秦王？你有何好处？秦王是一个大丈夫，我不会那样做的。”“那你又有何好处？你只要把自己罪名洗脱，别的就不要管了。”郑白说道。“因为那最起码不会使我的良心难过。”她的平静的眼神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冷漠，她的眼神不凌厉，但仍是让人感到一阵寒冷的感觉。
“你知道是谁插手了这个案子吗？是当今太子！太子和王爷，你说哪个胜算大些？”郑白缓缓说道。她忽得又笑了，笑得又妩媚，又娇俏，还有一点自负，仿佛整件事情在她的掌握之中。她的笑容令人着迷，即使在这个时候，还是没有失去本来的光彩。
她慢慢吞吞地说：“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太子、王爷，离我太远了。我认识的秦王，只是我的一个普通客人。再说，你拿这么难的问题问我一个青楼女子，似乎强人所难了些。”她睁大眼睛，继续讲到，“你说，王爷、太子，哪个胜算大些？”
郑白见她这样子，心说：“你虽是青楼女子，但胆气胜过许多大丈夫。你问我，我能知道答案么？”“我想，你应该在太子手下办事，不然，你会来做说客让我诬蔑秦王么？”梅若瑶叹声道，“你只要把你的生意做好就行了，官场上的事情太复杂，你能应付得来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能当官么？”他问道，“古时范蠡弃官从商，桑弘羊弃官从商，两人都做得很好，而者之间没有冲突。”
“好吧。我给你说个故事。有条蛇每天都捕着青蛙吃，吃得挺饱。突然它厌烦了，但没有办法一次性吃饱，所以只好过着年复一日的日子。有一天，它看见一头大象在睡觉，它想‘如果我把它吞下去，不久有好长时间可以不必捕食了吗？’于是，它把身子缠在大象的脖子上，然后越收越紧——大象先是拼命地挣扎，但没有用，终于它放弃抵抗，死了。蛇开始吃大象的肉，当它的肉吃得太多，吃不下去的时候，蛇还在不停地吃。结果，一整头大象吞下去了。蛇呢，身子稍一移动，肚子就被大象的肉撑破而死。”梅若瑶笑盈盈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那条妄图吞下大象的蛇喽！”郑白的脸沉了下来。“我可没那样说，你要那样想，我也没办法。”她很狡黠地笑着，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你知道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是青春。你不说是秦王指使你那样做的，你很可能流放到塞外，要么坐几年牢。——只要你一句话，你完全可以免去这些灾祸。”郑白有些无计可施，眼前的女子外柔内刚，思维敏捷，口才出众，让人招架不住。
“你说，我在青楼就不是浪费青春了么？”她冷冷说到，“所以，郑公子，你这次是白来了。你打错了算盘，以为一个女子什么也不懂，可以任人摆布么？”
郑白见她这样说，苦笑道：“我从来没这样想过。可我没想到，你竟会．．．．．．竟会．．．．．．”梅若瑶打断了他，缓缓说：“你放手吧。”
“你真的不愿这样做么？”郑白仍不死心，又问了一句。梅若瑶心想，自己也许没有历史知识，对于这个，会答应吗？在皇位角逐中，李建成是个输家，太子有什么用？立废太子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对于自己的命运，自己没法知道，历史上没有梅若瑶这个人，自己命运也许真如他所说，会受那些从没受过的痛苦，最坏的结局，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轻轻说道：“有劳公子费心了。”郑白叹口气，拱手道：“告辞。”准备出去了。没想到梅若瑶喝道：“慢着。郑公子，你还是好好做生意吧。别的，我也不多讲了。总之，一句话，希望你好自为之。”郑白顿了一下，随即出去了。
等他走后，梅若瑶心中很烦恼，她没想到，就这么一件案子，会将太子府也会牵扯进来。□□的人想用这件事情打击□□，□□的人没有任何政治动机，也会被人打击。而自己，无疑成了一件工具，虽不致命，但会让人受伤。
官场比战场更可怕，战场一刀一剑都看得见；而官场，尔虞我诈，杀人不见血。宋朝的杨业，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上；同样的，岳飞没有死在战场上，死在了他忠心耿耿效命的皇帝手上，如何可悲，如何可叹呀！
思及到此，她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如果当初不向李世民送信的话，事情还会这样发展吗？她皱皱眉头，自己对自己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没有我，两者之间的冲突，也早就发生了。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情吗。再说了，在公堂上发生的事情还不知道呢，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也没有用。”
就这样浑浑噩噩在牢里过着，静静等待着开堂审判。
等开堂那一天，衙门外挤满了人，把门口挤个水泄不通，因为这件案子在长安城早就传遍了，人们在拍手称快的同时，也会想到：“那个刺伤尹阿鼠的姑娘会怎么样了？”
等梅若瑶从牢房里提出来，在路上，她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想想也是，也不知道有多少时候不见太阳了，很不适应。
她看到衙门门口挤着那么多人，很感到新鲜，不由得轻笑出声。
走在公堂之上，看见尹阿鼠那种得意嘴脸，而且还是坐着。她很有一种冲动——想狠狠煽他一个耳光。但没办法，她不能打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下跪，虽然她感到很委屈。
高士廉一拍惊堂木，喝问：“堂下何人？姓甚名谁，从实招来！”梅若瑶说道：“案犯凝烟，原名梅若瑶，是暖春楼的一名青楼女子。”“那你为何要刺杀尹国丈，你可知，刺伤皇亲国戚，后果如何？”高士廉继续问。
“大人，我从不知道我身旁的人就是国丈大人，只当他是一名登徒浪子，所以刺伤了他。至于他是所谓的皇亲国戚更是子虚乌有，一个国丈会到那种地方去么？”梅若瑶睁着眼睛胡说八道，脸上一副无辜的样子，令人不相信也难。高士廉要是没见过她，十之八九会相信。
“国丈，所谓‘不知者无罪’，您看，是不是该放了她？”高士廉向他询问。尹阿鼠一听，怒道：“就这么算了！这个贱人，给脸不要脸，竟敢刺伤我！”梅若瑶强忍怒气，反讥：“一个国丈会寻花问柳？真是骇人听闻了。你身位皇家中人，一举一动该自重，可你所表现出来的连一般的平民百姓也不如！”这话一出，衙门外有人鼓了掌，还有一个女子说道：“正是。这个国丈鱼肉百姓，凝烟姑娘刺得好！”这下，门外的人全都鼓起了掌，纷纷说道：“请大老爷明鉴，这位姑娘实属无辜。”
尹阿鼠面子上觉得过不去，他伸出手来想狠狠给她一巴掌，高士廉连忙从座位上下来，拦住他：“国丈，有何话好好说。怎么动起手来呢？——来人，上茶，给这位国丈大人消消气。”一个公差低着头，把茶递给了尹阿鼠，尹阿鼠接过茶一喝，当场“噗”地一声吐了出来，骂道：“这是什么茶？一股地馊味儿！”那个公差手忙脚乱地在他手上拿过茶杯，不知有意无意，茶杯里面的剩茶全都泼到了他的身上，茶杯却稳稳当当在他手上，他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拿出一块布准备替他擦，高士廉向他喝道：“干什么？快滚！笨手笨脚的，连杯茶都端不好。”接着向尹阿鼠笑道：“这个小子是刚来的。您不会介意的吧？”尹阿鼠脸颊气得发黑，追上去想打那个公差，谁料踩到自己的衣角，“叭”地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一时间，笑声一片，那个公差也很快地不见了。他眼睁睁看他走远，高士廉扶他起来，状似关心问道：“国丈，你没事吧？”尹阿鼠感到难堪到了极点，吼道：“你自己看着看吧。”气呼呼地走掉了。
梅若瑶看到这滑稽的一幕，早已笑得眼泪出来了，高士廉低声喝道：“不准笑。”转身回到了公堂上，捋捋胡须，正色道：“案件已经明了，梅若瑶不知道她刺伤的是国丈，二来，尹国丈不知自爱，导致如此后果，实在是自取。本官判定，梅若瑶当堂释放。”又一拍惊堂木，喝道：“退堂！”转身到后堂去了。
梅若瑶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在衙门外面看见了徐曼倩在等她，她快步上前，笑道：“你很闲么？不用干活了？”徐曼倩嘴一撇，嗔道：“你倒好意思说！风大娘要我看看你怎样了。你知道吗，你已经被别人赎身了。再过三天，你就走了。”
梅若瑶一听，问道：“你知道是谁帮我赎身的吗？”徐曼倩睁大眼睛，问：“你不知道吗？是秦王呢！”她一听，几欲晕倒，脸色惨白，喃喃说：“怎么会是他呢？不该是他呀。”
徐曼倩见她的样子，关心地问：“你没事吧？千万不要有事情呀。”她惨然一笑：“我
能有什么事情呢？被一个这么出色的王爷赎身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徐曼倩见她一点高
兴的样子也没，不明所以，只问：“你看起来可一点也不高兴啊。”梅若瑶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懂的。我们走吧。”
徐曼倩和梅若瑶走着走着，突然见梅若瑶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徐曼倩连忙将她扶起，伸手按她的“凝香”和“人中”两个穴位，却不见她苏醒过来。
没办法，只好将她背在身上，一边走一边大叹命苦，忽得看见个熟悉的背影，好像是上次挨打的护军，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大喊：“喂，喂，那个挨打的护军帮一下忙好不好？”
段志宏正在陪李世民回□□的路上，听到叫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打他的小丫头，她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女人。李世民显然也看到了，向他说道：“我们去看看，那个丫头有什么事情要你帮忙？”
等走近一看，发现她背上的背的是梅若瑶，她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原本淡红色的樱唇也毫无血色，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徐曼倩见他的目光柔情款款，显然对梅若瑶有意，再说，他替她赎身，已经是他的人了，所以让他来照顾梅若瑶该是再好不过。想是这样想，不过她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那个秦王虽然不错，她还是有些怕，她没有梅若瑶那样的胆量，敢老虎嘴上拔毛。
她呆在那里，觉得很不自在，段志宏看到，向李世民禀告：“殿下，现在该如何办？”李世民看看他，沉声道：“回□□，至于这位梅姑娘，也一起带回去吧。”徐曼倩结结巴巴说：“可、可是她、她要三天以、以后才能走呢。”他问：“你是暖春楼的人？”她点点头。“那就告诉老鸨一声，说人在我这。志宏，你陪她去一下。”段志宏看了她一眼，抱拳道：“遵命。”徐曼倩心里老大不乐意，可不敢回嘴，也只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