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六十八、 血殇(1 / 1)
二月十五,本应是春寒料峭的日子却艳阳高炽,热得超乎寻常。霍然明白,这样反常的天气,倒春寒的暴风雪,应该快了。
团扇在霍然寓所待了几日,倒是被养得重新白胖可人。今日她欢呼雀跃地整装待发,心下却对霍然恋恋不舍。
“霍然姐姐,我要走了,这一走——怕是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尚未离开阿寒玉,她却是已经如此笃定。
“如果能一生一世对着天司,即使是见不着我,又有什么打紧的?”霍然倒是不理会团扇的含情脉脉,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她拿出一个小型仪器在团扇的腰间别了,道:“这个声波仪能让谍蜂远离你,此外,扼守秋阵营通道的军官,我也已经打过招呼,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走吧。”
团扇扮了男装,在烈阳下面行走。外衣穿得太厚,一路走来已经感觉蒸笼一般,汗湿衣衫;长发全部塞入遮阳帽,鼓鼓囊囊的感觉也不好受。不过这些又有什么打紧?望着不远处秋阵营的出城同道,团扇的心里就禁不住要欢快地哼起小曲儿来。
突如其来卷过一阵风,几只谍蜂懒洋洋地从她身边掠过,却并未有所停留,害的她虚惊一场——霍然姐姐,总是值得信赖的吧?否则她为何要安排我与天司的重逢?否则她完全可以抓了我直接往叶蓁寓所掷去,哪用这么复杂,送我出城?
只是,只是,秋阵营的通道近在眼前,只100多米远,为什么我的心,感觉如此不妙?正午耀眼的阳光陡然暗了下去,空气中仿佛骤然有了一种寒意。
这逼人的寒意如此熟悉,团扇低低地从帽檐处射出一条视线,追溯这寒意的来源。
叶蓁站在路的对面,冷冷凝视她。隔着车影与人群,隔着飞扬的尘埃与腾起的烟气,他们冷冷对视。
叶蓁穿着素白的上衣,阳光下透着雪样的莹亮,在喧嚣炎热的午后,却如同一个冰点,寒气肃杀,将她全部的情绪凝结。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直视团扇,不知多久。
实在没有力气消失或躲藏,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消失或躲藏,团扇觉得自己的坚决和勇气逐渐从体内抽离了。
身侧是一处车站,一群等车的女子瞧着招贴海报上巧笑倩目的团扇一阵聒噪。
“到处都是她的招贴和海报!她到底是谁?什么身份?”
“听说是民生司的崴云世子新近瞧上的美人,不过不小心溜了,才要天罗地网地寻找呢!”
“崴云世子?啧啧——大世子那么花,就别指望他娶妻了;清显世子又太小,我是无望了。其余的世子死的死,婚的婚,唉,现在看下来只剩下崴云世子看着让人眼馋了,看来我也没希望了呀……”
“这女人可真够幸福的……让崴云世子那么兴师动众。”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道。
“这般皎好的容颜,才是她幸福的原因呐,你先看看自己长的这张破脸吧——嘻嘻。”有人直白地兜头兜尾浇冷水,换来大家一顿啐。“要是也学你脸上那一条疤,崴云世子怕是瞧也不会瞧一眼的呀!”
“崴云世子不瞧,咱对面的帅男可是一动不动瞧着我很久了……咦,你仔细瞧瞧,那人长得是不是和叶蓁世子有点像?想当初,那可是阿寒玉每个女人都艳羡的对象……”女子自得的声音。
团扇横眼,打量身旁的女子——那原本也应该是品貌端庄的少女,无奈眼角与脸颊的连线上直直一道伤疤,看得人胃口全无。
“这张容颜,才是我得不到幸福的原因吗?” 团扇低头,避了叶蓁的冷酷视线,白牙无意识地往唇瓣压下,唇瓣瞬间鲜红,仿佛涂了最赤色的胭脂——那是渗出的鲜血。
掌心的柳叶尖刃瞬间划破脸颊,下手又准又恨,仿佛对自己充满了绝望的恨意。绿毒侵入血液,与赤红混合,泛起妖异的颜色。
“她宁可毁了自己,也不愿被我珍惜!”从来不曾见骄傲的3世子脸上有过这样惨伤的神色。
“可是团扇!虽然我不能拥有你,但是我同样可以埋葬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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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色粘稠的液体自团扇的脸颊坠落,摔碎在阿寒玉灰白色光润的地面,一朵一朵,好像冬季新雪里怒绽的梅花。
旁边窃窃私语的一群女人,见了她这般疯狂的举止,鸦雀无声。只瞧见街对面那个身躯略有僵硬,面容已如寒冰的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朝她们走去,尚不知道他什么来历,大家却都喜上眉梢——因为这个男人,着实英武得紧!
男人却在那个疯狂的女子面前停下,从头到脚,迅捷地,敏锐地、挫败地、绝望地扫描一番。脸色青白而惨伤。
“我,令你害怕至斯?”
“何惧之有?”
“那为什么这样做?”
“你懂爱情吗?”
“怎么不懂?”
“他离开我,整个世界都离我而去,流云一般全都掠走……最后只剩下一个孤孤单单的我,人人都走了……”团扇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不,人人都在……原来是我走了……我走了……”
她的嘴角凄然一歪,却难以分辨是哭还是笑,“叶蓁,你懂爱情吗?强人所难,何必呢?何苦呢?”
叶蓁拦腰抱起团扇,一如当初在若谷抱起她一般强硬的,不由分说的,霸道的,走了。那英挺的身影,惹得旁边围观的女人起了啧啧赞叹声,纷纷感叹这疯狂的傻女人不懂惜福。
血殇,从团扇的脸上,淌到他素白的衣襟上,渗入他的心窝深处,粘稠妖异,再也避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