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所以须臾(1 / 1)
本来可以很快解决的普通型人民内部矛盾,却不想被“地主婆”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给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一会儿跟警察嚷嚷什么如果不把孔芬芳判个终身□□押送到峨眉山当老尼姑,她就叫自己现任黑社会扛把子的前男友带着小弟一把火给派出所烧个精光,一会儿又撕扯着“气管炎”的衣服吼叫着问气管炎是不是男人,如果是男人就把孔芬芳的脑袋立马切下来当足球儿踢,踢完了当篮球拍,拍完了当乒乓球打,如果不是男人直接打个半残完了奔离婚登记处强制性散伙并赔离婚形象精神损失再婚名誉补全安家费五百万先,气的现场所有人包括民警和“气管炎”在内都对孔芬芳怨声载道,埋怨她当时出拳时为什么没多打几拳才只打了一拳。没有一个人不想上来揪住“地主婆”猛K一顿,有一位负责登记的民警实在是没能控制好自己激动的情绪,居然在地主婆的处理结果上奋笔疾书了一句:驱逐地球。
“地主婆”真应该庆幸自己生活在民主的国家、法制的社会。
垂头丧气的从派出所里再一次“刑满释放”,马文财觉得短短的一个多小时比先前那回“九年义务教育服刑期”还要漫长,毕竟是动了真格儿的,马文财真没想到这么倒霉的事儿会找到自个儿头上,而且是早不倒晚不霉,偏偏最不该倒霉的时候瞎倒霉,他估计这世上要是设个“全球最糗新郎”之类的奖项就非自己莫属了。身后的气管炎老弟死拖硬拽撵猪似的把一堆污言秽语搬上了车,一对儿苦命鸳鸯带着“血与屎的耻辱”和马文财的医药费绝尘而去。
孔芬芳马文财两人来到派出所门口,车队就在不远的马路对面静候。街上交织的人流匆忙而有序,一阵阵饭香,夹杂着驴肉火烧牛肉板儿面熏肉大饼的味道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马文财低下头看表,时针和分针程钝角状态指示在十一点三十五分上,快晌午了。他使劲儿瞪着孔芬芳的背影,企图孔芬芳什么时候转过头来看到自己这副表情,让她明白我马文财现在是处在何种的愤怒状态!□□嘴鼓的比腮帮子都大,说好听点儿就是威风凛凛气势凌人,说难听点儿就像是想吐找不着地方憋的,大概正在琢磨着迸出哪句开场骂来更能一解自己的心头之气。
“阿姨你真漂亮!”一个可爱的羊角辫儿蹦蹦跶跶的跑到孔芬芳面前,抬头羡慕的看着孔芬芳。
孔芬芳微笑着蹲下身来,摸着羊角辫儿的头:“小朋友,你也挺漂亮啊,你看你头上的两个小辫子多可爱呀!”
孩子的母亲从后面赶了上来:“这孩子,前几天就吵着闹着要穿婚纱,说穿上婚纱就变成白雪公主了,一看到你们就不想走了。”
“阿姨,那我什么时候能穿像你一样的新衣服呢?”羊角辫儿恋恋不舍。
“你要好好听妈妈的话,做个懂事的好孩子,等你长大了妈妈就会给你买白雪公主的新衣服了。”孔芬芳微笑着给孩子导航。
羊角辫儿回头看自己的母亲,在得到妈妈肯定的回答后,高兴的拍着手跳了起来:“我也能穿白雪公主的衣服了,我也能穿了,太好了,太好了。”
“行了丫丫,别调了,阿姨还有事情呢,跟阿姨说再见。”
“阿姨再见。”
“再见。”
孔芬芳站起身来,用无比羡慕和向往的目光看着母女两人的背影,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跟闻了醋似的,打湿的双眼经过强行截流才没让泪水涌下来。
“你TMD的什么懂(东)西转世,居然还有连(脸)笑得出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马文财终于为自己的开场骂找到了合适的契机。
“马文财,我现在是你娶进门儿的妻子,而不是买回家的东西,我和你同样享有合法公民享有的一切权利,我在尊重你的同时,请你也要尊重我,不要张嘴就想骂骂完就想打,这对我们今后的相处会造成很多负面影响,我不想今后的生活在战火纷飞的环境中度过,为了一个和睦的家庭,请你好自为之。”孔芬芳字字铿锵,句句肺腑。
“你TM……”马文财腰里的手机没有允许他骂出丢人的下半句话。
“你怎么不理我呀,快接电话,你怎么不理我呀,快接电话,你怎么不理我呀,快接电话。”一串娇哩吧唧的女声冲着马文财高频率撒娇。
“谁呀!啊,妈?哎呀妈呀,你可鳖(别)提了,刚放出来!折腾了一个躲(多)小时呀,我们还凿(早)着回……啥?不用回去了?为……”
通信终端的另一边:
“为啥?你个王八兔崽子,你还有脸问俺为啥?俺今儿个把话给你撂这儿,你要是再敢把那个妖精给俺带回家来,俺连你一块儿剁碎了喂狗!俺要是弄不死她俺也不活了!这世上有俺没她有她没俺!人?还有个屁人呀!啊?谁脸长的比屁股都大肯在这儿跟你一块儿丢人呀?该滚得都滚了,该跑的都跑了,丢人呐,俺说,丢不起这个人哪!咱们家祖宗十八辈儿的脸都让这个妖精给丢光了呀!俺当初让你别去招惹这个妖精别去招惹这个妖精可你就是听不进去呀!你说俺怎么生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专给俺招丧门星啊?你今天就是跟头猪成亲也别再让俺看见那个妖精,俺还想多活几年呀!娶个媳妇娶进班房里头了,你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你现在立马跟她一刀两断,听见没?一刀两断!立马!你给俺把电话给她,听见没?什么不用了!快点!俺今天不骂死这个妖精俺咽不下这口气!”马老太太说到最后激动的近乎于咆哮,脖子上的青筋绷的比手指头都粗,暴跳如雷般的愤怒在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以至于电话被拽到了地上都全然不顾。终于到了决战最终BOSS的时刻,虽然不能面对面,但却足以让马老太太兴奋的有一种使用终极必杀的快感。
现在的马文财,整个儿脸俨然变成了一棵白菜:鼻子以上青的不得了,青的比白菜叶儿都青,鼻子以下白的了不得,白的比白菜梆子都白。
孔芬芳不明白马文财为什么这么瞪着自己,看上去就像是想把自己给生吞活埋清蒸油炸了一样,她有点怯怯的接过马文财手里的电话。
“喂,妈…………”孔芬芳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权力。
“妈?妈也是你叫的?妈TMD也是你叫的?啊呸————!你怎么还喘着气哪?怎么没让人家把你打死啊?谁是你妈!谁是你妈!你TMD有妈吗啊?你也不拿照妖镜好好照照自个儿到底是个什么妖精?啊?不怕自己遭报应烂嘴呀啊?俺在这儿告诉你个妖精,今个儿的堂不拜了亲也不成了,你想结婚?狗屁!这辈子你也别想进俺马家门儿半步!除非俺死唠!俺就是做鬼也饶不了你俺告你说!你算个什么东西呀啊?有爹生没…………”
电话被孔芬芳挂断了,她终于知道了马文财那张白菜脸生成的原因。孔芬芳朝马文财看过去,坦诚的目光中夹杂着少许的期望,期望着马文财最后的定夺能给自己一个公平的结果。
“看我干吗?有审(什)么好看的!我妈她还妹(没)有跟你说清楚什么吗?啊?我想该怎么办你心里应该明白,不用我教你吧?”马文财落井下石。
“可是,我,我们…………”
“别TMD我们我们的,谁跟你我们呀,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十(始),你是你,我是我,我跟你遗(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马文财这辈子碰到你我认倒霉了!啊?行吧,我认了!你以后浅(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你认识我,我可不想让你祸害终身,你自己哪凉快哪歹(待)着去,爱找谁就找谁去,你站这儿给我听好了,我马文财不要你了,我马文财把你给休了!清楚了吗?明白了吗?搞(高)兴了吗?你给我滚得越快越好,滚得越圆(远)越好,不用我给你写休书了吧?不用我教你怎么滚吧?啊?”马文财落完井下完石打算快刀斩乱麻。
孔芬芳活生生的被马文财推进了冰封雪覆的万丈深渊,她感觉这一切实在是荒唐的可笑,自己就像是一件摆在货架上的清仓底货,被挑剔的顾客拿在了手里,随便看了看,便皱了皱眉、撇了撇嘴、摇了摇头,又扔回到了货架上。
孔芬芳固执的将视线锁定在马文财那张白菜脸上,想从上面捕捉到一点余地出来。没有什么余地,马文财像扔垃圾一样把自己给扔了,扔完了还啐了口吐沫,拍了拍手。
“马文财,你不是人!”孔芬芳扬起胳膊把手机摔在了马文财的身上,扭头走了。
这个突发性动作倒是着实把马文财给吓了一大跳,他以为孔芬芳又想动武,所以赶紧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却没料到新买的手机遭了殃,一下没接住摔到了地上,喀吧的一声儿,马文财就感觉是自己的心摔到了地上一样。
“为什么不理我呀,快接电话,为什么不理我呀,快接电话。”这回的娇滴滴女生显然是有点儿扁桃体发炎。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马(妈)是不是你呀!喂喂,怎么不说话?怎么美(没)音儿啊?TMD!孔芬芳!你个扫把星!你把老子的手机摔坏了!你陪老子一个新的……”马文财冲着孔芬芳渐远的背影气急败坏气贯长虹糟坑一样的谩骂有如滔滔江水连绵绝…………
孔芬芳庆幸自己没有当着马文财的面儿哭出来,眼泪保留到了刚才转身的那一刹那,她不想让马文财看自己的笑话,她要以一名坚强者的姿态来给这桩悲剧画上一个永远的句号。
纵使二十多年的风雨历程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与不幸,孔芬芳也全然不会料到命运之神会在自己的大喜之日玩儿了一次过家家。她今天可是一个新娘,一个穿着婚纱的新娘,在婚礼的当天居然被自己的新郎丈夫官人老公夫君爱人当家的给一脚蹬了,毫不留情的,虽然悲剧性导火索归之于一次非常规计划外事件,虽然孔芬芳像讨厌一只长着翅膀儿的蟑螂一样讨厌着马文财,虽然她自己对这起毫无爱情可言的婚姻事件没有报以任何的最终幻想,虽然……但是,孔芬芳已经没有了什么精力去想但是了,一种很累的感觉涌了上来,孔芬芳就势扶着身边的一棵白杨坐在了街心广场的台阶上,一群广场鸽便以为是又来了对儿取景儿的新人给它们捎来了丰盛的午餐,扑扑腾腾的全落在了孔芬芳的周围。
“老大,你说咱们今天的午餐会是什么?芝士?还是蛋塔?要知道我可有一个半星期没有吃过品客了!不会又是该死的玉米豆儿吧?人家现在可正在闹胃病呀!”路鸽甲好像早餐没吃好,冲着路鸽乙咯咯咕咕咯咯咕咕的发着牢骚。
“要不要来一只红烧鸽翅先?”路鸽乙皮笑肉不笑。
“凉拌鸽掌似乎更清口一些。”路鸽甲够二的。
“混蛋!还酱爆鸽腚呢!舌头还没伸直哩就先学会挑肥拣瘦的啦!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鸽以食为天,吃饭要吃出鸽品出来!你怎么就不长脑子呢!丢鸽呀丢鸽呀!”路鸽乙愁肠悠悠然,恨铁不成钢。
“咦?怎么地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地?到底是哪里感觉地不对劲儿地?怎么又说不出来的地?”路鸽丙百思不得其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奶奶个熊,你脑子也让驴踢着了?没眼力就是没眼力,你馍有看到这次就新娘一个人吗?缺摄影师和新郎。”路鸽乙脑海里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叫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徘徊。所有鸽兄鸽弟都围绕在孔芬芳的周围恋恋不舍,等待着新郎官和摄影师的出现,确切的说是等待着一顿免费的午餐。
本应是一个改善情绪的祥和场面,尽收到孔芬芳的眼底,却看的这位铿锵娘子军激动地泪如泉涌,做人做到这种际遇,真倒不如做一只鸽子来的幸福,满肚子的委屈真的就这样绵绵不绝起来…………
眼泪这东西不是酒,是不宜储存的,有了不排容易霉烂变质,伤身体。
约摸是一炷半香的时间,孔芬芳的眼泪渐渐显得供不应求,便停止了抽泣,抬起深埋的脑袋,身旁的鸽兄鸽弟早已不知了去向,怕是被刚才的一阵弦外之音扰的不知所措,另觅新食去了。一种不一样的情绪,释然还是什么的,孔芬芳感觉到了,一肚子的委屈随着眼泪付之东流,跟这档子人这档子事生这档子气流这档子泪的确是一桩赔本儿的事情,这样想着,孔芬芳心里好受了不少,毕竟人们在经历了失败与挫折之后总要以乐观坚强的姿态去面对生活和未来,早乐观比晚乐观要好,而且是越早越好,孔芬芳明白这个道理。
总结出这样一条很科学的权威性定论:原来一个人思想情绪的真正储存介质,是眼泪。
孔芬芳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年迈的奶奶。
奶奶现在是孔芬芳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