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七十八、 兄妹（1 / 1）
浑噩之间乍一见哥哥清俊的容颜，团扇眼眶中泪水瞬时涌出，刚想掏出肺腑地呼喊一声哥哥，却见崴云神色一凛，及时出声，“崴云恭候叶蓁夫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说罢他点头示意覃町离开，一直等到电梯的闪灯，安稳地停在1楼，这才放心地将门禁卡抽出。这阿寒玉的78楼，终于纯粹地变成这对阔别将近十年的兄妹的小小一方独立天地！
团扇一时之间脑海一片空白，悲从心来，单薄的身子晃了一晃，软绵绵地就往崴云怀里倒去。崴云扶了她，安置在软榻之上，两个人一时之间竟相对无言——千言万语，万水千山，竟不知从何说起啊！
“团扇——”，终究是哥哥，嘶声打破这僵局，“团扇出落地更秀美了，要不是那把扇，哥哥我差点都不敢相认了！”
“哥哥这十年，倒是没变多少，还是团扇心中最英武，最棒的哥哥！”团扇虚弱地笑，笑容中有苦涩的回忆。
“哪里有最棒？最英武？是整天书籍背不出，被爹爹责打手心，还会偶尔对团扇抹眼泪的哥哥吧！”崴云的嘴角也不禁掠过一阵美好，随即神情一黯，“娘亲她可好？我听说叶蓁炸平若谷后曾回去找过你们，但是若谷已经空无一物了。”
团扇的语声悲凉，“去年夏天我与娘亲在海里失散后，也不知道娘亲的下落了……”
她哽咽之间，把哥哥离去后这将近十年的遭遇，零零碎碎拣重要的，都交代了一遍。一提及两个人都生活过的若谷，已经被叶蓁铲平，不禁心中凄凉。只听崴云缓缓叹息道：“小时候我们生活的珊瑚礁，隐没在极光海的某个角落里，可能再也寻不回了；若谷那么隐秘，想不到居然也被叶蓁寻到，铲平了。呵呵——”他的话锋一转，又起雄壮之情，“若谷地底下那片巨大的宫城，我小时候只慑服于它的壮美，后来阅读了帝尊的典籍，才知道那可能就是眇曾经的领地！可惜我回若谷时，叶蓁已经把进入地下宫城的通道全部破坏，可惜，可惜呀。”他摇头叹息道。
团扇终于破涕为笑，从怀里摸出一块石子，慧黠一笑，献宝一样塞入崴云的掌心，道：“那就让它，帮助哥哥怀念一下若谷的岁月吧！”
崴云的掌心，一颗圆滚滚的扁平石子，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底色是一种粗砺的黑，星星点点又溅满白玉色的斑纹，充满了黑与白的禅意。崴云摩娑着石子，泛起心有灵犀的笑，刮了一下团扇的鼻子，“十年不见，你还是哥哥的小灵仙儿！”
牵扯了一下脸上的纱布，团扇“嗤——”地一声倒抽冷气，崴云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伤口，轻轻揭下掩饰的纱布，一道碧绿色的疤痕赫然入目——这熟悉的伤疤模式，崴云自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他竟然用团扇的绿毒尖刃伤你？”他的面容如寒冰凝霜，语声冷酷。
“不是——”团扇闭了眼，缓缓摇头，“是我自己划的——我怨他不放我与天司远走高飞……我天真地以为，划伤了这张脸，能让他以后再也对我没有奢望……我错了……”
“团扇！”崴云语声中隐现怒气，他双手一牵，将她的身躯立起，靠在自己的肩头，口吻中有责怪与告诫：“团扇你太冲动了！以后不许这样！”
“哥哥，你不安慰我，却责骂我……团扇心里委屈……”她好像小女儿犯了错一般，嗫嚅道。
崴云喟然长叹，“我——听说你和那位天司，乱七八糟的一些风流韵事了……”
团扇恼怒道：“哥哥！那是爱情，怎么能说是乱七八糟的风流韵事？”
“爱情？”崴云骇然一笑，“色易守，情难防。团扇你千万莫要被迷了心智，你忘了我们碧姬遗人年满20的时候都应该挺身而出，承担什么责任吗？你莫非忘记了爹爹和娘亲教导我们的话？”
“复……国……”她的声音低细，怯怯地不敢说出口。
“这就是了！我们来到赤陆，一位世子，一位世子夫人，这应该是最理想的复国局面了。可是团扇！你所谓的爱情，会给复国带来一场灭顶之灾！情感阀门一旦防不住，如噬蚁一般咬啄你的内心，那么哥哥定下的所有三十六计，都会叛道而走，覆水难收的！”
“哥哥，你爱过吗？”团扇喃喃自语，“你知道爱一个人而与他生生离别，是多么蚀心痛骨吗？和爱比起来，复国算什么？”
“爱？”崴云惨笑，“我十年前与昭容在黑涯相伴青葱豆蔻年华，你以为我没有你们爱得真切刻骨吗？十年后眼睁睁看她投入比良的怀抱，眼睁睁看她在我面前自刎，团扇你居然问我有没有爱过？”他凄厉地笑出声来，仿佛遇见多么可笑之事，“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啊……她在我面前倒下，说一生一世都不愿意原谅我……我的世界天旋地转，血液自心中狂涌淘空，恨不得当胸挖掉了心，这样才不会感到痛楚……团扇你居然问我有没有爱过？”
团扇听得瞪大了双目，原来哥哥与昭容公主，竟然有这样一番不堪回首的过往曾经，难为他一直以来掩饰地这么好！
“比良和昭容……他们都是好人……哥哥你怎么忍心……”她的语声哽咽，低低啜泣，不忍再讲下去。
“复国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团扇你莫要忘记了，当年灭国的时候，也很残忍……”崴云收了凄厉之声，只余下冷澈透骨的寒冰，“你难道忘记珊瑚礁被踏破的那天，爹爹是怎样倒在我们面前的？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在若谷的日子，是如何提心吊胆的？你难道忘记了赤陆上碧姬奴隶，过的是怎样惨绝的人生噩梦？你难道忘记了……”
“我知，我全都知！”她力竭声嘶地大喊，“可是哥哥，你何必一个人默默地扛着这副复国的沉重枷锁——这副本该全天下碧姬遗人共同肩负的沉重枷锁？团扇不想扛，好累，好累……”她的语声渐悄，渐渐不可闻，今晚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打击，把她弄得疲累不堪，只想安眠。可是崴云不许她安眠，不许她懦弱，他轻拍团扇的脸颊，惹得她一阵痛，不由得勉强惊醒过来。
“你不愿意随我一起复国，多半是为了天司那个小子吧？”
“今晚的剧，你也瞧见了，团扇你清醒一下，让我来告诉你，天司的真实身份！”
团扇呆呆地，怯懦地望着崴云，似是怕极了他，“这怎么会是当年还会对着自己抹眼泪的哥哥呢？这怎么还会是当年随着她一起救助小鱼小海葵的哥哥呢？这十年来，他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把他训练成如今一张残忍权威，面无喜怒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