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轻歌曼舞（1 / 1）
午夜，如约而至。
屋内，寂寞的男人。
寂寞的男人饮完第三杯酒。这个平日滴酒不沾的男人，头有些晕。酒精并没能让他多想起些什么。
微醉的男人捏紧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自己的胸。疼痛也没能让他多忆起些什么。
他只知道：他是颜波。
此时的颜波又感受到了那种摄人心肺的引力，引着他去楼顶。
“……
好象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难道你又要匆匆离去
又把思念当做一次分手
……”
还是那首叫作的老歌！
颜波看到那个紫衣女孩从秋千上轻轻走下去，在楼顶翩翩起舞。她长袖翻飞，裙裾飘飘，她的领口，多了一片绯红的花瓣，依如那鱼缸中血红的水，映着她的脸。勾魂！夺魄！。她舞着，舞得长夜越来越诡异，朦胧的月色笼罩着她上下跃动的肩，最后，只剩下一个影子，虚幻、缥缈、没了灵魂，夹着一声幽远的叹息：“你快过来呀，我连寂寞的痛也快留不住了！”
“我......我失忆了，我想不起你是谁？”颜波感到抓狂。
“我是谁？我就只是我，无从选择！你过来！”
女孩渐渐停了下来，紫色的袖被夜风吹起，幽怨地拍打着栏杆，邪恶的魅惑象泡沫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颜波止不住梦游般的抬起一只腿，缓缓跨过栏杆......
女孩欣慰的笑。他这一跳，从此便是她的。
可那孩子呢？那对她抿嘴轻笑的女人呢？他们何其无辜……
“不，颜，算了！你已经不是我的，我走了，颜——”
一声凄绝的“颜！”
一个影子如流星一样从五楼坠落，没有灵魂释放的尖啸，没有高空坠地的声响，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颜波内心一紧，慌忙缩回迈出去的腿，心道：好险！差点自己就跳了下去！他飞快地跑回小扇的房间，——小扇睡得不怎么好，正举着胖乎乎的小手，嘴里慌乱地喊了声“娘！”
安抚地拍了拍小扇的小屁股，颜波迅速打着手机上的小电筒，来到女孩坠落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再仔细找了找，他看见地下有一只受伤的蝴蝶。蝴蝶的翅膀上有着眩目的冰点，腹部沁着浅浅的血丝……颜波几近痴迷地把蝴蝶贴在胸口。
是她，是她！一切都记起来了！
颜波没有妻，只有一个未曾结婚的女友刘莹儿。他们说好，等有了一栋属于自己的城市楼房就举行婚礼，然而，天不遂人愿，一次偶然的放纵，女友未婚先孕，饱受怀胎十月之苦，更在分娩时大量出血，虽然他在电话里一遍遍喊：要先救大人！可最后她还是死了。她死的时候，手中牢牢握住他们的定情蝴蝶，嘴里呼唤着爱人的名字！而颜波，却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为他们的小洋楼拼搏！等到他赶回来的时候，只见一个生命延续了另一个生命；只见他心爱的人儿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凌乱的发；只见泪水和汗水浸湿了她紫色睡衣，他甚至，甚至连一只手的力量都未曾给过她！
她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他爱她，以为在她身体里留下爱的铬印，她便是他的，可他却永远失去了她！他欠她的，他多么希望，那次被灯砸得失忆，冥冥中是她给的，那么，他会少欠她一些。不，他这辈子欠，下辈子还欠的……
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想飞！
然而她的翅膀受了伤。
受伤的蝶还是飞了起来，因为有一片红色的花瓣垫在她受伤的翅膀下。颜波看到了，或许，这花瓣就是那条失踪的鱼，虽然他想不明白，可他却坚信：一定是！
受伤的蝶飞得跌跌撞撞。
“莹儿，你要飞去哪里？你跟我回家，回我们的城市小楼，我给你建一个花园！”颜波的声音变得哽咽：“我思念你，好辛苦！”
刘莹儿停了数秒又开始往前飞，她想起了那个漂亮的女人，想起了那夜见到的孩子——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如果自己的孩子能顺利生下，也该这般大了！她不想去掺和他幸福的家！
“莹儿，你不要飞，让我抱着你，让我温暖你，让我为你疗伤！”颜波开如流泪。
受伤的蝶飞得更高了些。
颜波跳起来，他想将她捧在手里，用自己的生命疼她、宠她，可是他根本碰不到她！
“莹儿，你下来，你就停在我的肩，我不捉你，我只看着你！”
蝶没有停下来。
“莹儿，小扇需要你！”颜波开始奔跑，泪水已模糊了视线。
那不是我的小扇！小扇自有他的娘！我只是一缕消失的魂，我只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虫儿！
蝶飞得更快，拼了命般。
“莹儿……”颜波已泣不成声，追赶着远去的蝶。他摔倒了，血汩汩的流出来，他爬起来继续追赶，血，洒了一路。
受伤的蝶在夜的尽头变小、模糊、消失不见。
颜波号啕大哭。
莹儿！莹儿！莹儿……
字字带泪、声声断肠！
天快亮了，不能回头，只怕这一回头再也无力飞起，那么就只有灰飞烟灭！
刘莹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飞回了她白天呆过的地方——墓地。
她的墓地没有豪华的墓碑，那低矮的墓门就用几块薄石板搭成，门内有燃剩的香烛，门旁是枯萎的菊，最扎眼的就要数两侧的柏树，每棵柏树上系着三条丝带，丝带上挂有卡片，左边的卡片写着：莹儿，对不起！下面有日期，是她的生日；右边的卡片写着：莹儿，我爱你，我想你！下面也写有日期，是她的忌日。
三年了，每个生日与忌日他都在这里想自己！
他，还爱吗？
脆弱不堪的刘莹儿从墓门的缝隙中爬了进去。她太累了！她用自己的意识幻化出前生的模样，接连两晚在长夜里轻歌曼舞，现在她身上的鱗片已纷纷脱落，翅膀几乎透明，处处都流着淡黄的血液……可是她无悔，为了唤回爱人的记忆。
不奢求爱，只奢求一份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