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3章 生命无常（1 / 1）
就在我完成道中的第二天早上，我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发现芜菁不在。自己随便弄了弄头发就出去找她了。没关系，我已经知道游女若不见客不出门，就待在楼里是不用注重打扮的，这点，太符合我的个性了。
可是出房间才一拐弯，差点撞上了晴里和千芹。
“哟，如影妹妹是上哪里去啊？”
“随便走走。”我尽量简短答话。
“听说昨天的道中很精彩啊。”话语里完全听不到赞扬的口气。
“是嘛，姐姐你不是没敢来看吗？”说实话我不喜欢这样吵架，但是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过瘾。
晴里的脸如我意料地抽了一下：“我倒是听说，妹妹你走完道中之后，感觉不舒服呢。”
我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眼千芹，她还是老样子，在晴里身后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是她发觉了什么，然后告诉晴里了吗？那个时候，她的确是走在我的身后啊：“只是天有点热而已。”
“那还真是辛苦妹妹了，毕竟是那么辛苦地练习啊……”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晴里妖艳地一笑：“我哪有什么意思啊，不过是关心一下你啊。”晴里说完就绕开我走了。
直觉告诉我，晴里有点奇怪，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但是如果她发现了什么，现在来找我的就应该是荒木老太婆了。现在的我可没有心情理会晴里那种家伙。
下了楼，看到杂役们在处理昨天道中用过的东西。几个游女走过，朝我鞠躬。我怎么感觉自己经过昨天的花魁道中，好像巩固了什么地位一样。
听到后院传来声音，我第一反应是清扬。我觉得出于礼貌，似乎应该去谢谢他，尽管他冷血，但我可不是冷血第二呀。于是我跑到后院，却意外地发现一群人刚走出后门，他们不像是凤凰楼的人，似乎还扶着什么人。
好奇害死猫，既然我不是猫，那就死不了。我立马上前，刚要出后门去追，却被一把拉了回来：“你干什么？”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了：“你没看见那些奇怪的人吗？”
“我知道。”清扬松开我的胳膊。
“他们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
又是神秘主义！我知道那是为我好，但是也尊重一下我的知情权嘛！算了，是来道谢的，别为这点小事和他吵架了，到时候芜菁那丫头又要傻傻地做和事老了。
“你不好好休息，怎么又跑这来了？”
为什么要加个“又”呢，好像我很喜欢过来似的：“休息什么，我又没怎么样！”
“那昨天怎么会晕倒？”
“喂，那么热的天诶……算了，反正我昨天的成绩也只是马马虎虎而已是吧？”
“算是吧。”
果然不留情面啊！我也不甘示弱：“本来呢是想来说声谢谢的，但是想到你昨天的表现也只能算马马虎虎，就不用道什么谢了，走了！”
扔下清扬独自留在后院，我一溜烟跑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跑了趟后院，见了面清扬，居然就忘了这次下来是找芜菁的，这么一溜就溜回了房间。芜菁已经在了，一 脸奇怪地看着我：“如影姐姐，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你答应我听了之后要尽量平静。”
“为什么啊？”芜菁真的很奇怪，让我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答应我啊。”
“好啦好啦，我答应就是了！”我坐在芜菁对面，严肃地看着她。
“汀郁被送走了，送到底层游女屋去了。”
“啊！”我跳起来，“为什么啊？”
“平静平静，”芜菁慌忙劝道，“我不是说了要你冷静一点吗？”
我重新坐下去：“这叫我怎么冷静啊，好端端就把人送走了，为什么啊？”
“昨天，就在我们准备道中的时候，荒木太太请来的医生帮汀郁看病，说她得的是肺结核。”
“肺结核？”我念叨着。
“这是没法治的病，而且又容易传染，于是荒木太太决定把她半送半卖到那种地方。”
“肺结核，又不是绝症！”我觉得不可思议。
“绝症？”
“就是不能治的毛病。”
“可是，我们的确没有办法治疗肺结核啊。”这次轮到芜菁觉得不可思议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个江户时代还没那种程度的医疗手段，区区一个肺结核就成了绝症了：“那汀郁以后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恩，因为那病会传染，荒木太太说什么都不会让她继续留在凤凰楼的。”
“那，那夜阑怎么会答应的？”
“根本就没有让夜阑知道，刚才夜阑出门去了，荒木太太就趁这机会把汀郁送走。”
“刚才？”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错失了什么，上次是落樱，这次是汀郁。那群人，扶着的不就是虚弱的汀郁吗？还有清扬，“清扬那家伙，他一定知道这件事，但他不让我知道！”
“清扬哥哥？”
“刚才我应该有看到汀郁被送走，可是问清扬那是什么他不告诉我，那家伙，我还打算当他是好人呢！”
“如影姐姐，”芜菁打断了我，“请冷静下来想想吧，汀郁得了那种病，就是命运了。吉原的女人，碰到命运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清扬哥哥也是为了你好，其实我刚才就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但是你迟早也会知道的。”
“我知道，吉原是吉原，但是……”
“就像上次落樱的事情一样，对于我们来说，只有认命。其实就算你刚才知道了真相，追上了汀郁，又能做什么？不可能把她接回来，她已经不属于凤凰楼了，虽然让人惋惜，但是，那就是生命的无常啊。”
“……”我坐在那里，紧握着拳头。
“这是一个没法主宰自己的不公平的吉原。有像如影姐姐那样成为花魁的人，但更多的是在下层游历的游女们。”
“芜菁，”我突然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只听到芜菁在背后喊了句“如影姐姐”，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后院，气喘吁吁地站在清扬面前。
清扬看着我，对视了半天终于说道：“你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样子的？”
清扬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没办法救她，因为那是绝症，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现在的我，也许只希望找了可以发泄的人来说几句话。
“这就是吉原，但是你必须认识到，还有更多更悲惨的事情，这就是吉原的女人，这就是吉原的生命。也许你没法理解，没法接受，但是就算是花魁，也不能改变什么。”
“我知道……”是的，我知道，芜菁说过的，吉原的生命无常，如果我不想越弄越糟，就只能接受，“那么，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
清扬愣了一会儿，他估计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明理，其实我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啊：“可以的话，好好劝劝夜阑，她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候一定会大闹的，希望你……”
“我知道……如影算是她的姐姐，我会劝她的……”
说完这话的我，看到芜菁站在一边，正微笑地看着我。记得有人说过，笑是治病良药呢，可是现在我们的笑容，是没法换回汀郁的健康的吧！
就像清扬所说，夜阑很快就回来了；也像清扬所讲，她根本不能接受汀郁离开的事情。荒木怎么说都不行，最后还是我和芜菁去把夜阑稳定下来的。这没少费我们的功夫，也让我深刻的感受到了夜阑和汀郁的感情还不是一般的深。看她们一个外向一个内向的，还真的是互补到良好的化学反应了。
或许是见多了的缘故，汀郁的事没有在楼里掀起多大的风波。在之后的几天中，一切都恢复到原状，除了夜阑整天睡在房间里，没什么精神。尽管有红玉在，但是我和芜菁还是经常去看她。就短短几天，夜阑还真是憔悴了不少，我和芜菁想方设法让她开心起来。我们担心要是她再不能接客，荒木哪天把她也给卖了，那个老太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因为夜阑的缘故，这几天还真把自己的事情给忘记了。整天待在凤凰楼里也没有再见到清风，要是有机会真想问问他对我道中的感觉，还有他和明月的事，我可是拍胸脯保证会帮助他们的，就绝对不会食言！这些天芜菁对于我的训练计划也暂时搁浅，因为一到晚上，我就像苍蝇一样，同时在几个房间里窜来窜去地应付不同的客人。这就是花魁道中的代价！
这天晚上，荒木突然把我拉到一边，说是有个“高级”客人，让我尽量留住他。我反感地问：“那是什么人啊？”
荒木指着天井对面楼上正跟在几个杂役之后走过外廊的一个高高的身影说：“就是他了，龙崎诚一，那可是有名的富商，还那么年轻，听说和很多当官的都有交情。反正你好好陪他就是了，知道吗？”
“其他客人呢？”一晚上就陪一个人，不是很危险？
“其他人，你就不要管了。”荒木貌似有点不耐烦了。
“哦。”我还能说什么呢？
当我准备妥当坐在那个人身边的时候，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年轻的富商长什么样子了。我是不太会描述别人的外貌啦，总之这个龙崎诚一当然没有清风帅，说是其貌不扬那一点都不过分，是那种见了第二面都不会记得的人，甚至我可以说，清扬都比他好点。当然，凭良心说，清扬是还不错，只要他不要那么冷漠。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个龙崎诚一没有叫人来奏乐跳舞，房间里显得很安静，倒让我觉得拘束。
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我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哑巴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那天在街上看到你的道中。”声音倒出人意料地很舒服。
“是吗？”我礼貌性地回应。
“所以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见你一面。”
这个人倒不含蓄啊，知道了又是道中招来的家伙，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么龙崎大人，现在您见到我了，感觉怎么样呢？”
“和传言一样。”龙崎淡淡地说。
看他好像没什么兴致，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于是拿起酒壶倒酒。
“我买了你一个晚上。”
我一愣，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啊？怀着不好的预感，我轻轻应了一声，想着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等会儿灌醉他。
“能帮我换点茶过来吗？”还是淡淡的声音。
“茶？”天啊，那不是意味着我绝对不可能让他醉倒了吗？做生意的人都那么阴险吗？
芜菁端来了茶，龙崎诚一干脆坐那里自己喝了起来。一杯一杯，都不用我帮他倒，就那喝的频率，如果换成是酒，早就醉了。可是像他这样的话，用得着来吉原吗？随便找一个酒馆就行了。花大价钱找了花魁陪，却什么也不做，只管一个人喝茶，哪有那么傻的人啊？
我实在忍不住了：“龙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