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快马加鞭连夜赶路而来的古寒在确定莫问珠安然无恙后，悬到喉口的心总算归了位，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吞噬天地的怒气。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谁准你这么做的！”愤怒之下一章拍碎了桌子。此时的他是一头愤怒中的狮子，危险性极高，莫问珠也不敢去招惹他，可嘴巴还是忍不住——
“冷静，冷静，这里是客栈。”
话音未落，双手遭人钳制，冒火的眸子似要将她焚烧殆尽。忍着被抓疼的双手，她无畏地迎视他，微扬唇角。“该死！”低咒一声，他怒气冲冲地离开。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伤害她，不过白待下去的话，他自己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手掐死她，免得被她气得吐血身亡。
古寒一离开，莫问珠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脸色苍白，额上遍布冷汗。要命！这么快毒性就发作了，全身犹如置身冰窖般，刺骨的寒气在体内翻搅。不及他想，连忙运起主子传授的纯正真气，将寒气压下。幸好毒性不是很强烈，她的内功够深厚，寒气很快被压制住，体温也渐渐回升。
她并没有把中毒的事告诉古寒，因为她知道以他的性子，一定会闯去无影门拼命，所以她准备回平湖岭后再说，到时毒性发作，他一定会陪在自己身边而分身乏术。
至于所中之毒……“兰月”中精通医术的三位主子中，主子失踪近一年了，一直杳无音信；四主子在西陵与南凉边境行医施药，治疗瘟疫，赶来此最快也要七天；至于七主子，只知道去了北方，毫无踪迹可寻。总之一句话，解毒是没希望了，听天由命吧！目前她最希望的，就是——剩下的每一天都能由他来陪伴度过。
古寒……
念着他的名字，唇边浮起温柔又满足的笑意……
一肚子怒火的古寒回到自己房里，猛灌茶水借以消减火气。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瞒着他甚至是迷昏他，然后跑到无影门去，还说什么要回他的自由？堂堂无影门，集天下机关暗器诸多凶险之大成，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说闯就能闯的！即使她武功再高又能抵挡、支撑多久？想到她有可能遭遇什么不测，他的心不由得跟着揪紧。可恶！难道这就是她对他在生死关头推开她的报复吗？怪不得如此轻易就原谅了他！原来如此！
想到此，古寒心底充满了泄气与无奈。这辈子他都注定被她吃得死死的，唉！
突然，他也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她出入无影门居然毫发无伤？！最奇怪的是无影门众门人的表情——既羡慕又惋惜？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怪他只顾着发火，忘了问明原由。随即他又想到，即使问了，以她的性子也不会说，看来只有在无影门才知道答案了。才动此念，心口没来由的抽痛起来，莫名的不安袭上心头，阻断了他的思绪。
无论答案为何，守护雅儿才是最重要的！无论雅儿和无影门之间有什么纠缠，只要不危害到她本身，他都可以不过问。
☆☆☆
“寒寒，陪我回平湖岭，可好？”莫问珠巧笑倩兮地瞅着他，略带薄晕的双颊更显娇艳。
古寒面无表情地看她半晌，才淡淡地点点头。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火辣辣地艳阳下，莫问珠尽量不着痕迹地拭去汗水。鹤丹影红果然非同小可，夜晚冷得如冻冰窖，白天却像暑天抱火。她尽量保持着笑容，不让他察觉丝毫异样。
古寒一直默默赶路，不曾多说半句话，但对她的一举一动他却看得一清二楚，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休息一下吧。”他径自下了马，拿了水壶递给她。
她笑着接过。虽然他态度依然冷淡，可还是会关心她。不过她却不能主动接近他，还要想办法与他保持距离，最起码在到达平湖岭之前有必要这么做。
“寒寒，我想吃烧烤，你去抓鱼好不好？”
古寒眸低闪过一抹不同寻常的色彩，点点头，转身向林子另一端走去。
待他身影消失，莫问珠快速翻出腰间的锦袋，将翠绿色的药丸吞服下去，闭目运功以催发药性。她内力虽深，可鹤丹影红乃至寒至烈之毒，每隔一日发作就会更加强烈，至今已非她所能抗衡得了的。
要是主子在就好了！她叹息出声。
主子之于她，既是师友，又是姐妹，是除悠怜以外最亲的人，悠怜有敖烈，而主子孤身漂泊在外，连主公都束手无策，若是有什么危险……不，不会，主子是江湖绝顶高手，博古通今，天文地理，医哲命理，无所不知，岂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可是，她希望在临死之前能再见主子一面，哪怕偷偷看一眼也好。
不过那是不可能了。她自嘲地一笑。也许她可以给主子留封遗书。想到此，她又是一叹。倏地，觉察到气氛不对，她缓缓张开眼睑，古寒冷硬的脸就在眼前。她微怔，旋即一笑，“你知道了。”
“你向来吃素。”两人相对沉默。“还是不愿说吗？”他语气中似乎有了某种决定。
她再次轻叹，“鹤丹影红。”
他双拳倏地握紧，一张脸绷得死紧，深沉的眸子直直盯着她，然后转身快步向马匹走去。莫问珠迅雷不及掩耳地闪身挡住去路。“没用的。”她淡笑。
他充耳不闻，企图绕过她。一道柔和而强势的内力硬是将他逼退数步。
“陪我回平湖岭。”迎上他因盛怒饿冰冷的双眸，她毫不畏惧。
“雅儿！”古寒气极大叫。
“你是无影门的人，应该知道鹤丹影红是无药可解的，去了又有什么用呢？”她笑得很柔，很淡，却又隐约有着一丝无奈。
“雅儿……”他不要放弃，为了她决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主子下落不明，七主子不知所踪，四主子赶来已是不及。”她浇熄他最后的希望。
他脸色灰白，眼底浮现深深的恐惧与绝望，顷刻间又归于沉寂。
莫问珠攀上他的左臂，头靠上他的肩，幽幽地开口：“我最大的心愿是能和你在一起，答应我陪着我好吗？寒寒？”
古寒直视远处，脑海中一片空白。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世事的沧桑和生命的无奈。他古寒孤独半生，终于有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可伴，老天却要狠心夺去她的生命，何其残忍！
爱如何，恨如何，难敌上天作弄；
对如何，错如何，无奈随风吹送；
是如何，非如何，无情世事零落；
梦如何，醉如何，万念终将成空。
☆☆☆
花了四天的时间，终于到达平湖岭。莫问珠体内的毒经过地天来的不断孕化，连药物和内力也都无法控制了。“雅儿！”古寒抱起摇摇欲坠的莫问珠飞快地冲进屋内。“雅儿……”他一边不断地将内力输入她的体内，一边试图唤起她的意识。
“寒，别浪费内力了，没用的。”她虚弱地开口。
“别说话，保持清醒，听到没？”他说得轻柔而强势。
“寒……”她不愿他再白白浪费内力，那样他会撑不住的。
“嘘！别说话。”这是他仅能做的。看着心爱的人受此折磨，对他来说无疑是更大的折磨。
“寒……”她还想阻止他，哪知一股咸涩涌上喉头，血丝沿唇角滑落。
“雅儿！”古寒慌乱地擦拭那刺眼的血丝，却怎么也拭不净。忽然灵光一闪，他双眼亮了起来，飞快地自身上摸出一块翠色欲滴的玉石，戴到她颈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咬破指腹，任血滴到玉石上。玉石渐渐由翠绿色转紫又转红，最后竟呈现红艳欲滴的色泽。将玉石贴在她心口，古寒紧握住她的手，催动内力。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丝丝凉意自心口处蔓延开来，接着一波一波仿佛春日里的凉风轻拂，阵阵清爽。莫问珠终于倦极睡去。
白蒙蒙的雾气弥漫于天地间，四周静得出奇。她试着辨认方向，可是没用，除了雾什么都没有。忽然，浓雾如同轻纱被缓缓撩开，她信步走去，沿着细长的小径向前走，隐隐传来水流声及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很快地，她来到一条溪流边，一个女孩正背对她坐在溪边一方大石上，赤着的双足浸在溪中悠哉地戏着水。
像是察觉她的靠近，女孩回过身，粲然一笑，“莫问珠，你好，我是韦欣。”
莫问珠眸中有着明显的诧异。“我们认识吗？”
“现在不是认识了？”韦欣笑意更深。
莫问珠点点头，露出友善的笑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韦欣的笑容以及说话的语气像极林玉婷。“这里是哪儿？”
“渡澜迷涧，我的秘密花园。”韦欣笑得像个纯真的孩子，实际上她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莫问珠不会笨得去问她自己为何会在这里，那只会更加暴露自己，给敌人以可乘之机——虽然她还没有确定对方是敌是友。“是你带我来这儿的？或者说，是你引渡我来这儿的？”她吐字清晰地说道，双眸毫不掩饰地直视韦欣。
韦欣孩子气地吐吐舌，“不愧是林玉婷的侍女。”
“你的目的？”莫问珠平静地问。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将别人的魂魄拉出来并引渡到另一个地方。
韦欣笑得毫不心虚，“看在林玉婷的份上，和你做笔交易。”
莫问珠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静待她的下文。
果然，见她不出声，韦欣自动说下去，“两个选择：我解了你的毒，你要离开古寒，我会消去他脑海中关于你的记忆，并给他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开始；另一个就是，一切维持现状，你静待毒发，独留古寒存活于世，也许他会为你殉情也未可知。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考虑。”说完，韦欣不再理她，又回过身去玩水，并哼起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曲调：
“平湖水，荡悠悠；天注定，自去留。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莫问珠微蹙眉。不知为何，这曲调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郁闷的感觉，就好象一个不知该如何解开的结。不过她没有心思去想那些话的意思，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平湖岭。“我要回去了。”她的语气不像是在做某种选择，而是一种既定的告别意味。
韦欣再次回头看她，笑得格外灿烂，“我就知道。连你都可以轻易过关，看来冰雪清也不会有问题才对。”
“什么意思？还有——七主子怎么了？”
韦欣神秘地眨眨眼，“情关难过。”
莫问珠有些不敢置信，沉默寡言、神秘没测又冷冰冰的七主子也会坐困情关？
“不止她，苏竹君、阮欣玉也为期不远了。”
莫问珠有些怔然。就是这种狡黠又神秘的笑容简直与主子如出一辙。
“好了，别顾着发呆。”韦欣笑着朝她走近，“祝你好运。”说着猛推她一把。
犹如从山巅坠入深渊，风呼呼从耳边划过，莫问珠感到一阵恐慌，深怕再也见不到古寒……窒闷的感觉向她袭来，无论她如何挣扎，终究抵挡不住，陷入一片黑暗。
韦欣雀跃地拍拍手。太好了，终于又搞定了一对。
“韦欣！”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她反射性地回过身，一个铜镜大小的银色雾状光圈正凌空悬于她身后不远处，一个俏丽可人的影象清晰地显现在她眼前，她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
原来是她的伙伴之一竺柳通过“原光术”来找人了。
“嗨，亲爱的柳柳，找我有事吗？还是想人家想得不行？咱们才分开没多久耶！”她一脸天真又无辜地说道。
竺柳嘴角抽搐了下，像是在拼命隐忍什么，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最好给我快点滚回来！”
“讨厌啦，人家才离开没多久耶，干吗急着要人家回去？不要了啦。”她爹声爹气地嚷嚷。
竺柳终于忍不住低吼起来，“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如果你再不赶回来，你的宝贝月亮湖就只有跟你永别的份！”说完，原光也随之消失。
“可恶！”韦欣臭着一张脸，早没了刚才的得意。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一次，本打算好好玩一玩，没想到又被搅了。可恶！可恶！可恶！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