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若明(1 / 1)
若似浮纱恨未泯,明镜化由转秋已。
力求改观尚不晚,亦得崇信百加身。
半个月后,皇倾炎把百嫙月带回皇宫。
他首先诏封她为御医,让她住在主殿息炎宫右侧的小书斋,祈云阁。那里环境清幽,少有人打扰,是个清静的好地,百嫙月一眼就喜欢上了。皇倾炎这么做明里是为了让她方便看太后,暗里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能借政务空隙来看看她。为了讨她欢心,他还让老太医们搬来库里的医书供她看。
“太后得的是何病症?”百嫙月住了了几天,废寝忘食地彻夜看了几本医书后,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母后她是双目失明。”皇倾炎故意避重就轻地回答。
“好好的,怎么会失明?这宫中不是有很多上好药材,为何不好好调养。”
“唉,是母后不肯服药啊,而宫中那些庸医也是群无用的废物。”
“皇上,恕嫙月说句大胆的话,这惹太后生气的怕是皇上您自己吧?”虽然她拒绝要贴身丫鬟服侍,这宫女们来来往往的窃窃细语也让她听出了点弊端。她不信聪明如他会不清楚,只是他一直逃避罢了。
痛处被揭穿,皇倾炎压下心中的酸苦,既然她都猜出了,他就平静地道出原由:“母后她是气愤我夺位之事,她一直不能释怀也一直不能原谅我,最终郁郁寡欢,积劳成疾。”
百嫙月思索片刻,道:“皇上,可否让嫙月见见太后?”
宁清宫
硕大的宫殿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仆从婢女,一种荒芜的孤寂,静的可怕。
“母后,儿臣给您找了个大夫,她说不定能看好您。”皇倾炎再次拿出他的礼貌客气,要说天下有谁能让他如此态度,那也只有母后了,只是他并不认为母后对他的看法会因此有所改观。
“你走,哀家说过不想见到你,也不需要什么大夫。”
皇倾炎看了看一旁的嫙月,耸了耸肩,做出无奈的神情,小声道:“母后一直脾气暴躁。我看我们今天就回吧。”他转身要走,嫙月却没有挪动,他疑惑地看向她。
“太后,可您身居深宫,连看都没机会看到他,既然气他,何不亲自出来骂他,岂不更能泄恨?”清风般的声音虽力道不重,却清清楚楚地传进太后而中,如清泉安抚人浮躁的心情。
“你一小小太医能懂得恨?”
“嫙月是个大夫,恨嫙月不懂,大道理嫙月也不懂,就懂得医术。从您的声音嫙月能听出您一定过的不乐。”
“何为乐?哀家已经不知道人生还有何乐趣可言。”
“乐与忧,爱与恨都在一念之中,看开了也就过了,人生本来就如一梦,既已无法无所欲求,那何必要郁郁寡欢。”
“难道你能给哀家愉悦?”
“嫙月无法承诺,但嫙月却可以给太后光明,往后太后可自己寻求人生乐趣,太后可愿试试?”
“你进来吧。”百嫙月回头看了皇倾炎,走了进去。皇倾炎已是一脸惊讶,不明白自己好言好语那么久都见不找母后,一向不再见医的母后怎会在短短只言片语后就同意让几乎是陌生的百嫙月进去呢?他真是低估了嫙月的能力了,也许她就是有着自己缺少的亲和力。
宫内很昏暗,烛台残留的烛火微弱暗淡,随着她的走近摇曳,如人生命般不定。百嫙月穿过重重丝帐,走得很近了才能透过弥漫的香烟看清正中塌上侧卧着个华衣妇人。她雍容华贵,端庄而高贵,虽经过岁月的洗涤,还是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姿。只可惜失神的双目和悲哀的神情却让她整个人失去了生气。
百嫙月一下觉得一种悲哀与心疼攥住了她的心,其中还夹杂了对不付责任的皇倾炎的愤怒
“民女名百嫙月,是皇上特别请来为太后医治的。”
“哀家不想医了。”声音很沉缓,带着浓浓的哀怨。
“这嫙月就不明白了,太后为何一直拒医,嫙月可是很有信心能医好。”
“哀家说不医就不医,”太后有点不快。她也不懂为何让百嫙月进来,现在她已有点后悔了。
“难道您不想看看您的儿子吗?”
她当然想。只是多少御医也是说能医好,结果呢,一次次的期望都变成了失望。“听你声音年纪不大,你这年纪轻轻的女娃能比得上经验十足的太医?”
“原来太后是在怀疑嫙月的医术,这不难,嫙月可以证明给您看。看太后面色,该是饱受头疼之苦,嫙月可以减轻您的痛。”
太后心里一惊。太医都没看出这女娃居然看出了!说不定她真的能……太后压抑住颤抖的声音,说道:“好吧,就让你试试吧。”
百嫙月从袖中抽出细细的银针,小心地扎入头部几个穴道。不到一柱香时间太后的头疼就真减轻不少。
“太后,现在可让嫙月为您医治了吗?”百嫙月笑如春风,轻轻地问道。
“这……你有几成把握?”她还是有点犹豫。
“嫙月不能保证不会失败,但嫙月会尽力的,您也没有损失,不是吗?”
“唉,好吧,你如此固执,哀家就给你一次机会吧。”
“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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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倾炎焦急地等在宫外的,见到百嫙月缓缓走出来,脸色黯然,一时心落谷底,焦急地问:“母后让你医?”
“恩,”她淡淡地答了声,心中的被压抑的怒火在见到他时又再次窜升。这么把自己的母亲一个人冷落在宫中,难道他不明白太后心中的落寞吗?无数次的失望与长期的寂寞已让太后不再相信别人了。
“那……”为什么她脸色如此不好,莫非是没有希望治好。
她看出他的担忧,很不客气地说道:“皇上不用担心,嫙月很有信心能医好太后。”
“谢谢你。”
“皇上的谢意民女可承受不起,不如等医好后再言谢也不迟。”
“你要什么谢礼都可以。”
貌似随意的话在百嫙月听来就是权贵对贫穷人的讥讽。这种话语以前她也不是没听过,只是一直淡泊名利的她都能看淡想开,可不知为何,这话从他口中说出让百嫙月心中莫名地一阵感伤,还以为他能看透自己,原来他还是把自己当成那种庸俗的女子。
“皇上一言九鼎,到时可不要忘了。”既然他如此认定她,那她也不想反驳了。
不再看他,她头也不回地走回祈云阁。
罢了罢了,自己既已入局,那就尽她所能完成她想做的事吧,即使此举可能会从此使她卷入宫廷狡诈纷争,甚至陪上清白性命,她也毫不后悔。
太后真正要治的不是眼疾,而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就算她对皇倾炎没什么好感,还是打算解开这对母子心中的结。
难道她真是那种爱慕钱财之人?皇倾炎看她离去,没为她的不礼貌而生气,反倒心中困惑,不知道为何她就进宫一刻,态度竟如此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