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七十七、 雅集（1 / 1）
阿寒玉高楼之下，是一处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上有奈何桥横越其间，桥的这头水面，倒影着阿寒玉高耸入云的雄伟；桥那头的水面，却倒影着一朵造型优雅的蝴蝶兰建筑——今晚，这朵蝴蝶兰流光溢彩，墨绿色的琉璃外表散发出幽幽的光泽。
这里是艺庭，每年的春天，都会在这里举行“艺庭雅集”——莫看名字风雅得紧，其实说穿了不过是碧姬供养人的才艺交易会——最美的，最好的，最新鲜的碧姬佳人，刚刚栽培出炉，等待着阿寒玉各方名流雅士的挑选。这也是生来卑贱的碧姬遗人改变自己人生命运的契机。也许被帝尊钦点做了舞姬、歌姬；也许做了各方名流雅士的私有供养人；都好过最后残剩下来只有奴婢、娼妓与奴隶的命！
名流雅士的聚集地，华美的艺庭，风雅的艺庭雅集！
请用大理石、花岗岩和瓷器建造一个梦，用汉白玉做骨架，披上绸缎，注满宝石，盖以琉璃，饰以黄金，施以脂粉——这就是艺庭。
黑色花岗岩打磨的地面是如此地含蓄内敛，只有智慧的人才能看出它内里玄机的博大精深；层叠错落的万千瓷器挂片如瀑布一般坠落叮咚，不知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去打造；光线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琉璃折射到蝴蝶兰的花瓣内，那种光怪陆离的感受无以言表；
愈是华美的艺庭，愈是衬托某些人内心的孤清。
团扇根本不想来，却被叶蓁架着出门，他在她耳边低低命令：“我不想我们之间的事情，变成阿寒玉的流言蜚语，被人耻笑。如果夫人你还想安稳地待在82楼不被我骚扰，最好按照我的要求乖乖地做，不过一次公众场合的出席而已，不伤害你什么！给我面子，便是给你自己面子！”
于是她不甘心地同意——对镜贴花黄，这是她私奔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世子云集的公众场合，她该如何打扮？
如何打扮都是白费啊，镜中人居然是自己吗？怎么陌生地不敢相认？身形轮廓消瘦了一大圈，纤腰只剩下盈盈一握，仿佛随时都可以被风吹折了；脸颊也凹陷下去，不再如同那天上的皎洁明月般光华楚楚，倒是下巴的尖尖弧度突兀，却有了妖娇的狐狸精模样。
怎么可能妖娇呢？深深的刀痕在右脸颊处肆虐，任谁乍一看到，都会做噩梦的吧？怎么做狐狸精呢？团扇凄冽地一笑，随着叶蓁出了门。
应酬无趣，无非是旁人对她右脸颊处浅浅薄薄的纱布装饰大感好奇，不住的嘘寒问暖而已。只好怯怯又温柔地紧贴在叶蓁身后，与他十指交缠，虚伪地陪笑，装出一副郎情妾意的甜蜜模样，不经意地解释道：“不小心磕破了脸蛋，过几日就好了。”
过几日？过几日？呵呵，怕是这辈子，这道疤，都再也不会好了！团扇此时，只恨当初自己手下不够绝情，只划了右脸颊至嘴角的短短一截，只恨自己不是从眼眶，一直划至下颚！
叶蓁掌心的温度灼热，微微地颤抖，贪婪地捉住她的柔荑，一刻都不愿放松。
本以为这就是无聊的一夜了，却没想到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汹涌地向她行销骨立的身躯袭来。
这艺庭雅集的第一幕剧，便让她猝不及防地变了脸色。
这幕剧，叫《绮思幻梦》！
舞台上有碧落的声音哽咽——不！那一定不是碧落！那只是略微有点像碧落般低哑暗沉的音调罢了。
埙的音调一出，沧桑哀恸，台下骤然一片静谧。
舞台上烟雾弥漫，仿佛前尘往事般，有潇飒恣意的人与物穿梭其间，童年的两小无猜；风华绝代的男子与女子；破影成双的月色良夜；仓惶出逃后的鲜血淋漓……企盼，纯真，纠缠，加上吊逝不复往昔的失落，所有曾经的美好终归变成一场幻梦的海市蜃楼……
有两名女子，眉目像极了她，她们袅袅娜娜，周旋环绕在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身边，男子却挑花了眼，似乎整个百花之间，到处都是与他前世有过盟约的女子。
剧到结尾处，全身翠绿的女子，被催迫煎熬她的风霜，最终带向死亡；另一位全身粉色的女子，顿悟前非，在象征婚姻的红缎下出嫁，那眉眼，正常人都瞧得出像了谁！
风华绝代的那位男子，左看右看，发现花瓣都已落尽，一整个春天的花全部告别飞扬离去了，而他所得空空，不剩一物。
**********************************************************************
叶蓁！一定是该死的叶蓁！他一定要把隐藏在团扇心中最深处的秘密，她剩下的仅有秘密，就这样□□裸地撕扯开，给天下的人嘲笑！
团扇的面上笼罩一层寒霜，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屏住了呼吸，隐忍不发。
剧终后，叶蓁与御旗同时起身，击掌赞叹，不约而同地出价欲将这两名女子纳入自己的私有供养人体系中。
御旗的嘴角，满是讥诮的神情，“叶蓁世子，夫人貌若天仙，你又何必与我这个年逾三十的老光棍争这一个两个碧姬美人呢？”
叶蓁温柔地执起团扇的柔荑，不卑不亢反驳道：“御旗，你也瞧见了，那碧姬美人的容貌与拙荆有几分相似，我今日若是将她让于了你，你日日与她寻欢作乐，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拙荆的容颜，叶蓁想必要食不甘味，卧不安席了。你让我如何甘心能将这美人让于你呢？”
御旗没有叶蓁那么快的应变能力，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默认这场争夺战，自己告负。
团扇听得反胃，一把甩了叶蓁的手，离席往出口奔去。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叶蓁也不好发作，只好勉强重新坐下，百般毅力地让微笑如常地挂在嘴角。
面子，不可失了面子。等她消了气，过一会会儿自然回来端坐在他身侧！
台上的歌舞重新开场，碧姬的婉转歌喉飘荡在艺庭雅集的上空，方才小小的一段插曲，大家忘得可也真快——只是，崴云随即离席，让叶蓁的心中，隐隐有不安。
崴云在协助寻回私奔的团扇这件事情上，已经表现地异乎寻常激动，今晚他又与团扇同时离席，不得不说是耐人寻味。
**********************************************************************
戒备森严的艺庭内，团扇自然是哪里也溜不出去的——若是这点肯定都没有，叶蓁又岂会端坐如常，等着她灰溜溜地返场？
可是她又不愿返场，向他宣告她的失败。只有愁苦地在大门厅处徘徊，无计可施。直到一个军人装扮的青年男子，嘴角噙着微笑迎面朝她走来，躬身请求道：“夫人，我是覃町。奉了3世子命令，提前送夫人回房休息。”
好吧，提前回去吧，总比在这里再待下去强。团扇不假思索地尾随覃町，如愿以偿地走出大门，将这朵流光溢彩的墨绿色蝴蝶兰甩在身后。她只想早早地回房，早早地将客房门关起，至少今夜，可以不用再见到叶蓁！
她浑浑噩噩地随着覃町，“叮咚”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门外不是熟悉的82楼囚笼，却见了哥哥一张熟悉的容颜，含笑俏立在温暖昏黄的光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