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龙崎诚一（1 / 1）
来吉原的客人呢，据我这些日子来的观察，大多是平常百姓。偶尔是会有几个特殊的家伙，这些人通常就找花魁。花魁不会看对方的身份和给的钱多少，只会凭自己的喜好决定要不要见客人，见了之后要不要陪他喝酒聊天之类，甚至是愿不愿意见对方第二面。刚开始了解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就很奇怪，话说这男尊女卑严重的社会，倒还有让女人作主的时候啊。
可是今晚，碰到个着实奇怪的客人，龙崎诚一，淡淡的语气，漠然的表情，只是自己一个人喝茶，房间里安静得能让人窒息。
我实在忍不住了，出声提醒：“龙崎大人……”
“能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要说，陪在我身边就行。”龙崎诚一说道。
啊？虽然能让我安全度过一个晚上我是很高兴，可是出于人道，我为您的钱包担心啊！虽然你很有钱。
任凭我的担心，那家伙还是那样坐到了很晚，然后就回去了。回去的时候还真没多说一句话，送他出大门的时候，荒木在旁边讨好地说着，他理都没理，最后也没看我一眼就走了。你说他来凤凰楼是干什么的啊？
芜菁也说奇怪了，没见过那样的客人。我就开玩笑说这个龙崎诚一说不定得了抑郁症，然后我又不得不为我的多嘴付出了解释的代价。我真的不能再冒出那些现代词汇了！
我还没来得及多考虑什么，因为就在第二天的晚上，这个龙崎诚一又来了。
还是像昨天一样，安静，喝茶，我无聊但又好奇地在旁边坐着，终于忍不住地发问了：“龙崎大人，为什么都不说话呢？”
他的手停了，但还是没有转过来看我，也没有回答。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呢？”我继续，“您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直在这里想心事。”
“不开心吗？”龙崎终于看了我一眼，“也许吧……”
“我不明白，大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富甲一方，而且还拥有了威望，还有什么会不开心的呢？”
“你不懂，生意上的事。”
哦，原来是工作上的问题啊，就说非要找到病源才能对症下药吧：“对做生意，我是不太懂啦。只是经济这种东西，要是能双赢的话，可是利人利己的啊。”天知道我为什么还记得小时候课本上的话。
但是这句话的作用立竿见影，因为龙崎诚一放下茶杯，看着我说：“听说如影花魁精通各种技艺，但是居然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也能说上一二啊。”
你小看我啊？这就是全面发展的典例：“大人见笑了，只不过是一时兴起，随便说的。”
“没关系，我倒有兴趣听你说下去。”
“大人想听什么呢？”这样聊天总比大家傻坐着有趣吧？
“你觉得双方做生意该有什么前提呢呢？”
“诶？”提这个问题倒真有他的特色啊，只是我还以为他会问得多学术性呢。
“啊，对不起，不该问这种奇怪的问题的。”
“不是的，龙崎大人，”我忙说道，“我想说的是，尽管我不懂什么理论，但是从我个人的观点出发，我觉得既然两个人要合作了，就该对对方有基本的了解，所谓的知己知彼。当然，最重要的前提是，大家的交往必须是诚信在前……”
“对了，”龙崎突然大叫，“就是诚信，可是……”
“现实生活中很多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是吧？”这我知道，虽然我有了工作有了房子，但离我理想中的生活还远着呢，现实总是赶不上梦想。到了这个时代，经历了一些无可奈何，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自己所愿的。
“你也有心事吗？”龙崎诚一感觉灵敏地问。
“算是吧。对于我们游女来说，命运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上……”我突然想到这样只会把谈话的气氛降到冰点，于是就马上转换，“不过呢，我还是相信这个时代是会变化的！”
“你就那么有信心？”龙崎诚一的与其说是怀疑，不如就直接说是不相信。
我当然有这个自信了，因为我就生活在那样的一个时代，而且都生活了二十几年。虽然也有一些地方不合理，但是那个至少和平自由可以安居乐业的社会，我现在可是很怀念啊：“龙崎大人，要是连你这个成功的商人都没有信心，还怎么能感染合作的人呢？很多时候，诚心与不诚心，是双方彼此影响的啊。”我真的觉得自己的言语交际更上一层楼了，毕竟到这里之后，天天的工作就是和别人说话嘛。
龙崎诚一看着我，半晌才说：“我不得不说，对你刮目相看。”
我说他是看扁我了吧，来这里喝闷酒，把我晾在一边，当我是摆设啊，怎么说我也是花魁啊：“这话怎么说呢？”我就来个明知故问。
“老实说，”龙崎笑言，“到这里，只是为了找个安静的，可以一个人想事情的地方，但是现在才发现，我还真小看你了。”
我一笑，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而且现在的我超有自豪感的。
可是龙崎突然朝向我，行了个礼：“我为这件事，向你道歉！”
我吓了一跳，估计芜菁也吓了一跳。这个人不是吧，有那么严重吗？他欠我钱？
芜菁碰了我一下，终于让我反应过来。我急忙还礼：“大人言重了！”
“如影，”龙崎诚一重新坐正，“我们能成为朋友吧？”
“啊？”我又吓了一跳。
“我发现，和你聊天很有趣，让我感觉很轻松。”
“大人你一个人喝闷酒的话，只会越喝越烦恼的。”酒这东西，不就是烦恼的象征吗？
“所以，要是我以后再来找你聊天的话，你会同意吗？”
问我？还是问荒木老太婆吧！那个家伙要是说让我见谁，我能拒绝吗？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理活动，龙崎继续说道：“我希望是你的本意愿意见我，不是出于什么压力，至少在这一点上，希望你能自由。”
一瞬间，我无话可说，毕竟来吉原的客人，有多少人是真为游女着想的，有多少是对游女真心的呢？谷江应该算一个，那么现在，龙崎诚一也许也是一个。
“龙崎大人愿意来凤凰楼，那是我们的面子啊。”
“我想问的是你的想法。”
“我，当然也愿意交大人这样的朋友了。”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决定用对待朋友的方式对一个客人，而不是纯粹的敷衍。
“那就好了，”龙崎诚一放心地笑了，像孩子一样，“那首先，你就不要再称呼我叫什么大人了，也不要用‘您’，直接喊我名字吧。”
“那怎么行？”在这么注重礼仪和等级的社会，他倒真像个反叛者！
“不是你说的吗？生意的双方要有诚心，那就要平等相待，那我和你之间也一样吧？”
我发现自己开始对这个人感兴趣了：“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注意到我用词的变化，龙崎笑道：“叫我‘龙崎’好了。”
“你不介意的话，我当然就从命了，龙崎！”第一次和客人交朋友，那感觉就像认识清风时一样，毕竟在这里有越多朋友越好，这话还要追溯到我妈那里呢！
“你这样的商人，是不是很例外啊？”
“所以，在有些问题上，也许会有不同于他人的想法。有被骗的经历，也有失望的时候，所以才会有烦恼。”
“那么，以后有烦恼的话，就来找我吧。你工作上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但是让你开心起来，也算是我的工作吧！”再说了，陪客人聊天，还是有地位有钱的客人，荒木也不会说什么，清扬也不会说什么，还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这样多好啊！
就这样，我们聊起来了。原本以为是自闭症的家伙，真聊起来还很有兴致。到最后龙崎起身说要走的时候，我突然察觉到一件事，他来吉原不会只想聊天吧？自始至终，他和我保持着距离，连我的手都没碰一下，规矩地让我奇怪。
送他走之后，荒木跑了过来：“我说如影，你没有得罪他吧？”
“哪有啊？”
“那龙崎大人怎么连续两天都没有留下来？”荒木斜着眼睛看我，“你不会拒绝他了吧？”
我当然知道她指什么：“怎么可能？他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办法啊？”然后我把荒木扔在身后，回房间去了。
我和龙崎诚一纯粹友谊的关系就这么开始了。他隔三差五会来坐坐，买下我一个晚上的时间，然后慢慢聊天，工作上的事，他说得不多，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压力很大。想我在原来的时代里，也是被社会压着生活的啊。从学校出来找工作，再到独立生活，一个女生也的确不容易。这么着我们就有了共同话题，再加上我常说些现代社会的制度和社会现象，把龙崎诚一听得一愣一愣的，估计在深深遗憾我为什么不经商呢！
荒木原本奇怪。后来发现龙崎大人还是经常来捧场，就没来找我麻烦了。芜菁说听我和龙崎大人的谈话很有趣，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还开玩笑地说要向她要学费呢！倒是这几天，都没见到清扬啊，不过也好，见到他估计就没什么好事情。
就在距离龙崎诚一第一次来凤凰楼已经快一个礼拜的时候，时间进入了八月。热，实在是热，虽然和服宽大松散，但是想到以前我这个时候都穿短袖的啊！凭良心说，这里的夏天没我原来那世界的热，毕竟没什么城市热岛效应。但是北半球的八月可不是开玩笑的！
伴着这热天气而来的是时时造访的雷雨和我来吉原后第一次台风。芜菁说八月是台风高发的季节，但是我真希望台风越多越好，天气凉下来，客人也少起来。
就在台风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龙崎诚一都没有来，我不禁有些失落。芜菁笑说我相思，结果当然是被我“痛扁”一顿。晚上没有客人的时间，我就去夜阑那里看看她，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虚弱了。
她没有病，荒木请大夫来看，都是一个结果，可是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她至少不健康。红玉在旁边打扫着屋子，很勤快的一个姑娘。我向夜阑说着龙崎诚一奇怪的事情，她听着，笑着，但是我和芜菁都看得出来，那笑容有多么勉强。
“夜阑，你要打起精神来，到时候也去见见那个龙崎大人，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比起这个，”夜阑轻轻地说，“我更想去见见汀郁……”
“夜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比姐妹还要深的感情，我算是见到了。也许如影出了什么事，芜菁也会像夜阑那样的吧。
“如影姐姐……”
“恩？”
“可以帮我这个忙吗？”夜阑恳切地看着我，“我想见汀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