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君子·邪帝(1 / 1)
“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司马炎则就到了,”长眸流转着风情,唇角开遍了桃花,宇文瑾人方进,话已出,“你该好好想想和他说什么,别把心思都放在怎么能快点结果自己上。”
闲散冷漠的声调不像是玩笑,童昭堂和韩诚对视了一眼。
韩诚摇了摇头,他一路护送荣清风,到这里就被软禁,也不知个中曲折。荣清风无法保持淡定,看着童昭堂,忧心忡忡。童昭堂并未显露出什么情绪,给了荣清风一个安抚的眼神,然而他的心,在听到司马炎则要来时便已无法平静。
好像是累了,童昭堂合上了眼睛,眼帘敛住所有涌动的情绪。过了一会儿,童昭堂睁开眼睛,问韩诚:“你送她来的?”
韩诚激动的神色顷刻转为不安:“是。”
“擅离职守?”
“是。”
童昭堂的第二个问题让荣清风也不安起来,她没想到韩诚会是这样得到的“假”。
晃到童昭堂面前的宇文瑾却笑得惬意。
“你不会打算和他聊这个吧。”
“应该不是第一个话题。”童昭堂淡笑着答。
从容优雅的君子笑让宇文瑾很是不爽:你倒淡定。
“将军,是我……”荣清风声音低低的,想解释一下,却因为意识到解释了似乎也于事无补而不知如何往下说。
“我并没有怪他。”童昭堂柔声安抚着,轻轻执起她的手。
宇文瑾斜了童昭堂一眼:居然当着他的面调情。
叶冲看不下去了,他的主子可是九五之尊,哪能容他们这样放肆。
“大胆童昭堂,见了皇上不仅不行大礼,竟然还敢……”
宇文瑾的手摆了摆,叶冲的声音渐渐消失。宇文瑾看他没明白,又摆了摆手,叶冲心有不甘,仍是恭敬地抱拳退下了。
原来他是皇上。血色浅淡的脸上,一抹了然的笑意浮现。韩诚和荣清风却是惊讶,韩诚立即戒备起来,荣清风则是起身打算行礼。
宇文瑾看了荣清风一眼,道:“不必了。”然后,朝着门口使了个眼色。荣清风又看了看童昭堂,以眼神交流了一番,才退了出去。韩诚盯着宇文瑾看了一会儿,大步退出房间。慕容德倒是很自觉,说了一句“我煎药去”,便撤了。
童昭堂注意到宇文瑾对慕容德的态度十分恭敬,心中暗暗留意起来。
“怎么,有话问?”
“我好歹是个皇上,你多少该更客气些。”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是漫不经心。
“我是奇国人。”言罢又是那浅淡温和的笑容。
宇文瑾挑了下眉,倚进旁边的椅子里,看着童昭堂,不语。
他看着童昭堂,童昭堂也看着他。他故意笑得邪魅,童昭堂始终笑得正派,他的眼中桃花流转,童昭堂的眼中一片澄澈。
“呵呵……”宇文瑾低低地笑了出来,想起司马炎则被自己逗得生气的样子。
能让司马炎则感到威胁的人,定力果然更强!
“我想跟你聊聊……你的身份……”宇文瑾幽幽开口,不放过童昭堂脸上的每一分变动的神色。
“嗯。”童昭堂只是淡笑着回应了一声,平静的出奇。
宇文瑾认为童昭堂的神色至少应该有一点不自然的或者是不平静的,然而,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童昭堂,却连半点尴尬或遮掩的神色都没有找到,童昭堂平静的,好像他的身份没有一点不寻常。
世界虽大,事虽繁杂,道理却相通:谁更沉不住气,谁就将在接下来的交锋中处于被动,带兵如此,谈话亦如是。这,童昭堂懂。他无惧交锋,但是,他并不想和宇文瑾多谈什么,宇文瑾会问得这么无所谓,八成是已经知道了其中的曲折,而司马炎则的到来对于宇文瑾不算什么,于他,却是大事,他需要好好理理这几天、这些经历的头绪。
宇文瑾会费心留住自己的命,也许,和司马炎则的到来有很大关系!直觉的,童昭堂有点担忧。
宇文瑾看童昭堂神游的样子,轻咳了下,不满地道:“还在想怎么弄死自己吗?”
童昭堂看向宇文瑾,此刻,说他是个帝王,不如说他是个赌气的孩子。没想到,今天,让他见到了冷情帝王不同传言的一面。
“不,我在想……你为何要我活。”语气像个纵容孩子胡闹的家长。
“你就这么想死,或者说,想为他死!”
童昭堂不明白宇文瑾隐隐而现的怒气从何而来,不过,童昭堂感觉那与他无关,至于为何要死,与他说说也无妨。
“若是我死得益的只有皇上一人,我会选择活着。”
“哦?”宇文瑾以为,童昭堂一心求死,是为人伦纲常,难道并非如此。
“若你经历了我经历过的那些,也一定不会在意身份和地位了。谁是皇上,谁是走卒,都没什么区别,因为什么都是可以颠覆的。维持现状或突破现状都是出于各自的利益需要或内心的企图罢了。我不会再在意那些,我在乎的只是值得我挂心的人。”
“荣清风?”
“不只是她。”她确实占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但不是全部,若只是她一人,他会尝试其他的选择。
“为什么不选择反击!”宇文瑾的怒意已经开始外露。
“因为我无法保证如果我选择反击,我在乎的人会不受伤害。”童昭堂依旧说得平静。
“你觉得你死了就可以保证你在乎的人不受伤害了吗!”怒意被不屑取代。
“至少可以保住他们不因我而受到伤害。”他的皇弟或许不够仁厚,但怎么也能称得上明智,他以一个平常的马革裹尸而亡,带着那有可能颠覆王权的身世永远离开,那他的皇帝自然不会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杀戮,如此,可不让无关的人受牵连。而由宋及转交给太后的信,则可保他舍不得受伤的人安全无虞。以他一人之力,可以做这么多,那他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所以选择死,选择这么保守的方式和舍出自己的性命来保住心疼的人,未免愚昧了些!”妖娆的长眸中尽是不屑的神情,他的经历告诉他,没有任何人、任何原因值得自己付出生命,如果想要什么,就要靠自己去争取,否则就只能任人宰割!
“你有在乎的人吗,真正放在这里的人?”童昭堂捂住心口,问宇文瑾。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宇文瑾不以为有或没有什么在那里会有什么不同。
“你会这样问,应该是没有吧。如果有一天,你这里有了什么人而面对我所面临的境况,我想你也会做出类似的决定!”
对于童昭堂的剖白,宇文瑾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然而,他没有想到,就在不远的将来,有两个人,让他真的体验到了这剖白。一个他早已认识,却在之前从未认清,一个他相识不久,却注定与之经历刻骨铭心!
只能向陌生人剖白是很无奈的举措,听的人却不能明白,在这种纷乱的局势下,不知,是幸是不幸。童昭堂笑着,云淡风轻。
浅笑淡然,温和眉眼,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虚弱反而凸显了他的儒雅,那种淡定深沉的气质,让人心折。宇文瑾不得不承认,童昭堂,有一种教人心安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他既想靠近,又很抗拒。他想求得一份宁静,却又不想让安宁消磨了斗志。
“你知道吗,你的笑容很讨厌!”突然,宇文瑾道。
“你怕?”疑问的语气,玩笑的口吻。宇文瑾睨着童昭堂时,童昭堂也在静静地看着他。直觉,让童昭堂这样认为。
长眸中的片片桃花顷刻消散,森冷彻骨的冰霜旋即射出,童昭堂的看透成功地挑起了宇文瑾的杀机,也让宇文瑾回归冰冷与寡情。童昭堂以为宇文瑾会立即出手,但宇文瑾却敛住了杀气,慢慢合上了眼睛。房间里,只有偶尔可闻的呼吸声。
宇文瑾静静地回忆着过往人生的种种,心痛和悲怆让他红润的双唇渐渐泛白。再睁开眼睛,桃花依旧绚烂,但是片片都蒙上无比凉冷的寒冰。
他对自己说:这一生,你需要的只是保证自己有充足的斗志。别忘了,你要完成的每一次报复都需要依靠斗志支撑。只有做完了该做的事,解决掉所要该解决的人,你才有资格得到安宁。而那些事,该是要用一生来完成的!你和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天生的君子,你是注定的邪帝。生来就注定殊途,彼此的轨迹对对方而言也注定没有任何值得参考的价值,所以,不需要参考他什么!
而他,太过聪明。太过聪明又不懂得隐藏的人,就该死。
温和的笑容将凌厉袭来的寒冰尽数化解,童昭堂的面容平静安宁,好像连死亡也可以包容的下。
“无欲则无惧?”宇文瑾轻道。妖冶的笑意自唇角蔓延,映得长眸中浮动的含冰桃花倍加妖艳。他要童昭堂死,而且死得悲惨、遗憾。
看出他不怀好意,童昭堂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过头,不再看他。反正现在是死不了了,不如想想接下来要面对的人吧。
不过老天没给他时间想,在他转过头之后,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立即传来。他的心,莫名的紧张起来。
“皇上!”
“皇上!”
韩诚和荣清风异口同声,没想到司马炎则会突然出现,都愣住了。
司马炎则看到韩诚和荣清风同在这里,心里也就猜知了几分两人旬月前失踪的来龙去脉。
韩诚随即见礼,荣清风正要行礼时,却听到宇文瑾玩笑口气的声音。
“哪国的子民跪哪个君王,心里可要明白呦。”
动作,立即顿住,但是,荣清风依旧以女子见男性宾客之礼对司马炎则福了两福。
司马炎则见宇文瑾妖娆地倚着门框,眼中桃花流转,笑得无比妖艳,数日之前的调戏历历在目,顿觉浑身发麻。他强作镇定地瞟了宇文瑾一眼,便越过宇文瑾进到屋里。
难得的,宇文瑾没有纠缠,主动离开了房间,还顺手将门带上。
走到房间外,宇文瑾以眼神示意众人离开,叶冲和荣清风随即行礼告退,韩诚看着荣清风的身影,视线一时收不回来,直到那身影被侯在门外随侍司马炎则的侍卫遮挡不见,才转回室内。
宇文瑾窝进一张椅子,头靠着扶手,腿搭在椅子之间的几案高桌上,盯着韩诚看,眼神暧昧。
韩诚以为那眼神是在揣测他与荣清风之间的关系,没有搭理。他早已经决定,以后都只是默默守护,对荣清风,他不会再有任何非分之想。而他对荣清风的感情,他的将军也是知道的,也算默许了。
韩诚心中无鬼,坦坦荡荡,面色冰冷地在厅中坐定,神色没有半分不自然。
可那视线,一直凝在他身上。韩诚再向宇文瑾看去,发现那双眼睛中的暧昧不仅未减分毫,反而愈加浓烈,而且,带着不断涌动的某种……情感。
韩诚味着那种不甚分明的,带着压抑的情感,一种猜测在脑海中闪现,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宇文瑾。
面对他测度的目光,宇文瑾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种肯定。
宇文瑾有龙阳之好?!
被不断打压的猜测渐渐清晰起来,韩诚感觉大脑好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不,是被闪电劈了一下。随着这种猜测的可能性的真实程度在心中不断攀升,韩诚渐渐感到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宇文瑾的目光从暧昧转为挑逗伴随着意/淫,韩诚觉得恶心,不禁怒目相对。
对于韩诚的反应,宇文瑾只是无所谓的一笑,然后继续看着他。那笑容,好像因为被厌恶而显得更加妖艳。
韩诚从没有仔细看过宇文瑾,现在看,才发现宇文瑾的样貌就在男女的分界之间,显现的是男相女相,只是他意念的表现罢了。他若是慵懒,便是妖艳流转,他若是凌厉,则是英武不凡。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擅变至此,忽然有一股寒意从不知名的地方腾起,渐渐将他的身心笼罩。这个人,真是可怕!
宇文瑾的笑意不变,却轻轻合上眼帘,因为……他听到里面的人开始交谈了。
那双妖冶却骇人的眼眸终于不再直视他了,韩诚感觉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再也无法平静了,接下来的时间,他都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