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1 / 1)
可风醒来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模模糊糊觉得是在一个颠簸摇晃的环境中前进,使劲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在一辆昏暗的马车中。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也不知已经这样昏睡了多久,看这光线,似乎已经是晚上了,她斜靠在车壁上,感觉浑身无力。
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能够坐的舒服一些,然后开始整理记忆中的片段,想弄清楚现在的处境。
记得一早进宫去了令嫔处,然后出来向西宫门走去,小弟和马车就在门外等候。可是快到宫门时,被个一小太监拦住了,说西宫门暂时封闭,让走西北角门出宫。于是可风只好绕到西北角门,打算从那里在走回西宫门与小弟汇合。却不想刚出宫门,就被人拿着手帕捂住了口鼻,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如今看来,像是自己被绑架了。可风自嘲地咧咧嘴,居然有人会绑架自己呢?绑匪有什么目的?自己这一票有什么价值呢?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摇摇头,观察起周围环境。车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倒是铺了很厚的垫子,坐上去还不至于太难受。悄悄地爬到前面,轻轻撩开帘子看去,外面坐了两个人,一人赶着车,一人坐在旁边,都一言不发。黑暗中也看不清两人的服装体貌,只觉得很魁梧,要是跑起来,肯定比自己跑的快。皱皱眉,透过两人的缝隙再向外看,只见黯淡星光中山峦起伏,幽暗的山林绵延蹲伏在路边,像是随时会吞噬一切的巨兽。
原来已经到了野外!可风靠回车壁上,心里焦急了起来。也不知道离京城已经有多远了,这两个人要带自己去哪里呢?郭淳肯定已经知道自己不见了,不知道会有多着急,怎么想办法联系到他呢?
深夜,当身上的酸麻渐渐退去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暗淡星光下,仍可见四周群山环绕,陡壁悬崖,地势险恶,影影绰绰的像有旌旗飘摇,岗哨森严,似是一座兵营。
可风被带进一间屋子,一进去,就见一人端坐正堂,一身明紫盔甲,斜飞的眉眼下,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原来是他——弘普。
可风微皱眉头,记得永璜说过,此人去年任了镶蓝满都统,手握一旗兵力,今年又任掌銮舆卫事,掌管宫中仪仗器具。难怪会在宫里安排人手将自己劫走,又出现在这荒远的兵营中。
弘普长身站起,双手轻击,冲着可风抚掌而笑。
“终于把林姑娘请来了,我已经等你好些时日了。”
可风看着他,问道:“这是哪里?”
“古北口兵营。如何?你如有兴趣,天亮后,我带你游览一下,看看我的将士们是如何把守这座铁门关的。”
“世子把我带到这里来,不知有何指教?不会只是让我参观你的兵营吧?”
弘普轻笑,挑眼看着可风。
“当然不是。把你请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让我姐和郭淳夫妻团聚,而你,插在他们之间很碍事,仅此而已。”
可风心中一紧,脚下踉跄,不觉后退两步。抬起头,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差极了,因为她感到双手在刹那间就已经冰冷了起来。
到底,自己还是做了世人眼中的第三者。
“是么?原来是这样。既如此,可风定不辜负世子一片苦心,听说古北口长城雄伟险峻,不如明天陪我去爬爬长城吧!”
弘普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丝笑。
“好啊!夜深了,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房间,这就让人带你去歇息。天亮,我们去爬长城。”
住在这间屋子里已经是第五天了。可风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眼看着军营中守卫森严,毫无可乘之机,每时每刻,她都在琢磨着该怎样逃出去,却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方案。
弘普倒也不曾亏待她,住在最暖和的屋子里,三餐也有人按时送来,只是门窗却都上了锁。每日早上操练过后,弘普都会过来,说几句半死不活的话,或者带她出去走走,爬爬山,看看风景。
那日,可风倚在长城的城墙上凭栏南望,蓝天下茫茫山林不见人迹。若是自己逃不出去,郭淳又能否寻来?自己在宫中被人劫走,应该是无人知道,他又怎能想到是弘普所为?即便略有怀疑,又怎能找到这偏远的古北口来?
可风心中暗自焦急,弘普只是站在旁边,嘴角勾着那抹讥讽的笑看着她,然后凉凉地说道:“别指望郭淳会来救你。现在,他恐怕自顾尚且不暇。”
可风倏然转身,盯着他的脸,只觉那笑容该死的碍眼。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只是让户部不得安宁而已,他自己并无碍,怎么说,他也还是我姐夫。”
“宝泉局的事是你安排的?”就知道是有人捣鬼。
弘普直认不讳,看上去还有几分得意。
“是,算是我送给郭淳上任的大礼。今早有人来报,说宝泉局东厂有人挑事,指使工匠拒领工钱,偏偏又有个愣头青不听指挥,两人生了口角,便打了起来,谁知却出了人命。”
他歪头凉凉地看着她,呵呵笑道:“你说我那姐夫,郭淳郭大人他如今是找你好呢?还是处理他户部的麻烦事好呢?”
可风靠着城墙,只觉的头很沉。那城墙,青砖垒成,一层一层,宽大而平整,延伸出数里,不见尽头。她默默数着青砖,只听自己的声音冷冷地问道:“那个匠人,也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我只是让他闹些事儿出来,让郭淳顾不上你,却没想到后续居然如此出人意料,真是让人惊喜。难道是上天也看不惯你们?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看他得意的笑着,可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与郭淳相爱而已,怎么就惹得天怒人怨了呢?若是自开始郭淳便有妻室,又怎么会生出这许多事端来?若是自己抢先与郭淳成了亲,又哪来如此尴尬的境地?从头到尾,纠缠反复,到底是谁的错?还是谁站错了位置?是谁替代了谁?还是谁抢了谁的谁?
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唯有一抹苦涩浮现在脸上。
良久,终于挣扎问道:“为什么总来找我?你姐与郭淳的事,你该去找他们,找我有何用?你真认为没有了我,郭淳就会爱上你姐姐?若是换了你,你可能爱上曾经背叛你的女人?”
弘普收了笑,眼里渐渐生出了恨意。
“谁指望他爱上姐姐?姐姐也不过是图个栖身之地罢了。是他在大婚之夜弃姐姐而去,又在第二天即搬到你那里,从此再没见我姐一面。可风,你想过没有?他如此不顾情面,要置姐姐与何地?置我庄亲王府与何地?他既无情,又怎能怪我无义?”
“你很爱你的姐姐?”可风想了想问道。
弘普只看着她,并不答话。
可风也看着他,嘴角也勾出一丝嘲讽。
“真是想不到,你们家居然也有兄友弟恭、姐弟相亲的典范呢!”
弘普闻言轻声笑了开来,语气却无比森冷。
“林可风,你不用试探我!我想做到事情从来都不会被别人折了去,谁都不行!不错,我是做过一些说不出口的事情,这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是我一人如此。你以为郭淳手上就比我干净了?当年他父亲可不止两个儿子,如今你可还能在郭府看到那些人?哼哼,他的手段一点都不比我的差!”
听到这里,可风忽然笑了,笑容如雨后晴空,明净无尘。
“正是呢!他的手段不会比你差,只会比你更加高明,起码,他不曾因为做过什么而被人诟病,不是么?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担心?郭淳自会有办法救我!”
看着弘普的脸色迅速沉了下去,可风心中还是小小快意了一把。
可是五天过去了,郭淳那边丝毫动静都没有,而昨夜睡了之后,分明是听见弘普进来,站在床前盯着自己。就算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感觉到,那目光就像是毒蛇一样阴冷。
他说,怎么就不见你害怕?林可风,我可是很期待看到你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说给他自己听,却在静夜里像蛇一般缓慢而清晰地钻入了可风的心里。
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了。弘普这厮性情乖张,任意妄为,如此下去,不定会再出什么变态的幺蛾子。可风仔细观察了两天,发现只有午后门外的守卫前后交接之前,会有所松懈,所以,这日她睡到了日上三竿,午饭送来后,又饱饱地吃了一顿,等人把碗筷收拾走了,她伏在门上听了听门外没有动情,就走到后窗边,拔下头上那枝镶了东珠的银簪,轻轻□□了窗上的铜锁。
前两天出去散步时,她已经仔细观察了这里的地形。房子是依山而建的,这扇后窗外面是一条废弃了的小通道,很窄,离山体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通向一片茂密的树林。
尖细的银簪细细翻转,几番尝试后,“咯”的一声轻响,铜锁应手而落。可风轻轻吁了口气,慢慢打开窗子,向外张望了一下,爬上窗台,轻轻翻身跳了出去。猫腰走到房头,见外面并没有人,视线内只有远远的一个营门旁有两人在冬日里暖洋洋的阳光下昏昏欲睡。提了口气,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入树林,林子浓密,只要进去了,就不会有人发现自己了。
在林子里狂奔了一个下午,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她弯腰扶在一棵树上,急促的呼吸提醒着自己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可是她不敢多做停留,好容易才出了军营,她怕再被弘普的人抓回去,能多走几步就能离军营远几步。
太阳西斜,眼看就要入夜了,这片树林很大,看来要在树林里过夜了,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野兽出来觅食。可风抬头看着落日余晖从西边的枝桠间透进来,暗暗记住方向,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向南走去。
半夜时分,实在是走不动了。可风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喘气之余,还一边暗自庆幸着,幸亏是冬季,林子里没有蛇和虫子之类的东西。
快到月中了吧?圆了多半的月亮高高挂在林梢,清辉万里,为树林镀上了一层一层银光,却也使林中幽暗的地方更为阴森。眼前的景象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看白雪公主时,黑暗森林中那一双双飘浮在四周的绿色眼睛。可风蜷缩在树下,平复了呼吸之后,就感到寒气袭人,汗湿的衣服开始变得冰凉,紧紧地贴在身上,极为不舒服。好在她太累了,抱紧了双膝,把下巴枕在腿上,在这样的条件下,居然也能能迷迷糊糊地睡着。
寂静中,不知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唤,清晰的似乎就在近前。可风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拔腿就跑。慌乱中,不知跑了多久,脚下虚软,双腿无力,跌跌撞撞的被地上凸起的树根和错乱的树枝绊倒了数次,最后一次可风惊呼一声,跌下了一面斜坡。
幸好坡度不太高,几下滚落就到了底,本想爬起来继续跑,却觉得左脚脚踝巨痛,根本使不上力气。一定是扭伤了脚腕,可风暗叹倒霉,这下可怎么走啊?翻身坐了起来,伸手摸到脚腕,忍着痛揉了揉,才抬头四处打望。
月光下看得分明,原来自己是跌落在树林外侧的沟渠里,误打误撞的,居然就跑出了这片林子,沟渠的另一侧就是一条官道,在月光下像一道长长的带子伸向远方。只要沿着这条路总能走出山里吧?可是此地离古北口应该不算太远,官道上有没有弘普的人在呢?一时又不敢贸然上路。正在心中犹疑,却听见马蹄声由远处传来,可风急忙挪到沟中阴暗的位置,屏住呼吸,不敢出声。谁知马蹄声到了近前却停了下来,然后慢慢的在原地转了几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可风心中紧张,怕是弘普的人真的找到了这里,一定是刚才摔下来时动静太大,惊到了他们,不过听声音,似乎只有一人一马,只是现在自己的脚受了伤,没法跑,只好缩在黑暗里,祈祷自己不被人发现。
路上的马蹄声在转了几圈后又停了下来,静默中,可风觉得时间可怕的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一个声音从头上响了起来,有一人轻轻喊道:“林姑娘,你在哪儿?”
从听到第一个字开始,可风便激动的热泪盈眶。那声音略显稚嫩,却有着变声后的清亮。这真是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犹如天籁,一定是神佛派来打救自己的!因为来人不是别人,那是小弟的声音。
在空旷的荒野中,一个急切的、微颤的、略带哭音的声音回答道:“我在这里!”
可风终于可以歇下自己那又累又疼的双脚,踏踏实实地坐在马背上,搂着小弟的腰,开着小弟的玩笑。
“我今天才发现,原来小弟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居然变得这么好听,平时怎么就没听出来呢?”
小弟不语。
“再过几年我家小弟肯定也是帅哥一枚,怕是要迷倒一大群小姑娘了。”
小弟抖了一下缰绳,策马加速飞奔。
“小弟,说真的,府里有没有你看得上的小姑娘?有就告诉我,我替你们做媒。不然,芽儿如何?”
小弟终于忍无可忍。
“夜里风大,姑娘能不能不说话?”
“终于见到亲人,姑娘我心情欢畅,怎能不说话?”
小弟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冲他一乐,又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弟扭过头,看着前方说道:“听到姑娘的喊声,就寻了过来。”
顿了顿又道:“爷也来了,就在前面,被路上的官兵拦住,爷跟他们周旋的时候,我偷偷溜过来的。”
可风望着前路,喃喃说道:“他来了?我就知道他会来救我的。”
“这几天爷四处打探姑娘的消息,好容易才在宫里得到一点风声,便急急地赶了过来。”
“让大家着急了吧?”
小弟点点头,说道:“大阿哥也在找你。”
可风在他背后轻轻点头,心中涌出一股暖意。
月已西沉,大地一片宁静,唯有疾奔的马蹄声哒哒远去。
黎明的时候,小弟忽然停住了马,轻轻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从他的肩头看过去,微露的天光中,一队人马静候前方,当前一人跨马而坐,明紫盔甲,暗紫披风,在猎猎晨风中上下翻飞,像一株地狱里长出来的曼珠沙华,透着死神一样令人绝望的气息。
弘普脸上依然似笑非笑,静静盯着两人,催马上前。
“林可风,你居然能在我军营中逃脱,看来我是低估了你呀!”
可风叹气,皱眉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弘普挑眉而笑,白皙的脸上如修罗般狰狞残忍。
“只想请林姑娘跟我回去。”
右手倏地一探,已抓住可风的手腕,眼前一花,却是小弟伸手拦在前面。小弟手上用力,两人翻身下马。小弟挡在可风马前,看着弘普,一动不动,却全神戒备,像一头欲要扑出的小兽。
弘普微微一笑,一摆手,身后的人一拥而上,与小弟缠斗在了一起。
可风坐在马上急得要死,小弟一人,势单力薄,却又没人上前帮忙,心里叫苦不迭。弘普揉身上前,再次拉住她的手腕,看着他脸上那丝笑容,可风心下越发烦躁了起来。狠狠甩开他的手,自己从马上下来,死死盯住弘普的眼睛,咬牙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总和我过不去?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他站在那里,玩味地看着她,慢慢说道:“只要你离开郭淳,我便放过你。”
“我的事情与你何干?凭什么要你来管?”
弘普嘴角的笑容加深,语气却缓慢而尖锐。
“你就如此原意做人家的小老婆?还是个进不了家门养在外头的?说穿了,就是一个姘头而已。”
可风一下子气得脸上通红,只觉胸中气血翻涌,脑子一热,成串的话就脱口而出:“你呢?你又算什么?你不过是个爱上自己亲姐姐,却又不敢说出来的可怜虫而已!我是人家小老婆?那又怎样?我敢做!你敢做么?你爱她,可惜她却不爱你。宁愿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她宁愿爱上一个洋鬼子,就是不爱你!”
眼见的弘普脸色巨变,她又逼上前一步。
“弘普,不知你我比起来,谁更可悲?”
弘普脸色煞白,斜挑的双眼燃过一层惊怒,蓦然之间,抽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便向可风砍去。此时二人相距太近,可风要躲已是不及,仓皇之下,只好一闭眼,凭着本能举起手臂向前挡去。
闭眼的刹那,似是看到一个人影急速飞扑过来,紧接着感觉右臂一凉,泛起了一阵刺骨的疼痛。
睁开眼,发现手臂虽然剧痛,但好歹还长在身上。再看刚扑过来的人,却已经倒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尽被刀刃划烂,一道长长的伤痕从胸前斜斜下到腹部,正在冒出汩汩的鲜血。
“小弟!”
可风尖叫一声,顾不得查看自己的手臂,扑到小弟身旁,跪在地上,伸手捂住他的伤口,试图阻止那汹涌的血。眼前一片血红,双手徒劳地移换着位置,可是伤口太长,血流得太快,怎么捂也捂不全,怎么堵也堵不住。
“小弟!小弟!”
她的声音颤抖,几乎不能成声,眼泪奔流而出,下意识叫着小弟的名字,心中早已慌乱的不知所措。
“姐姐!”
是小弟微弱的声音。可风抬起头,从他的伤口看向他苍白的脸,哭道:“小弟!你不能死,你要坚持住!”
小弟艰难地扯动嘴角,现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你真像我姐姐。”
可风泪流满面,使劲地点点头,用没受伤的左手扶起他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
“我是你的姐姐,只要小弟要愿意,我就是。”
感觉他的身子越来越冷,可风用右手艰难地把他覆在脸上的黑发拨开,随着手指抚过,小弟惨白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红的印迹,早已分不出那是自己的血还是小弟的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那抹红上,冲出细细的痕迹,又顺着小弟的脸庞滑落。
可风心中巨痛,这个一直沉默的孩子替自己挡了一刀!自己却只能眼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离去,毫无办法。
小弟无力地看着她,感觉她的泪水一下一下滴落在脸上,温温的,热热的,像是一股暖流流进了心里。眼前晃过他那孤苦的童年,在凄冷的街头与野狗抢夺食物,破衣烂衫的小孩一脸菜色,被集市上的商贩推搡打骂。似乎又看到了姐姐,瘦骨嶙峋的小手紧紧拽着姐姐,姐姐的手总是很温暖,姐姐总是很轻柔的抚摸他的脸,然后会叹息,会轻轻地说:“小弟太瘦了,脸上只剩一对大眼睛了。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能让小弟吃饱。”他会摇摇头,告诉姐姐自己一点都不饿,姐姐就会用她同样瘦弱的手臂抱住他,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
小弟慢慢抬起手,接住一颗从可风脸上滑落的泪珠,嘴角轻弯,笑容淡淡,眼睛亮的如同晨阳下这滴闪亮的泪。
“姐姐……”
他的手滑落,手中那滴泪水摔落,迅速渗入大地,不见了踪迹。
“小弟——”
可风紧紧抱着小弟的身体,眼前一阵阵黑暗。模糊中,好像听到远处传来一片马蹄声响,夹杂着声声呼唤。
“可风!可风……”
是郭淳!是他来了!
可风心头一松,再也支持不住,终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