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一百零三、契机（1 / 1）
梦，让人冷汗涔涔的梦。
梦境里，到处都是血光之灾。
哥哥的眼光中，透着无限的悲凉。他的身影，幻化成一个又一个绚丽的泡沫，最终破灭。只有声音还萦绕耳际，“对！只有疯子才会自愿套上这副枷锁！我为这个复生的决定熬煎过3天，但复国的梦想一直在诱惑我，我睁开眼睛是它，闭上眼睛也是它！到处都充斥着复国的空气和梦想！我愿意为此铤而走险！但是团扇！哥哥失败了！团扇，你是否要秉承着哥哥和爹爹的遗志，继续走下去呢？”
“诱惑他，杀死他！诱惑他，杀死他……”哥哥俊朗的面容，渐渐地衰败了，只剩下一副狰狞的嘴脸，不断地盘旋，重复，“诱惑他，杀死他！诱惑他，杀死他……”
突然，莲花台上半边的尸首，变成了叶蓁。而哥哥正好整以暇地在水间濯洗了双手，回头对团扇粲然一笑，说，一切都结束了，
团扇悚然一惊，大梦醒来，坐立在床上，汗湿衣衫。
究竟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幻？也许祈祷一切都是梦境，也许醒来，哥哥还在，叶蓁也在，一切都是水月幻境。
“崴云，是真的不在了。团扇，你不要自欺欺人。”
天司的语调声，悲凉而怜悯。
“那叶蓁呢？叶蓁呢？”团扇急声问。
“你想他在，还是不在呢？”天司本来是面对着她的床位，就这样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她醒来，如今却黯然地低了头，背转过身去。
“我……我……”团扇一时不知道拿什么话去接他。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说胡话，你想诱惑谁？又要杀死谁？”天司冷冷道，“现在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不必诱惑，也不必杀死。老天爷帮你动手了……”
团扇跌落在床上，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他……死了？”
“欣喜？悲伤？还是痛苦？”
“他……真的死了？”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滚滚而落，不可遏制。而团扇拒绝接受这个事实。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可以为他，掉这么多眼泪？不是的，不是的，这眼泪，一定是为哥哥而落的。
“他被青苇及时救获，但遭受雨蚀的时间过长，过敏症状严重，又受了眇的重创，失血过多。如今他就在你隔壁房间，但需要静养，你最好不要去打搅他。”天司说罢，替团扇拉上窗帘，满室的阳光骤然间都消失不见，然后轻轻地走出了房间，“你也需要静养，睡一会儿吧。”
怎么睡得着？怎么可能睡得着？哥哥的尸体，如果还放在那里，不要说死无全尸，连残尸都没有了了；叶蓁又是否脱离了危险期？他有否安排人去收拾哥哥的尸体？这一个又一个疑问，敲击着团扇的心灵。不行，不行，她觉得一刻都不能等下去了。
她拔掉手腕上，手臂上的各种导管，各种液体流淌了一地；撕开一些裹得透不过气来的纱布，活动活动自己的身体，觉得除了些皮肉伤之外，并无大碍，打开房门，迎着阳光深呼吸了一口气，果断地去敲叶蓁的房门。
里面悄无声息。“也许他正在休息，”团扇心中料想，转动把手，门就应声而开。
这一刹那间，团扇以为自己跑进了自己刚刚离开的房间——也是一般的狼藉，地上淌满了无处可去的液体，和各种针头；还有一些沾染着鲜血的纱布或固定支架随意散落在地上，或者桌面上——似乎这房间的主人，和团扇一样，也离开得很匆忙。
房间很大，国王尺寸的床，国王尺寸的沙发，米黄色的装潢很温馨，很令人放松，团扇无处可去，颓败地摔倒在沙发里。沙发太软，太温柔，就好象母亲的怀抱，她不知不觉昏睡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门外嘈杂的声音吵醒。
团扇惊醒，立马想找地方躲起来，但是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开启。叶蓁被人架着送回病房，第一眼不期然地看见团扇。两个受伤病人的模样都有点好笑，大眼瞪着小眼，好像即将决斗的大公鸡和小母鸡。
架着叶蓁进门的是清显和青苇，他们见了团扇就招呼道：“夫人正好，替我看着他。这样一副摇摇欲坠的身体了，还非要跟着我去勘察眇的宫城，这不，又在里面昏过去了，害得我们还得亲自送他回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叶蓁被他们放倒在床上，重新插上各种针头和导管，口中却依然念念有词：“和我预料的不差，整个宫城结构非常庞大，几乎已经侵蚀了整个阿寒玉的地下，如果任其发展下去，阿寒玉会整体崩塌，海水倒灌，后果不堪设想。清显你务必要加班加点，研究出解决之道……”
“好了，”他的话被清显打断，“我比你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你乖乖养好身体，再出来和我抗战在第一线……夫人，他就交给你来，我们告辞。”这最后一句话，是对团扇说的。
团扇张张嘴，欲言又止。青苇心思细密，看出团扇有心事，问道：“夫人有何疑问？青苇定当尽力解决。”
“那个——”团扇很努力才哑声问道，“崴云的尸体……”
“哦，夫人请放心，”青苇看看已经在病床上假寐状态的叶蓁，回答道，“帝尊醒来后第一时间招呼我们重返宫城，就是为了解救崴云的尸体。现在已经安放在液态氮状态下冷冻了。”
团扇心中的未了之事暂时放下来，觉得周身一轻，仿佛失了所有的力气，黯然道：“那谢谢你们了。”
“夫人不必言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告辞，请夫人照顾好帝尊的身体。”
一房间的熙熙攘攘终于散去，团扇这才有时间，安静地，仔细地打量着病床上的叶蓁。
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有如此虚弱加脆弱的样子。半边的脸庞绕上了纱布，想来正是洞里被眇攻击划开的一道长血口；另外半边脸也好不到那里去，红红肿肿的，手指尖一按下去，立马就是雪白一片，过半天才能重新恢复成红肿状态。大臂小臂，胸口，大腿，到处都是这种过敏症状，团扇的指尖轻轻滑过这些地方，眼泪禁不住地坠落，她还依稀记得，这些肌肤在床上给予过她的触感，是光滑的，有力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红肿腐败的。
大概是惊觉自己的眼泪把纱布都打湿了，团扇准备起身去擦一擦，想不到身形才微微一动，双手便被他握住，“不要走。”
他的眼睛依然是紧闭着，而口中吐出的话语却相当清晰，“你在我身边，我会更有力量，康复地更快，尽快去解决你哥哥给阿寒玉留下来的大问题。”
这一次，团扇真的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她重新伏低身子，脸庞摩挲过叶蓁的双手，“你想我怎样，我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