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一大早，古寒就被莫问珠拉到楼下喝茶吃早点，吃到一半，文月和招云打着呵欠来打招呼。“早安。”
“早安。”
“喂，纤云，没想到你穿上这身衣服还挺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招云边倒茶边说道。
“什么嘛，人家纤云本来就是大家闺秀。”文月边伸懒腰边白她一眼，一点也不注意形象。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的？”莫问珠适时岔开话题。
闻言，两人同时长叹一声，哀怨地道：“还不是和你一样，被那些重色轻奴没有良心的主子一脚踹开，然后物以类聚、殊途同归，两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只好流落四方，浪迹天涯，看看是否能够像你一样找个如意郎君把自己给嫁出去。”
古寒一向不对外人投以关注，但凡有关莫问珠他就忍不住想多了解一下。从昨天晚上的杨云洛到眼前的招云、文月，言行举止无丝毫的做作，他开始喜欢他们了。
“要不要我帮忙啊？”莫问珠似笑非笑地问道。
“不必！”文月一脸的敬谢不敏，转而向古寒道：“小心点，古大公子，这个女人很危险。”
被点名的古寒淡淡扫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莫问珠，唇边勾起一个弧度，表示他已领教过，心里有数。
一旁的招云也不甘示弱地加入“诽谤”莫问珠的行列，“喂，古寒，你知不知道你家娘子虽然长得够入眼——当然了，比起我们来就差多了——但缺点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比如走路慢吞吞的活象怕踩到蚂蚁，一张脸整天笑个不停活象上辈子是哭死鬼投胎，还有爱卖关子，爱吊人胃口，满脑子邪恶思想，外加一肚子坏水整死人不偿命，简直就是笑面虎一只。”
瞧她如此兴高采烈地宣扬自己的事迹，莫问珠“感激”地奉上一杯茶，“口渴了吧？先喝杯茶再继续。”
原本滔滔不绝、口沫横飞地数落莫问珠不是的声音戛然而止，来不及闭上的嘴就此僵住。
文月很有同情心地以眼神关怀她。她早就知道那丫头跟她主子一样坏心眼、厚脸皮，只有像招云这样天真不懂人心险恶的小丫头才会识人不清，看来招云的主子没把她教好，活该被骗。
“有何打算？”莫问珠问的是文月，注意力却集中在心上人为她夹的糕点上。
“走一步算一步。今晚我们要去三里外的平湖岭端土匪窝，一起来吧。”想起有趣的事，文月兴奋异常。
“不要。”莫问珠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呃？如此干脆又爽快的回答让文月有片刻的闪神，“为什么？”莫问珠莫非这只笑面虎转了性，改邪归正不再危害世人？
“不过几个蟊贼而已，不好玩嘛。”莫问珠双眸一转，“如果换做是清风寨，我一定帮你坐上寨主宝座。”
想起冷酷无情的大哥那凶神恶煞般的脸孔，文月面色如灰地打了个冷战，“你想害死我！”死丫头，居然想要她窝里反地自己送上门去给身为清风寨寨主的大哥砍？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
莫问珠笑意盎然的挥挥手，“岂敢！”
“走吧，别再理这个坏心又无聊的女人。”终于认清她真面目的招云站起身，招呼身为同伴的文月。
“嗯。”文月颇有同感地瞪莫问珠一眼，随之起身。
“两位慢走，要去端清风寨别忘了通知一声，区区在下定效犬马之劳。”莫问珠不忘提醒道。
“不必了。”两人同声同气地丢下一句，一刻也不肯待地甩袖走人。
“她们都很关心你。”古寒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说道。说实话，他很羡慕她们之间的情谊。
“她们也很喜欢你。”莫问珠冲他嫣然一笑。
他眸底闪过一抹错愕。可能吗？他也有被人接受的一天？
仿佛看出他的想法，她朝他点点头，“别怀疑，她们能在你面前畅所欲言，显露真实性情，就表示把你当作自己人。你知道吗？无论是‘兰月’还是‘云月’都喜欢挑战不可能的事，不然你因为我们这些弱女子凭什么能在这世上占有一席之地？”
没错！男尊女卑自古皆源，而眼下正是空前严重的时期，几个女子能够成为整个连珏五国人人推崇的风云人物，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见他不语，莫问珠淡淡一笑，“我们之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显赫的身世。我们只在乎情谊，只要是情投意合的都是朋友，根本没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无论是‘兰月’还是‘云月’，相识时根本就不知道彼此的底细，但这些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招云她们接受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身份。虽说你的出身不好，可我们也不见得高贵，总之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闲杂人等因一些共同的兴趣才走到一起，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对于她的细心与体贴，古寒有着说不出的感激，胸口有一股暖流在激荡。也许，他的命运会因她而改变。
是夜，平湖岭。
“你不是说不来吗？”山脚一棵老松下草丛中，文月瞟一眼跑来凑热闹的莫问珠老大不高兴的说道。
“怕你们被抓去当押寨夫人，将来清风寨寨主宝座会空置。”莫问珠露出自认为可爱的笑容。
“臭丫头，你再敢提‘清风寨’一个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被惹毛的文月冒火地瞪着她。
不好，这丫头真的火了，她还是小心点为妙，否则她家相公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她的本来面目。想到此，她合作地点点头，把注意力转向另一个目标。
已看清她真面目的招云不等她开口，冷飕飕地向她射冷眼，“被相公休了，没地方去？”
“呸！少没口德。”莫问珠淡笑着啐她，“像我这么天生丽质又温柔贤淑的娘子天下少有，岂有被休的道理？”
“呕……”她话未说完，招云与文月动作整齐划一而又迅捷无比地找地方吐去了。
“莫问珠，没想到你的脸皮如此之厚，看来林主子的功夫你没学十成十，也学了九成九。”
“多谢夸奖。”莫问珠则以一副“你过奖”的笑容回应。
“走吧。”文月气恼又无奈地说道，同时拉起招云。
“不送。”莫问珠笑吟吟地挥手相送。
“你不去？那你来干吗？”招云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哪里？”莫问珠装做没看到她的白眼，“我在这里把守关口，以防有人逃脱。”
“走吧，别再跟这个女人多说废话。”文月拉着招云飞也似的消失在夜色中。
莫问珠深吸口气，拍拍身上草屑，莲步轻移至十余步外一株大树下，足尖一点飘身上树。
“看来还是瞒不过你。”古寒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容。
莫问珠柔柔一笑，“其实我并没有发觉你在这儿，纯粹是直觉，也许这就是主子所说的心有灵犀吧。”
古寒移身坐到她身边，“你不是说不来吗？放心不下？”
莫问珠将头靠在他肩上，一脸的愉悦，“不会啊，她们的功夫和我不相上下，根本用不着我担心。只是有热闹不瞧，岂不可惜？”
“你呀！”古寒宠溺地叹口气，“要凑热闹怎么不一起上去？”
“因为有你在这里嘛！再说了，我只是凑热闹，又没说要帮忙。”她俏皮地吐吐舌。
古寒被她可爱的举动逗笑了。
莫问珠伸出玉手，捧着他的脸盯了许久，然后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寒寒，你该常笑的，我不喜欢你皱眉绷脸的样子。”
古寒又笑了，虽然很淡，“好，以后我只笑给你看。”
“好。”突然，莫问珠想起一件事，“你好象还没叫过我的名字。”
古寒看着她，尽管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他知道她脸上一定是一派认真，这让他有些迟疑。
莫问珠体贴地嫣然一笑，“‘问珠’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我爹则叫我雅儿，自爹娘去世后再也没人这么叫过我，你就叫我雅儿吧。”
古寒听出她话语中的哀伤与落寞，动容地点点头，“莫雅，雅儿，名字很好听。”
莫问珠狡黠地笑道：“寒寒，也很好听啊。”
“你呀——”古寒点点她的俏鼻，“古灵精怪。”
她则朝他拌个鬼脸。
收拾了一干准备潜逃的山贼后，莫问珠心情大好地拍拍手，“咱们走吧，趁天色未亮还可以补个眠。”
“那他们呢？”古寒指指被点了穴道躺在地上睡得不醒人世的一堆山贼问道。难道不怕他们穴道解开后逃跑吗？
“放心啦，他们的穴道要六个时辰后才能解开，到那时他们早已身处衙门大牢了，跑不了的。”她自信满满地说道。
古寒不再说什么，与她并肩回城。也许这一生他都要与她纠缠不清了。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
莫问珠端了点心和香茗来敲古寒的房门。其实敲门并不是基于礼貌，只不过是意思一下，告诉里面的人——我来了，如此而已，所以不待里面的人有所反应，就自行推门而入，反正古寒也是见怪不怪了。
古寒放下手中的剑，坐到桌边端起一杯茶，浅浅啜饮，莫问珠则只手托着香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有事？”被盯得颇不自在的古寒防备地问，生怕她再动什么歪脑筋。
“是有一点。”她笑得很清闲。
他剑眉高挑，等她的下文。
“我想跟你谈谈正经事，例如——”她眸波流转，“你的任务。”
他端茶的手一僵，眼神变得深沉，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吧。”
“任务期限？”
“十天。”
“还剩多少？”
“五天。”
“你答应过我要不离不弃，对不对？”她唇边带笑，一双美眸停在他脸上。
“嗯。”他沉重地点点头。
“是不是我的要求你都答应？”她脸上虽笑得轻松，一颗心却悬得老高。
“嗯。”他直视她的眼睛，郑重地点头。
“那——”她状似轻松地啜口茶，“我要你退出无影门呢？”
他的身形陡地一僵，表情也冷凝起来。他是倦了，累了，同时也因为拥有了她，所以他也想退出。可是，退出？谈何容易啊！一旦入门，再无回头之路，除非是死。凡是意欲脱离无影门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他可以死，可是她呢？不退出，他仍要过刀口舔血的生活；倘若轻言退出，他就要在逃亡中度过余生，而且还要连累到她。到底该如何取舍，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见他神色凝重，她知道他心里正矛盾不已，而她也不愿逼他。只手覆上他置于桌上的手，轻声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等。”她会给他时间想清楚。
在她的手欲收回之际，他反手覆上他，“好。”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美眸，心怦怦乱跳，“你……说什么？”
他深深凝视着她的脸，语气温柔而肯定地说道：“我说——好！我答应你。”
她无言地直视着他，眸底泛起薄雾。
他轻叹一声，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她该是幸福的，永远快乐而不应该有泪。“对不起。”他喃声诉说着歉意。
她摇摇头，将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幽幽开口：“我只是希望你能活得自由自在，开心快活。”
“我知道。”她所有的苦心原来都是为了他，而他却还在犹豫不决惹她伤心，真是该死。
“如果限期一到，你没有回去，会怎么样？”她想起另一个关键问题。
“门主会再派别人来接手。”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一事，抬起她的脸庞，郑重说道：“在限期未到之前，赶快解除合约，否则真的会有人来取你的性命，到时就麻烦了。”
见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她甜甜一笑，“放心吧，我已经叫人去办了，不会有事的，我还要等你陪我一辈子呢。”说着，拉下他的头，轻啄他的唇。
忍不住诱惑，他回吻她，深深地、把所有的爱恋连同一颗赤诚而火热的心一起送给她，此生无悔，至死不渝。
☆☆☆
官道上，两人一骑飞驰而来，马背上一男一女正是莫问珠和古寒。
“我们这是去哪里？”一大早就被挖起来赶路的古寒，终于忍不住问出一直憋在肚子里的疑问。
“星罗宫。”她很乐意奉上答案。
星罗宫？他微皱眉。一个遍地是女人的地方？去那里做什么？他虽然不明白她的目的，可也不会笨得亲自问她，因为她向来喜欢卖关子吊足人胃口，即使问了也是白问。
见他不吭声，她在他怀中抬起头来，给他一个灿烂又迷人的笑容，“寒寒，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居然能摸透我的心思，孺子可教。”
他忍不住轻笑，低首在她眉心一啄，“你呀，大言不惭。”
“你是我相公嘛！”给她占占便宜又有什么关系？
“是，你高兴就好。”反正他也拿她没办法。
她得意地眨眨眼。
不多时，两人一马转入一片谷地，小道两旁草木丛生，几可蔽空。
“当心点，这里到处是机关。”莫问珠轻声在他耳边警告，可一脸闲适的笑容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你对这里很熟？”他挑挑眉，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这是第一次来。”她不但毫无半点紧张戒备的样子，而且连地形都不用看径自领着他绕来绕去。
“开玩笑！”他压根就不信，看她那样子好象对这里熟悉得很。
“寒寒，我可曾骗过你？”她回眸瞟他一眼。
是没有！看她那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又有些迟疑。
“实话告诉你吧，这些地势和机关都是按照九宫八卦的方位设置的，不懂的人误闯进去就会中机关。我主子可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奇人，我就算没懂三分，也知一星半点吧。”她难得好心地解释。
古寒一想也是，能够让连珏五国人人钦佩景仰，连五国君主都自叹弗如，林玉婷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奇女子。
不多时，星罗宫已在眼前。
“来者何人？有何贵干？”守门两名侍女上前查问。
莫问珠扬唇一笑，“莫问珠，特来找莫烟沉喝茶。”
光是看她那笑容就让人兴不起敌意，侍女将两人引进大厅，奉上香茗，另派人去通报主子。古寒冷目一扫，传闻果然不假，自打进门起，他所见到的除了女人还是女人。他本来就不喜欢和女人相处，此时被十几双眼睛盯着更是不舒服。
“怎么了，寒寒？”看他脸色不悦，她有些幸灾乐祸。
古寒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还不都是她害的！
“你该谢我的，有那么多美女免费供你欣赏。”她笑得很灿烂，而看在他眼里却刺眼无比。
“哼！”谢个头！
“别这样嘛，吓坏人家小姑娘就不好了。”她不怕死地白捋虎须。
“莫——问——珠——”他脸色难看地低吼。
“谁在叫莫问珠？”一道清脆悦耳的女音传来，寻声望去，一位美貌又颇有气质的女子走进大厅。
“嗨，二家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莫问珠亲热地打着招呼。
古寒虽已猜到两人有些瓜葛，却没想到两人居然会是堂姐妹，不禁多看了一眼。两人容貌不相上下，只是莫问珠温婉柔媚，笑起来像个渡人的观音，而莫烟沉则像个女王，精明而睿智。
莫烟沉一脸的不屑，“少来，没有你，我活得更加逍遥自在。”臭丫头，一连多年音讯全无，害她日夜牵挂，现在才出现，不觉得有些迟吗？
“是哦，逍遥自在到逃家三年，连相公也不顾。”莫问珠坏坏地抖她的底。
“你回家见那些老头了？”莫烟沉脸色阴晴不定地问。
“没有。不过这么轰动而又罕见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你不会毫无所所觉吧？我可是一回来就听说了。”莫问珠故作神秘地朝她眨眨眼。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可爱的二家姐一定是犯了后之后觉甚至是不知不觉的老毛病。
“传？传什么？”莫烟沉一头雾水。三年前被逼上花轿嫁给自小青梅竹马的聂煜锋，新婚之夜两人约好各自逃家，一南一北，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她一直躲在北函经营牧场，直到一年前才被师父要挟回来接管星罗宫，虽然其间多次跑回牧场，但那也因怕被家人发现行踪而走夜路，至于因她而起的传言，她确实一无所知。
莫问珠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传言莫家二小姐刚嫁进聂家，新郎新娘连夜出走走，是因为一个未婚先孕，怕被发现有辱声名；一个另有所爱，不甘所娶。”
“该死的！王八蛋！”莫烟沉气极败坏地来回走动，脚下狠狠地跺着地板，很不得跺出两个洞来。
莫问珠轻抚额际，有些无力地提醒她，虽然迟了些：“二家姐，注意形象。”看来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变，还是那么容易情绪激动。
“注意个屁！”莫烟沉的炮口马上对准她，“天杀的！你跑来就是要跟我嚼舌头根？”
一旁的古寒及侍女早因她一连串的脏话瞠目结舌愣在当场。他本以为莫问珠已经够怪了，没想到这个莫烟沉更怪，前一刻还是端庄娴雅的淑女，哪知转眼间居然出口成脏！真不愧是姐妹。
见劝说效果不佳，莫问珠决定放弃。“当然不是，我来有两件事，其实也该算一件，另一件只是顺便。”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受不了她罗里罗嗦的莫烟沉不耐烦地挥挥手。
“好。”莫问珠走到古寒身边，挽着他手臂，向莫烟沉笑着介绍道：“首先，正式向你介绍我相公——古寒。”
她话刚一出口，莫烟沉双眼瞪得老大，目光直直定在古寒身上。恩，身材高大，仪表俱佳，双目有神想来武功不弱，最要紧的是一身冷傲之气浑然天成，不会花心，和问珠丫头挺相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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