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雪缘迷情 2（1 / 1）
漫天的大雪没有规则地挥舞着，象恶魔的大氅，狂乱无章、铺天盖地。
席雯越发地坐立不安。韩心濡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韩父打了席雯的电话，询问爱女下落。
她语丝颤抖，可还是谎称韩心濡跟她在一起。
纸包不住火，谎言总会被戳穿，可挨了一刻是一刻。
李文毅一遍遍打过来的电话，焦灼的声音，无法抑制的恐慌，心中仿佛有什么紧紧地扼住，痛得无法呼吸。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怕，惧怕的感觉象巨大的黑网，慢无声息地朝他袭来。他驾着车，巡遍了本市的大街小巷，却依然没有发现那抹娇俏的身影，她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歆悦一遍遍拨打交通管理的电话，询问有没有意外发生；又拨去各个派出所，询问有没有歹徒行凶报警的事件发生。
每个人都象疯了一般，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个人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直至午夜时分，到处都毫无音讯，最后一丝飘渺的希望也告破灭。
众人面面相觑，心情沉重难以形容。一切的一切，都表明韩心濡出了事。
她到底在哪里？几个人的眼睛里渗出血丝，心中透着焦躁难忍。
*
乱琼碎玉、入目一片洁白。欣喜的雪带着拧劲一个劲地朝下飘来，可站在檐下的男子却阴鹜着一张脸，周身丈许结起了寒冰。
徐璐瑤带着惧意，怯生生地看着他。如果说她以往所经历过的他的怒意全都加在一起，恐怕仍不及眼前的三分之一。
十分钟前，医生笑着说没事，他还一脸急色，再三要医生确认她肚里孩子的安全。
可接着医生说的话打碎了她和他的全部的希望。
这错竟是这般被人揭破了，她心中有些淡然，终究会藏掩不住的。从婚后的绝无欢爱，她就知道！
毁就毁在自己的如意算盘，毁就毁在以为他终究会回心转意。
那个瞬间，当他知道自己受了欺骗的瞬间，一种极致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他不怒反笑，眼睛中透着狰狞的悲哀，象失去了全世界般痛苦而又绝望。
她竟是如此地后怕，浓重的悔意一波胜似一波。可泼出去的水再也无法收拾，她呆呆地站在他的面前，象负罪的人，等待裁决。
此刻的他面色苍白、阴沉地可怕，她倒希望他能冲自己大喊大叫甚至打她一顿发泄出来。可他自知道后，就一直保持着那样一种古怪的表情，不声不响，不说不闹，枯寂而又默然，让她不寒而栗。
雪色弥漫，冷意弥漫，象波纹一圈圈增大，渐大渐宽，永无止境。她不由地缩肩，却又手足无措。
魁健的身影微微摇晃，雪舞的夜色之中竟显得那般地孤单凄冷。一声凄厉的哀嚎自他的喉咙逸出，象困兽在做徒劳挣扎。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灯光照过去，折射着无数的晶亮，象是水晶的心，倏地碎成千片万片；又仿似再也不愿多看这混沌冷漠的世界，仿似再也不愿多看身边那个谎言欺骗的女人。
那一刻，她出神地望着他，才知道她从未走进他的心扉，也知道了自己伤他伤得如此之重，比肉眼可见的深了许多许多。他的恨意弥散，渐宽渐广，任她如何弥补，竟均徒劳。
肖睦忽而抬眸，看着眼前她一脸的无知，悲哀自己付出的代价，为了可笑的责任感，为了可笑的父母，像个猴子般任人玩耍，由人宰割！
如果哀号可以渲尽心中的痛苦，那么他会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只为了心中这无比的压抑。他苦苦忍耐的到底是什么，为了这个谎言，他到底付出了什么！
徐璐瑤掩面，苍白的面庞堪比白雪，斗大的泪珠从指缝中泻出。
这个谎言，原来两败俱伤！
单方面的爱，原来不能成为理由！
风，凄凄；雪，纷纷。可什么都比不过二人丈余距离间的寒冷。
这冷，似乎要将人窒息。
*
凄厉的北风飞舞着白雪，入目的银白竟如此刺眼。呼啸而过的雪花灌进各人的脖子，竟没人觉得寒冷。
那冷意，在眼前竟飘忽不见，眼前只有她，只有她！
武迨困难地睁大眼，看着她无力地垂下的手臂，顿觉心头如有重物狠狠砸过，腾腾后退了几步，才定住身形。
莫桐抱着韩心濡，却似不会动一般呆滞，他甚至忘记了，身边这个女子，十分钟之前他还曾咬牙切齿要置与死地。
如今她极为安静，再也不会开口说话，她的面色极为安详，象是昏迷的最后一刻，想到了世界上最甜美的事情，眷恋而又满足。她不再有声息，再也不会告诉他，还有母亲在担心他的安危，家人的爱是他最大的财富。再也没有人面对一个意欲杀人的人如此冷静，就象不畏生死，一味信任一般。
她的宁静，让他感到了一丝愧疚之意。可他没想到，她竟如此经受不得寒气，竟会昏迷过去。
他怨，为什么会昏迷？他还想，还想听她说的那些话，那些让他心灵震撼的话，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不仅仅存在着仇恨，还有爱，还有爱，仅管这个字对他来说，是如此地陌生；仅管，一直以来，他的世界只有仇恨，没有爱！
武迨强压住心底的彷徨，飞身扑了过来。莫桐却抱着韩心濡一侧身，武迨扑了个空。
“你把她怎么了？”武迨的声音从未有过的颤抖，如深夜被风吹起的雪舞，没有规则、没有落处。他生怕，自己来晚了，他生怕，再也见不到她笑靥如花的瞬间。
莫桐并不声响，一味地在重复：“你为什么不走？你走了，是不是就不会死掉？”
“你说什么？”北风呼啸中，武迨惊惧地大吼一正，双目圆瞠，似是无法接受般，死死拽住了莫桐的衣襟。
莫桐不耐地甩开他的双手，悲愤地大笑，声音象苍鹰找不到家时的绝望和哀凉：“你为什么来这么迟？是你害死了她！”
“你到底把她怎么了？”武迨心急火燎，不顾一切地想要将韩心濡从他身边扯过来，可莫桐搂抱的很紧，象是一件不可丢失的珍品，死也不肯放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痛苦这么多年！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含着恨吃和睡！”莫桐大吼出声，声线悲愤，眼睛赤红。
“现在不是说咱们之间事情的时候，你真想看着她死掉吗？她死了你能得到什么？快把她交给我！”武迨也不放手，两人开始争夺昏迷中的韩心濡。
韩心濡觉得自己在漂浮，又感觉自己身上象是绑着极重的石头，正缓缓沉入海底，周身冰冷一片，连神智都是模糊的。
她游啊游，挣啊挣，可那海水竟是永不着边际般，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到达彼岸。
身体仿佛渐渐有了温度，可她太累了，困乏地闭着眼睛，任怎么都睁不开……
“你的心疼不疼？看她躺在我的怀里，看她神智全无，你的心疼不疼？”莫桐仿若陷入某种无法唤醒的境地，仍一味地询问着，不肯面对现实的一切。
“快把她给我吧，我求求你了，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武迨心焦如焚，无奈韩心濡扣在他怀里，硬扯又怕碰伤了她，他的焦急遍布，却又无计可施。
雪继续飞舞着，到处一片惨白，可这白比不过武迨的面色。他心如巨鼓重击，每一声响都象是催命的音符，拽着他往地狱又进一步。
莫桐哗然大笑，凄厉的笑声穿过无边无际的大雪，回荡在山川周围。他耸着肩，似笑还似哭，象猫头鹰的叫声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武迨倏地朝地一跪，神色肃穆，语音凄凉地道：“莫桐，把她给我吧，求求你了。等她好了，是生是死你说句话，即便用我的生命来换她的，我也愿意！”
“是吗？她对你这般重要？”莫桐倏尔抬眸直视着武迨狠声道。
“我欠她的，欠着总是要还的！”武迨的面颊上，流出了两行清晰的泪痕。往事一幕幕，又岂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她爱他，他也爱她，可是现实让他们分离。这些年亏欠的，就让他这次偿还吧，只求莫桐能放过她。
“可她告诉我，她已经不爱你了！你还要用自己的生命换下她的？”莫桐又问道，眸光凝聚在黑影之上。爱的力量，真的如此伟大？
“那也要！我欠她的，以前就欠她的，她不再爱我，是我咎由自取。”武迨趴下身子，匍匐在雪地上呜咽。凄凉恸哭的声音回荡在山脊，冷风大雪、悲伤恸哭，一切都让人听之落泪心欲碎。
良久，莫桐才叹息出声，带着无尽的倦怠，无尽的感伤幽幽出声。
罢了，罢了，他手一松，韩心濡跌落在地。
武迨听到声响，连忙抬起头，见他松了韩心濡，又急忙站起身扑了过去。
他感觉到了她的心跳，虽微弱，却真实存在着。带着感动，他吃力地将她背在自己的身上，快速地朝山下跑去。
山路本就不好走，厚重的积雪更加重了行路的困难。
好在车停的不远，经过了千辛万苦，韩心濡终于被他置身于车厢之内。
带着庆幸，带着欣喜若狂，武迨的泪水一直没停过，他不知道，如果她因自己而发生了意外，他又该如何地愧对！
车开的飞快，庸鼎山已远，邻县最近的医院遥遥在望。
*
轰走了身后可厌的人，肖睦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甚至走不出让人厌恶的医院，就仰面朝天倒在雪地里。
他望着天空，雪花不分轩轾争先恐后地往下掉，染白了眉，落满了唇，高高的鼻梁和面颊，都铺上了雪花。只有眼睛，雪花坠入，消失不见，却化为热泪，一滴滴顺着眼角朝下流。
悲伤的感觉，竟如此强烈，生命如此无情，象是游戏，象是玩笑，他的心却在滴血。
泪仍涓涓而流，仿佛流尽就不会再伤心，不会再心痛。
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心跳异常，眼皮也跟着剧烈地猛跳。
是有意外要发生吗？
他不知道，可这心慌异常的感觉，象是黑狗不小心偷食了心一般，突突的难受。
是她吗？是她有什么事吗？
他立刻坐起，翻出手机。刚要拨过去，却又想起了曾经的分离，为了那么一个可笑而肤浅的谎言，他居然背弃了照顾她爱护她的誓言，如今又有何面目面对她呢？
颓然地，手机被摔落，扑通一声，他再次倒地。
让洁白的雪花掩盖他吧，掩盖他的丑恶，掩盖他的可笑，掩盖他的心伤……
雪一直下，泪一直流，仿佛积压了二十六年的泪水，此刻想要宣泄殆尽。
他呜咽，呜咽。如果可以选择，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如果，如果……
他还会这般可笑吗？他还会为了一个可笑的责任背弃心爱的人吗？
没有答案！他原本就是如此可悲的人，一步错，步步错！
错！错！错！
这时，电话铃音响起，一下，两下……
他没动，心中茫然一片。
手机孤零零地躺在一边，终于歇了声响。
他困乏地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眠。睡梦中，也许会与她重相见！
那时他是不是可以贪一晌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