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生死替换（1 / 1）
碎雨，连绵不断的下，浸染着墙脚的水滴花，直把那绿的叶滴得更加的透了。
桌，是檀木八仙桌；壶，是青瓷刻花纹壶。
柳缭云第三次将壶里的水注入小兔毫盏，盏内，细碎的茶末在茶筅的击拂下悬浮，泛起的沫停滞在盏沿四周。
看着水从茶壶的狮子口流出，天齐仁圣大帝眯着眼问：“妹子，那水滴花，是你的新作？这细沫茶，亦是你的新作？”
骄傲的笑，已经作答。
“以何为引？”
“莲。”
“睡莲科与石蒜科？”
“草本植物。”
“茶是何茶。”
“薏念，”柳缭云忽然腮落红霞：“薏念是郁郁佳城金慕离送的样品茶，以绿茶叶与粉色莲薏合成，百饮不厌，香飘九里。此后，妹子想将阴间饮品都替换成此茶。”
“金慕离，何许人，怎的册上无名？”
“纸人，刘莹儿的仆人。”
“刘莹儿？那即将投胎转世的三魂六魄宿蝶？”
“我想是的。如若刘莹儿多一次机缘巧合，便成就了三魂七魂，何苦如今骗着她投胎？”
“因为另一个人必须得死，那便是她的儿子颜小扇！”
刘莹儿的儿子颜小扇？！
厚重的门上，冰凉的石栓，那只偶然栖落的蝶听到一个晴空霹雳：因为另一个人必须得死，那便是她的儿子颜小扇！！
“为何？我不许！”柳缭云打翻了茶盏。
“前世的因今世的果，当日刘莹儿分娩时，孩子的父亲曾一遍遍说：先救大人。那时的孩子就该死了，可偏偏接生的是位得道神尼。”
“那就好，神尼会一直护着他，你们也没办法。”
“但是再过得半月，颜波家门外的法国梧桐就会开第一朵花，只要这朵花被颜小扇捡到，神尼就会坐化，那孩子，没有任何人能疵护得住。”
“法国梧桐？花期早过！”
“仍然会开，就只一朵。”
“儿死母生！荒唐！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答应。”
“可能由不得她！”
“不……”
“那孩子死时，她就得投胎，做颜波的女儿，他欠她的，你该知道，如果一个男人欠一个女人的情债，那么下一世，这个女人就会做他的女儿，让他以亲情，不但偿还着爱！”
“哥，哥！你是缭云的哥吗？你疼缭云吗？你去改生死薄，就算是为了缭云！”
“妹子，此事不直属于本帝权辖范围，再说，你在阴间呆了这么久，也该知道，众阎王都是尽职尽责，本帝实在不好插手。”
“那缭云呢？谁直接将我从黄泉路上领来成为你的妹？江夕照呢，又是谁成全他不受千年等待之苦却保留了记忆！”
天齐仁圣大帝瞠目结舌！这柳缭云亦痴亦纯亦骄纵，为他增添了无数生活的乐趣，于想他也想让这妹子快乐，便将江夕照从奈何桥头救来讨她欢心，哪知今日却成了她的口实。”
“你不要说了，最后颜小扇总得死，因为他是刘莹儿之子！”
门栓上的蝶，忧伤的收起翅。
天齐仁圣大帝的话不断的在耳旁慢音回放：最后颜小扇总得死……总得死……因为他是……他是刘莹儿之子！
那么，生，便是以小扇的死换来的！
偏不，无论怎样的诱惑！
当年那苦楝树只是让人觉得苦，如今换了这法国梧桐，却会要了小扇的命！错，错！
雨停了，蝶扬开翅。她没有时间忧伤，她要努力坚强，她要回去阻止小扇拾花，如果可以，她还要阻止树的开花，大不了就把它砍了，砍了！
水滴花下，一只小脚向前跨了一步，想追上飞得跌跌撞撞的蝶，可他犹豫着没有迈出第二步，只是睁着双担忧的眼，目送蝶的离开……
檀木八仙桌旁，天齐仁圣大帝与柳缭云的话还没结束……
“行，缭云不说了，缭云每天想着要让阴间多一些生机，现今却碰上如此揪心裂肺之事，心寒！不如去找孟婆婆要碗汤喝，忘了，全都了却！”
黑釉兔毫盏碎了、青瓷刻花纹壶翻了、檀木八仙桌倒了！
修长的袖飘过，行云流水般优雅，却深深刺痛了天齐仁圣大帝的眼，亦或许，是那话重重捶打在天齐仁圣大帝的心，他紧紧跟在柳缭云身后。
“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让颜小扇免却一死，那就是用刘莹儿的另一个孩子代替。”
“得了，据我所知，刘莹儿就一个儿子！”柳缭云依然急步前行。
“亲生的就一个，可她还收了个义子小怜，簿上有记载，须得小怜愿意才行。”
“蚁蝼尚且偷生，况且是只猴子？”
“所以，颜小扇终究得死，纵是你喝了孟婆汤，结果还是不会变。”
喝孟婆汤？谁听到我柳缭云说要喝孟婆汤了？我还得寻方觅法救人哩！
水滴花下的影子堪堪躲过前面谈话的男女，消失在路的尽头。
…………
双泪河畔石屋内。
遇浪抖了抖青衣窄袖，心思满腹地向众人道别：“各位，此特殊时刻，遇浪本该与大家共进退，无奈家中祖父祖母催得急，只好先行回去，就此别过，但愿能有重逢日。”
如果无知心良伴陪他冬眠，那么，相见无期！
宫心仪踏前一步：“你独自回去祖父祖母岂会饶你？”
苦笑……
“不如我陪你，作为朋友，就一个冬天。”声若细丝。
朋友，一旦做了，就是一辈子；陪伴，过了这个冬天，还要陪许多以后的冬天，这点，遇浪明白，宫心仪亦明白。
江夕照拍着遇浪的肩：“恭贺！”
蛇，冷血动物；玉，亦是惊性之体，此般结合在一起，真是天撮地合。
刘莹儿藏好自己的心事，含笑挥手，这一挥之后，自己亦要离开。
怀抱江夕照赠送的棉褛，刘莹儿四处找寻。
小怜去了哪里？
“我陪你去？”江夕照是真想和她一起走。
“不，万一小扇……会需要你的。”痛，纠结纷乱，再回首，石屋后是小怜复杂迷朦的眼。
“来，孩儿，与我一齐去见哥哥，一齐去见……”爸爸两个字终究说不出口。
小怜欢快地向前迈进一步，尔后又痛苦的向后退了一步，摆手，摇头。
“小怜？”
小怜却跪下一只腿，再跪下一只腿，眼神凄楚。
刘莹儿瞬间明白，小怜不愿意陪她。
“小怜……”刘莹儿返身，“起来吧，孩子，那么你便与小楚一起陪江伯伯。”
小怜不肯起来……
纵然已被提在空中，还是跪的姿势！
“照顾他。”刘莹儿将小怜放入江夕照怀里。
一声再见，不再回眸，哪一次离开，都有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