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往事难追 1(1 / 1)
武迨有了一丝恍惚,仿佛身边的她仍是四年前满目柔情、眉眼带笑的她,天真轻盈、活泼开朗的天性吸引着初入社会、热情似火的他,那颗干净纯净的心甘愿为她沉沦,为她迷醉:“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笑颜你的欢快,声音象银铃般响彻,笑声渲染了我平庸的生活。”
韩心濡没开口,黑眸看向窗外。
武迨看清楚韩心濡的神色,才发现她的周身竟然冰冷无比,坐在一尺开外的他,仍能从她的眉眼和神态间看出,其实她很是不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不耐?她已经不再爱他?武迨蹙眉:“那天你为什么会去李家?”
“这好像跟你没有关系!”韩心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凭什么指手画脚?
“心濡,别跟李家的人牵扯,他家的人吃人不吐骨头!”武迨无奈地叫了一声,又忿忿难平地说。
“我看你不也没掉骨头!”韩心濡冷嘲。
武迨沉默了,面色之上闪现了一抹痛苦的神情。韩心濡看到,心倏地又有些软了下来。
毕竟他刚刚经历了不幸,自己反而一味对他冷嘲热讽,总是不顾他的感受,是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自私?韩心濡责怪了自己,闭上嘴巴不再开口。
武迨忽然趴在了方向盘上,低沉的声音又起:“我欠李文馨的很多,所以我走不了,只有等她放弃我,金钱富足的同时,注定要失去很多,这些年我过的并不快乐。”
韩心濡想起那天李文馨过来找自己时,曾说过的一句话:“我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李文馨满心的苦楚,抑止不了地流泻,身为旁观者,她一眼看出。
“她是爱你的!”无奈,虽然不愿,她还是说出了事实,他不该对曾经伤害过的人说别的女友的坏话。
“爱?李家的人都有病,他家的人只爱自己,只爱钱,别的人丝毫都进不了他们的眼睛。”武迨倏地抬起了头,双眼冒出一丝火星,竟然象是有着万般仇恨。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韩心濡骇然,有些担心地问。
她认识的武迨从来都是理智战胜情感,情绪丝毫不会外泄。是什么让他如此失态,是什么让他愤然难当?
武迨这才感觉到失态似的苦笑,微微揉了眉心,敛了神色:“没有,能发生什么呢?”
韩心濡疑惑地看着他,莫桐说的话又回旋在耳边,想了想她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得罪的是利益。”武迨苦笑。
韩心濡想起李群说的那些话,仔细地看着面前的他,他的面容之上,仍有一股不甘,虽掩藏的很好,却清晰可见。
他变了,完全不再是四年前那个儒雅开朗的大男孩。他变得忧郁阴沉,对人对事都有了埋怨,世界在他的心中开始扭曲,这些年他究竟度过了什么样的日子,而让他产生这么大的改变?
是什么让他不平,是什么改变了一个本来阳光开朗的男人?韩心濡看着日益陌生的他,岁月并没改变容颜,可经历已经改变了那颗曾经纯真的心,他不再单纯,不再良善,内心充满了埋怨和憎恨,却没有认清人生的一步步其实都是自己走过来的,埋怨的时候自己的责任也无法回避。
这样的他让她陌生,让她感到可悲。原来的他,原来的爱都在这一刻变了味道。
“以后,你还是多想想人生的美好,多想李文馨对你好的地方。”韩心濡伸手打开车门,转脸对武迨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你自己先走吧。”
“我们一起回去,给我机会我们重新开始。”武迨急切地拉住了她的手,满目的期盼让人无法抵挡。
“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韩心濡挣脱了他的拉扯下了车,并不再回头。
走在沙滩上,她细细体味了多年来这段自己迷醉的沉重情感。枷锁般的仇恨让她难以喘息、悲哀无比,而今这一切正从身体中抽离,而且将一去不复返,从而让她感觉到一种真正的轻松和解脱的感觉。
这么多年,她也埋怨过,也曾憎恨,孤独地将自己锁进仇恨的塔楼,任由自己在里面血淋漓地扑腾挣扎,是肖睦用自己的手温暖了她的心,用他的柔情将仇恨驱离她的周围,还了她宁静,还了她美好。
韩心濡感觉温热的泪又流了出来,心中充满了感激的情绪。孤单的处境让她又一次假设,如果她在徐璐瑤之前先认识了肖睦,是不是就可以跟他厮守?如果她没有认识武迨,是不是就可以幸福到永远?
世事永远都没有假设,没有如果让她选择。肖睦的痛苦她的伤,永远地留在了记忆中,才是伴随余生的怀念吧!
这份爱虽然已经过去,竟还是如此甘甜美好!
一抹回忆中甜蜜的微笑自她的唇瓣绽放,让她的笑容看起来象一朵清新的含苞玫瑰般美好。她的脚步更加坚定,即使以后都一个人走,有那份温暖在心,她知道她会走的很好,会走的笔直!
武迨望着她远走的背影,眼睛里流露出万分痛苦的神情,手紧紧地攥紧,砸在了方向盘上。
以前他为了还恩而放弃了心濡,现在他失去了一切,孑然一身的他不会再放手!
韩心濡乘大巴回了市里,回到住的地方开始收拾东西。
搬走的事情已经跟席雯说过,席雯不太高兴。她知道席雯是一个喜欢热闹的女子,可她已经答应了父母,总不能言而无信。
现在既然心结解开,她没理由避着父母,继续当父母的关心如洪水猛兽?父母年岁也大了,能有多少年相伴左右的日子呢?
还有就是工作的事情让她比较郁闷,她已经联系了新的工作,明后天应该有消息,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文毅说离开的事情。
总不能不告而别吧,即使李文毅有错的地方,可他对她真是好的没处挑。为了这事,韩心濡感觉最为头大。
收拾了一会,又想起了上次因为对莫桐生了恐惧的心而搬家,那个时候身边还有肖睦,可如今呢?
月夜孤灯照影单,相思随风飞睦楼?是也不是?韩心濡想了一会,心中有些悲痛,手里也没了力气,遂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梳了梳黑发拿包出了门,准备去瑜伽馆度过这傍晚的时光。
圣伽瑜伽馆离她住的地方不近,可她还是选择走着去。刚来名流帝国酒店的时候,她经常跟肖睦出去“散步”,感觉对身体很好,休闲的步伐可以让人放松,可以趁行走的时候看看景致想想事情,一些不愿忘记,总会想起的事情一遍遍象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旋!让人既轻松又惬意。
有的时候,她总感觉自己其实很幸福,无论身边多孤单,可她的心好像很温暖,一点都不象这寒冷的天。
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明鉴楼前。
明鉴楼一如往昔,肖睦曾经说过要重新装修重新开张的话,看来没有实现。
望着熟悉的明鉴楼,韩心濡的心又一次紊乱。
他过的好吗?他幸福吗?现在想来,她最希望的事情竟然是他的幸福,如果他并不幸福,自己的隐忍岂不毫无价值?
韩心濡的步履变得沉重,思念的心再次泛滥。什么机缘可以让她再见他一面呢?
只一面就好!她的唇边绽放了一抹微笑,为着这个想法而欣喜,她不贪心,只见一面,象昙花绽开的瞬间,为见到心爱的韦驮!
上天怜悯些吧,赐给她这个机会!
徐璐瑤生气地看着睡在床上象死猪一样的男人,淡施脂粉的脸上焦躁不安。
床上的男人眼窝深陷、形容消瘦,青青的胡茬增添了他的憔悴不堪,身上的衣服皱得不成样子,睡在床上无知无觉,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样。
他真是让人受不了,徐璐瑤坐在床边,眸光痛苦而眷恋地停在男子身上,忽而柔情脉脉,忽而残忍凶煞。可惜男子每天都烂醉如泥,从未注视过她的眼睛。
徐璐瑤的泪水涓涓流淌着,一遍遍地自问,一遍遍地泪流。
为什么,她千辛万苦费尽心思才与他在神圣的婚姻殿堂携手,可他却没正眼看过她一眼。她以为跟他结婚了就算拥有了他,可是最终却离得更远。
他不爱她,不碰她,不喜她,让她怎么能不心生怨恨?这个人,相恋了这么多年,难道都是单相思?
这下可好,本来肚子就是空的,本来想着结婚后总会有机会怀上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掩饰以往的谎言,谁知他根本视她如无物,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现在名义上她是拥有了他,可是呢,其中的痛苦压抑只有她自己知道。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婆婆三番四次要她去检查胎位,可丝毫不会隆起的肚子让她去检查什么?
心底的悲凉渐深,徐璐瑤呜咽出声。这内心的痛竟然比他抛弃她时更甚,她究其一切,耍尽了阴谋手段,将自己的父母都瞒在其中,最终得到了什么?他的爱,他的温存呵护?这时候她才知道一切都是梦,一切都是妄想。
她所追求的一切离她越来越远,她终于肯承认了,肖睦——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哪怕只有一根手指头的爱,哪怕只有一根头发丝那么少的爱,都没有倾注在她的身上,所以他才看不到她的痛苦她的狼狈,才可以如此肆虐她的一片痴情,才可以公然地将他的伤痛摆在脸上吧。
凭什么她得不到?她可以自负地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婆婆许静宜之外,她是唯一最爱他的女人。可为什么他的眼睛里就是看不到他呢?
徐璐瑤拿来一瓶白酒,看着他那烂醉的模样,自言自语地问:“是不是醉了,就可以让一切痛苦都死掉?象野火燃烧了满山的野草?”
她似乎忘了,野草遇春风,还会勃发出春意。野草烧不去,痛苦用酒浇,只会更疼。
倒了一杯酒,她一仰而尽,辛辣的酒流过喉咙,痛苦地灼烧着肺腑,心痛似乎更甚。
她的痛,无法形容。大海有多深,深不过她的痴情,高山有多高?高不过她的爱恋!可是有什么用,他看不见,永远都看不见!
又是一杯,顷刻见底。让她酩酊大醉吧,让她暂时忘却这入骨侵蚀的痛楚吧!
最终一切都会失去,当她干瘪的肚子再也不是秘密的时候,一切真相开始大白天下的时候,让她的爱她的人都死去吧!
眼见真情被践踏,希望遭到破灭,她的泪水汹涌澎湃,从未试过如此的痛苦过。
又一次举杯,喝干了!魂四散,心碎了,还有什么可留恋?
乞酒入愁肠,不料得酒愁苏醒。徐璐瑤带着些微醉意,终于失声痛哭。
悲伤的哀号却惊不醒床上沉醉熟睡的男人,她慢慢自桌子上滑落,勉强地站在窗台前,望着窗外花圃里盛开的一株寒梅。
粉色的梅花点缀着这苍白的隆冬,让这冰冷的冬多了一抹温存,多了一抹绚丽。可着梅的美却进入不了她的心,她的心象被火焚过,只有燃烧后的灰烬,别无其他。
客厅的门被打开,许静宜走了进来。
许静宜先是仰首看了看寂静的楼上,蹙起的眉头看得出她的烦躁。
她上了楼,打开房门就闻到刺鼻的酒气,看见一屋子的凌乱她的眉头更是紧紧皱在一起。
媳妇站在窗台前出神,儿子睡在床上却没盖任何东西,她立刻不悦地走进来,给儿子拉了被盖上,并对徐璐瑤说:“你怎么不给他盖被子,如果冻病了可怎么办?他可是你丈夫,怎么能对自己的男人这样呢?”
徐璐瑤转身看了看四处晃动着的许静宜,摇头晃脑地说:“他?我丈夫?你怎么不问问他什么时候尽过丈夫的义务和责任?冻病了才好,死了更好,省得每天喝酒装死了。”说完,她笑了,一种张狂而凄厉的笑声从她的口中传出,笑声伴着更多的泪水宣泄而出,带着战栗、带着颤抖,让人感到寒意幽幽、惧意森然。
“够了,家里一个疯子还不够!”许静宜跺着脚,脸色气得煞白。自从徐璐瑤进门,自己的儿子象是换了个人似的汹酒,肖远山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谁都无法阻止他堕落的脚步,他依然我行我素,一副不喝死不罢休的势头。
说实话,陌生的儿子让她害怕,他的眼神里总会透着绝望,仿佛人世间再没有让他眷恋的东西似的。
许静宜刚想再发泄,却发现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儿媳妇竟然还维持着那阴森恐怖的哭笑,又看到桌子上的半瓶白酒,惊慌地口不择言道:“你也喝酒了?你疯了吗?喝酒对胎儿不好,你要死了吗你?”
许静宜吓得面色发白,徐璐瑤终于笑累,泪水模糊了面容,力气全无地摊坐在地上。
“去洗洗脸,这个样子让人看见了算什么,我去给你熬点汤,以后不许再喝酒了。”许静宜放低了声音,儿子这个样子,埋怨媳妇也是无益。再怎么说,她身上怀着肖家的骨血,要不肖远山也不会苦苦逼迫睦睦,让他非得妥协了。
许静宜出去了,徐璐瑤已经停了的泪水却再次流了出来。
冬天快过去了,卸下厚重的棉衣,谎言还能支撑多久?就怕到时连看着酒醉的他,都成了奢望。
徐璐瑤不舍地望向床上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给她一点爱吧,哪怕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