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封剑大厅上。
“属下参见门主。”古寒恭敬地行礼。
“恩。”楚孤鸣点点头，“你这次的任务是紫苑‘兰月’侍女、‘云月’之首的纤云，此人是九天神女林玉婷的贴身随侍，武功底细皆不明确，你自己当心点。”
紫苑？兰月？古寒微拢眉心。那个江湖上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兰月姐妹？
“门主，这……能行吗？”开口的是掌管无影门内部全面运作的巫行堂堂主，“兰月中任何一人都可搅得天翻地覆，更何况是林玉婷！她可是享誉连珏五国的传奇人物，传言她武功深不可测，除她丈夫杨云洛之外无人能及，对她的侍女不利，那无影门会不会惹上麻烦？”
“笑话！堂堂无影门难道会怕几个女人不成？”火铸堂堂主楚赫然粗声粗气地吼道。
“话不是这么说。”枯木堂堂主出面打圆场，“楚堂主有所不知，若是换在别人，也只会找找仇家的麻烦而已，断不会追究到无影门。就算追究起来，我们也只是照规矩办事，他们也无可奈何。可兰月不一样，她们不但会追究到底，而且凡是与之有关的人都会被挖出来，到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说来说去还是怕了她们。”楚赫然冒火地瞪大眼。
“楚堂主，还记得萨斯兰城吗？”一直作壁上观的驭孤堂堂主突然插口道。
“当然记得。问这个做什么？”楚赫然老大不爽地瞪他一眼，怪他突然问个不相干又戳他痛处的问题。萨斯兰城是个罪恶之城，城中人人都犯有滔天大罪，就连三岁小娃都生性凶残，但是由于人多势众无人敢管，而他这个铸剑成痴的江湖一等一高手也险些丧命于此。
“萨斯兰城一夜之间被娄兰小月灭绝殆尽，整座城连片瓦砾都未留。”驭孤堂堂主凛然道，“而娄兰小月在兰月中仅排第七。”
楚赫然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
“门主，是否再考虑一下？”枯木堂堂主脸色凝重地说道。
楚孤鸣沉吟不语。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可对方信誓旦旦保证会引开兰月的注意，不会连累到无影门头上。而且对方似乎对无影门内部了如指掌，还指名要天雨亲自去，只怕不去不行了。
思及此，楚孤鸣沉声道：“此事就此决定。天雨，纤云现在在中屠如州的云香客栈，你去吧，限你十天之内前来复命，若有意外就以焰火传讯。”
“是。”古寒领命退出封剑大厅。
“门主……”
“别说了，我心里有数。”看来他有得忙了。
*
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
赶了两天的路，终于在这天日暮时分到达如州。古寒牵着马朝云香客栈方向走去。天色晚了，吃饭、住宿外加打探消息。
把马缰交给店伙计后，才举步进店，将大厅里扫视一遍，目光陡地僵住了。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张熟悉的笑脸让他平静的心涌起波澜。他带着一颗激动的心向她走去，而她以一成不变的笑脸相迎。
“我们又见面了，寒寒，别来无恙啊！”莫问珠笑盈盈地打招呼，并招呼他坐下。
古寒一颗心因重逢而高涨，是以并未在意她的称呼。
“你一定饿了吧，看我为你准备了这么多菜，快坐下。”莫问珠边说边为他夹菜。
古寒这才看到面前摆了两副碗筷，“你知道我要来？”
“当然了，我神机妙算嘛。”她大言不惭地自捧一番。
古寒神色一黯，“那你也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这是自然。”她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闲适模样。
“你不打算阻止我？”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没这个必要。来，快吃啊，这还有好多呢。”边说自己边吃起来。
古寒不明白那句“没这个必要”是什么意思，因此也不再多言。
莫问珠虽然表面上安静进食，可一双眸子却散发出兴奋而又令人不安的光彩。好戏就要开始了——古寒，你逃不掉了。
吃完晚饭，莫问珠带他上楼。“这是你的房间，我在隔壁。”
“你不住厢房？”他记得在东岐仪州时他们住的就是厢房。
“厢房是由人家兰月姑娘住的，上次是因为你受伤需要静养，老板才好心让我们住的。”莫问珠不急不徐地向他解释。
古寒将剑放在床边，兀自做在床上运功调息。今晚他要去探探情况。
再次与她相逢，他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故任何事都轻松自在完全不设防。
仿佛看透他的打算，莫问珠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喂，寒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她满脸兴味地盯着他，准备欣赏他知道真相后的丰富表情。
古寒不发一语地瞧着她。虽然他对这个称呼感到亲切，可也还会感到不舒服。不过他也知道，就算说再多次她也不会改，因此只好选择沉默。
“你要杀的是个女人，对不对？”莫问珠笑容可掬地问道。
古寒点点头，“紫苑‘兰月’侍女、‘云月’之首——纤云。”
莫问珠的笑意更深，“我有没有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纤云，我的主子好巧不巧正是‘兰月’之首的林玉婷，而我呢自然是‘云月’之首？”突如其来的答案让古寒闪了神。“你……”他有一瞬的慌乱，然而在看到她满脸的笑容后，恍然醒悟，怒气也随之上扬。“别告诉我这又是你的诡计！”他结结实实地吼了出来。
她轻快地走近前，做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这是我的主意没错啊。”
“你……”他真会被她给气死。
“是我自己出钱请你来杀我，只是想见你而已，这又有什么不对？还是你根本不想见我？”她的笑容突然很温柔，淡淡的，可眼神很认真。
他几乎要迷失其中。最后他一声轻叹，无奈地摇摇头，将她拥进怀里，爱怜地问道：“若来的人不是我怎么办？你岂不是很危险？”
她将脸贴在他胸口，露出满足的笑容，“不会啊，我指名要你来，堂堂无影门不会连这点信誉都没有吧？”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他摇头苦笑。他很庆幸生命中能有一个如此奇特的女子相伴，可这又能维持多久呢？想起门主的十天期限，算来只有八天了，他只有八天的时间和她在一起。这让他心底蒙上一层阴影。
而他怀中的莫问珠则打定主意要要永远地留住他，必要时，把那几个整天闲来无所事事的姐妹和主子搬出来用用，免得闲置久了会生锈。
*
记当初，门掩梨花，剪灯深夜语。
“拉我来这里做什么？”被莫问珠硬拉进天香楼的古寒不悦地低嚷。他还是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来酒楼当然是要喝酒喽。”莫问珠理所当然地说道，拉着他直奔二楼包间。在她的吩咐下，酒菜很快上齐。“你的酒量如何？”她边为他斟酒边问道。
“没试过。”
“那你今天可要留点神，别醉得爬不起来。”她笑吟吟地道。
古寒皱眉，“什么意思？”
莫问珠盯了他许久才一脸神秘地开口：“天机不可泄露。”
古寒瞪她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突然门帘一挑，闪近来两条人影，一黄一绿，两人皆身着质地考究的简便劲装。
“嗨，纤云，好久不见了。”招云笑嘻嘻地打着招呼。
“死纤云，看招！”文月不由分说出手就是一掌迎面拍来。
莫问珠笑靥如花地回以一掌，“文月，我的礼物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文月被硬生生震回原地，而她却丝毫未动。
“什么礼物？有没有我一份？”招云好奇地问。
文月瞪她一眼，“没你的事，少搀和！”
被瞪的莫名其妙的招云摸摸鼻子，“我说错什么了吗？”
莫问珠边倒酒边笑道：“你没说错什么，只是有人心理不平衡。”
“不平衡什么？”招云越来越好奇，向来开朗乐观的文月会心理不平衡？
“她不平衡为什么她活该倒霉，而你每天吉星高照？”莫问珠不怀好意地瞟文月一眼。
“别听那个妖女搬弄是非！”文月咬牙切齿地大叫。
此时，连古寒也听出她在挑拨离间。只有招云被文月的火气吓了一跳，“文月，你……还好吧？”
文月冷哼一声，抓起酒壶猛灌一口，“好，好得很！”双眼直直的向莫问珠瞪去，“姓莫的，武功我是比不过你，我们来比酒力，如何？”
“好啊！”莫问珠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你……”古寒有些不放心。
莫问珠回以一笑，“放心，她赢不了我的。”
招云和文月这才注意到古寒的存在。“喂，纤云，不介绍这位帅哥给我们认识吗？”招云首先抢得问话先机。
莫问珠微微一笑，“古寒，我相公。”同一句话却让三人有了不同的反应——招云和文月先是一怔，随即满是兴味的眸子来回打量两人。古寒则是一阵愕然，然后别有深意地盯着莫问珠，而莫问珠则向他俏皮地眨眨眼。
“恭喜了。”招云和文月同时举杯向两人敬酒。无论是“兰月”还是“云月”，只要将心仪之人带到同伴面前就算是认定，而一旦认定就会牢牢抓住永不放手。
莫问珠贴在古寒耳边低声道“这杯酒一定要喝哦。”
古寒不发一语地看她一眼，默然将酒一饮而尽。
“好了，姓莫的，可以开始了吧。”文月开始叫阵。
“当然，划下道来吧。”莫问珠爽快应战，转首向招云道：“招云，麻烦你去叫伙计上酒。”
“可以，不过比酒也要算我一份。”招云提出条件。
“你瞎搀和什么！”文月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这可不行，你们喝酒，难不成要我在一旁闲着？哪有那么好的事！”招云不夫妻地瞪她。
“好好，随便你，快去。”文月不耐烦地挥挥手。
招云兴高采烈地离去，不一会就领了伙计进来，每人捧着一坛酒，一字排开正好六坛。
挥退了闲杂人等，文月才道出比试的规矩：“既然是比酒就单纯地喝酒，一人一碗，谁先倒下谁就输了。”
“好啊。”
“没问题。”
莫问珠和招云欣然同意。于是一场比酒较量就此拉开序幕。
古寒坐在莫问珠身边，专注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说实话，他从未想过能像平常人一样娶妻生子，过平凡的日子，更没想过能够娶她为妻。然而当她说出他是她的丈夫时，他心底的震撼与激动，恐怕连石破天惊都不足以形容。
不过他并不认为她是当真的，或许只是她用来掩饰他身份的搪塞之词，毕竟他只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手，他们根本没有未来可言。他既不愿她涉足他的血腥世界，也不能摆脱杀手的身份，在她身边只会给她带来麻烦，甚至是危险。她是他最重要的人，他要她快乐平安，因此，远离她才是对她最好的。
六坛酒所剩有限，三人也都已有七八分醉意，可都还是不肯停手。
这时门帘又被挑起，近来一个身着一袭白衣、一副儒雅书生模样的俊逸男子，此人宛若兰芷，面如冠玉，算得上是百年一见的美男子。
“三个丫头都在这儿，怎么斗起酒来了？”杨云洛露出淡淡的笑容。
“主公。”
“主公。”
三人淡淡地打声招呼。
莫问珠左边是古寒，右边是招云、文月，杨云洛自然而然地坐到古寒旁边。他来回打量着莫问珠和古寒，最后笑着向莫问珠问道：“认定了？”两人一冷一热，正好相配。
莫问珠开心而又郑重地点点头，“此生无悔。”
“好。”杨云洛双掌相击，“今天我就代月儿祝你一杯酒。”
“多谢主公。”莫问珠喝完杯中之酒又拎着酒坛与招云、文月酣斗起来。
杨云洛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古寒身上。“公子尊姓大名？”
“古寒。”他本不愿与外人说话，但莫问珠既叫他一声主公，即是她的亲近之人，总不能失了礼数。
杨云洛双眸一转，笑道：“那天在怀南王府和纤云丫头在一起的就是你吧。”
古寒先是一怔，随后点点头。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姓杨名希文，又名杨云洛，是纤云丫头的主子的相公，因此她称我一声主公。”杨云洛笑嘻嘻地自报家门。
古寒有些愕然。江湖传闻的两大绝顶高手之一居然就在眼前！“原来是杨庄主，失敬。”
“不用拘礼。你和纤云丫头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应该知道她并不是拘泥于世俗礼节之人，而她在我们之中却还是最规矩的，所以大家说话尽管畅所欲言，也不必拘泥于称谓，就算你叫我一声‘杨云洛’我也不至于与你翻脸吧。”
古寒发觉自己并不讨厌他，甚至还颇为欣赏。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以刀剑为生的吧。”杨云洛唇边噙着一抹笑意，眼神却异常犀利。
古寒脸色一凛，僵直了脊背。他万万想不到会被人一眼看穿。
杨云洛看出他的紧张，笑着拍拍他的肩，“别误会，我并不是想探你的底，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既然认定，就要勇敢地争取，去把握，根本就不必去顾虑什么身份、地位、名利、权势。‘兰月’之所以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而且人人敬仰，就是因为她们不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而‘云月’又是她们一手带出来的，各方面自然要向她们看齐，你若是拿世俗的标准来衡量她们，那岂不是是辱没了她们？”
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令古寒心情舒畅不少，对杨云洛不禁多了一份感激之情。“多谢杨庄主指点，古寒感激不尽。”
“不必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杨云洛笑意盎然地摇摇头。一转头，才发现三个丫头都醉倒了。“三个丫头真是的，居然醉成这个样子，真是丢脸。”回头向古寒道：“我送招云和文月回去，纤云丫头就交给你了。”说完拎起两人迈步出门，半途又丢来一句：“酒钱已经付过了。”
莫问珠星眸微眯，冲古寒一笑，“寒，我好高兴，好开心，好痛快。”说着向他偎去。
古寒顺势将她抱起走下楼，丝毫不理会周围异样的眼光。这时天已经黑了，路上行人不多，古寒就这么抱着莫问珠走在街道上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双臂环着他的颈项，双颊酡红，唇边噙着柔柔的笑意，带着醉意的双眸盯着他的脸，他希望能一直这么走下去，永无止境。
“有没有不舒服？”他终于忍不住关切地问。
“没事，只是有些头晕。”
“何苦呢？酒喝多了会伤身的。”
“我高兴嘛。”她语气中有着撒娇的意味。
古寒忍不住露出笑容，“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收紧双臂，让自己更贴近他，也能更好地直视他的眼睛，虽然面带笑容，眼神与语气却格外认真，“因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相公了。”
古寒笑容一僵，同时停下脚步，随后又继续前行，表情严肃得近乎冷漠，“我不希望你拿这个开玩笑。”
莫问珠敛去笑容，盈满深情的双眸紧紧锁住他的脸，语气再认真、肯定、严肃不过地说道：“我希望你能牢牢记住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我要你答应我永远不离不弃。”
古寒皱着眉头不发一语，正好也到了客栈，他将她抱回房放到床上，但她的双手依然不放弃开。“放手。”他沉声道。
莫问珠唇角微扬，“不放！除非你答应我。”
两人僵持许久，最终古寒轻叹一声，坐到床边将她搂回怀里，“我该拿你怎么办？”
莫问珠又扬起柔美的笑容，“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了。你知道吗？刚才是我们的成亲仪式呢！招云和文月是证婚人，主公是主婚人，虽然在我心目中最佳的证婚人选是主子，可主公是主子的相公，也差不到哪去。现在就算你想不要我都不行，因为你会被文月还有主子他们追杀到天涯海角。”
古寒无奈地勾起唇角，“看来我是真的难以抽身了。”
她甜甜一笑，“没错。”
他摇头苦笑，“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醉了？”
她拉下他的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啄，“我当然醉了。”说完闭上双眼，唇边依然带笑。
对她突如其来的一吻，古寒有片刻的怔愣，待他回过神，她已安然入睡，他只得低叹一声，收紧双臂，紧紧的将她纳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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