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转机(1 / 1)
韩诚警惕地看向门口,晃进来的身影,不是叶锦荣,而是一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者。
“我们……聊聊?”来人含笑地捋了捋胡子,然后指了指身边的凳子。
虽然来人的外表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亲切感觉,但是,他依旧保持着警惕。
“我们不认识。”不是自己的地盘,韩诚要减少一切沾惹到是非或危险的可能,他这条命,还打算长长久久的留着,好好守护他的将军夫人。
不料,来人闻言竟笑了起来,没有一丝气恼或是离开的意思,反而自觉地坐到凳子上。
“到底是年轻人,说话这么冲,哈哈……”
韩诚心中乱的很,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什么可笑的地方,瞪了慕容德人一眼,就不再理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径自朝床榻走去。
独自坐着冷板凳的人也不勉强韩诚搭理自己,只是慢悠悠地说:“我们聊一聊就认识了,比如,聊一聊你所关心的一个女子的行踪……”
韩诚猛地顿住身形,这个反应让说话的人扬起满意的笑容,然后,悠然自得地捏起一个杯盖儿,端起一杯热茶。
就在甘冽的茶水即将入口的一刻,茶杯一沉。慕容德挑眉一看,刚刚还拒不合作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挡在了他的茶和他的嘴之间。
“我们现在就来认识一下吧。”然后,杯子被移到了原位,韩诚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他面前……
韩诚发现和这个对面的人说话很练功夫——每次他以为避开了一个陷阱,就会马上掉进一个深坑!他不得不调用全部可利用的脑细胞来应对他的话。
不知不觉,半炷香的时间就过去了,慕容德“斩获”颇丰,韩诚却几乎一无所获,反而被慕容德套走了不少信息。
“慕容德前辈,我们之间的谈话不公平!”韩诚有些气不过地说,可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怎么能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呢!心眼斗不过人家也没什么,单从年龄上看,慕容德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都多,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估计他也会说,但这话一出来可就把底气也输了,丢人丢大了呀!
慕容德看着韩诚一脸懊恼的样子,突然问:“你……有二十了?”
预料中的激动没有出现,被问的那个好像还真的开始思索起这个问题了。
很久,重重叹出一口气,韩诚才说:“还不算,过了八月才是。”
慕容德有些吃惊,韩诚的样子不是说谎。虽然从刚才的一番交谈里,他知道韩诚的实际年龄没有他的相貌和声音给人的第一印象那么大,但是,没想到实际情况真的如此。他刚刚故意用二十做坎,是想激怒他,找个乐子而已……
他以为韩诚至少要二十四五,没想到他……从同龄人的层次来看,韩诚其实已经很成熟,很稳重了。
韩诚看到慕容德眼中流露出吃惊的神情,不觉地挺了挺胸,提高了些声调说:“我虽然不到二十,却已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八年多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就是“别因为年龄小了看我”。
看着一个面相有三十男人做出沾着些孩子气举动,慕容德想笑却忍住了。
八年多……十来岁的孩子,他笑不出啊……
“我允许你问我三个问题,这次不会再和你打太极,会明确回答你。”
“我的将军在哪儿,有危险吗?”
慕容德没想到韩诚居然都不确定一下就问了出来,看了看韩诚谨慎的表情他才明白,原来这个小孩儿是怕自己使诈套他问题。
“就在这座临时元帅府中。有没有危险要他说了算,我可是倾尽全力去救了,只是他好像不太领情。”说罢,慕容德挑了一下眉。
韩诚疑惑地看向慕容德,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慕容德果然明确到底,道:“他求生意志非常薄弱,应该是不想活的,生死边缘,意志才是保命的最佳圣品,奈何,他好像执意放弃活的机会……”慕容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轻叹了一声。
韩诚明显想继续这个话题,可是一想到自己只剩两次机会,就忍住了。
“叶锦荣和夫人是什么关系。”
“夫人?”慕容德想了一下就知道了韩诚说的是谁。“她是叶锦荣的妻子。”
说话之时,他暗中注视韩诚,果然,韩诚的脸色阴沉了下去。看来,荣清风和童昭堂之间如果要走下去,受伤的注定不是一人了,可是,他要帮的也只有童昭堂一个人,慕容德抚了抚胡须,静静地等待韩诚最后一个问题。
很久,韩诚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谁。”
慕容德没有料到最后一个问题竟会是这个,他沉默了。他叫慕容德,刚刚他们谈话的第一个话题就是自我介绍,韩诚问的显然不是这个,他想知道的是他的身份。
到底是在他钟意的人才身边追随了八年的人,果真有点见识和眼力。只是,他的身份,要明确回答起来……可是个相当不容易的事啊……慢慢牵起一抹笑,慕容德想,我就只回答能让你觉得明确的吧。
“慕容德,黎国定邑人,近十年以蹭吃蹭喝为生,因为不小心医好过几个名人,在坊间混了个圣手之名,又因为声名在外,太多人想找我看病聊天却总是找不到我,又被安上个隐士的头衔。”说完,他看向韩诚,以目光询问他是否满意。
韩诚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是宇文瑾的师父。”
“宇文瑾”,韩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人说的是黎国皇帝。心中不禁惊讶,这人……对自己国家的皇上竟是以姓名相称!
慕容德又笑了笑,留给韩诚一个“再见”的眼神便离开了。
韩诚也再多问,从慕容德的神情和口吻来看,韩诚知道,慕容德说的,已经触到他的底线了。
没有回宫,慕容德去了他执意相帮之人的房间。
时过三更,病房中,慕容德一刻不离地守在童昭堂的床。
几乎每隔小半个时辰就会有人送来一碗漆黑的药汁,而慕容德每一炷香的时间就为他做一次诊疗,或施针,或行灸,助药力发散。
诊疗用药愈加频繁,童昭堂的脸色却愈加苍白,叶冲明白,童昭堂这是……够呛了。
屋外,原本缠绵的雨也大了起来。
为了避免带入寒气,慕容德令送药的人只把药放在厅中桌上就退下,待门重新合好,叶冲再将药取进内室。
第五碗药送来了,叶冲走到厅中发现来人并未退下,还坐到桌旁,刚要挥手打发了,却发现坐等在桌旁的人竟是他的主子——宇文瑾!
“主子您……”叶冲以极低的声音道。
“去请师父。”
“是。”叶冲没多啰嗦,端起药便去了。
然而慕容德并没有马上出来,过了一盏茶的时候,宇文瑾才看见了他的身影——童昭堂的潜意识已经对药十分抗拒了,慕容德不得不费些时间让药能在他身体里发挥点效用。
看到慕容德出来,宇文瑾的眼神不复淡漠。感觉师父有些疲惫,宇文瑾眉头紧锁,三两步走到慕容德身边,道:“师父辛苦了。”
“哼,你还知道啊。”慕容德闲闲地说了句,声音很轻。
这特意的轻声让宇文瑾心中一颤:“师父,他怎样了!”
慕容德看了宇文瑾一眼,慢慢靠近椅子里才说:“不妙,他似乎一心速死,几无意志可言,心脉沉缓,气血瘀滞,若非我强行为其续命,他早就该被丢进棺材里了。”说话间,慕容德静静地注视着宇文瑾。
他不太清楚宇文瑾眉眼间的担忧和执着是为何,除了对某几个人,这个妖孽小子何曾关注过什么,更别说是担心了。终于,他也有看不透这个小子时候了。不知是开心,还是失落,慕容德合上了眼睛,只想沉默。
可是,他马上就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听到宇文瑾快速移动身形的声音。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宇文瑾已经飘进了童昭堂的房间。
叶冲被宇文瑾的内力震到一边,只看到自己的主子附在病床上行将就木的人耳边说了些什么。慕容德也没有听到宇文瑾对童昭堂说了什么,当他进屋的时候,宇文瑾已经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了。
慕容德看了眼宇文瑾,走到童昭堂床边,捏住他的脉,过了一会儿,眸光一闪——脉象竟有起色!
“小子,你不想死了……”慕容德挑起一抹笑,心中暗语。
“童昭堂,你要是敢死,我就会让你的女人生不如死……”
这句话每回响一次,童昭堂觉得自己眼前的迷雾就少一分,只是,周围的黑暗太浓太浓了,怎么也冲不破……
“清风……”
宇文瑾第十次听到奄奄一息的声音喊这个名字,嘴角又挑起一抹得逞的笑。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清晨,慕容德走到慕容德身边叫道:“皇上。”
宇文瑾知道师父这么叫他是有正事要说,以眼神示意叶冲注意童昭堂的情况,然后随慕容德走到室外。
慕容德挥挥手,侍立在走廊中的仆人们便退下了。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这里吧。”慕容德伸出手,接了几滴从琉璃瓦上垂下的雨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没有看宇文瑾,随意地说着。
“师父可以放心,各项事宜瑾儿都已安排好。”宇文瑾顺着师父的视线,也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眼中带着自信。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你确定?”
“战况已定。”宇文瑾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哦,怎么讲?”慕容德挑起一抹笑,看来他不在的这几天有新的情况发生,而且是有利于黎国的。
“在我们与奇国开战期间,加洛国在边境大举集结军队,扩招兵马,而且,从我截获的战报来看,有几个小国有意支援它,希望可以分一杯羹。”
“你要怎么做?”
“派人和司马炎则商量合作。”
“他会同意?”
“一定会。他已经清楚了黎国没有他从前认为的那么弱,他是个聪明人,必然知道坚持打下去,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而与我们合作,则是双赢。”只是,他赢得多,司马炎则赢得少。
“你终于忍不住尝尝加洛的味道了。”慕容德知道,早在数年前,宇文瑾的眼睛就已经盯上了富饶的加洛,一年前与奇国开战,只是想知道奇国够不够资格做他的盟友而已。
“只是火候到了而已。”宇文瑾的双眸闪着兴奋的光泽,灰蒙蒙的天空映在他的眼中,竟似被眼中的光泽点亮。早知道单凭黎国吃不下那么大的糕点,现在,他终于把奇国拖了进来,战争也终于进行到了激动人心的阶段了,他……非常期待后续!
“打算以什么结盟呢?”慕容德甩了甩修长的手指,跌落的水滴将青砖点出数个梨涡形的坑记。
“师父,你弄坏了人家的青砖啊。”
“无妨,你赔吧。”慕容德看了眼自己的杰作,转而示意宇文瑾回答自己的问题。
宇文瑾没有说话,只是以眼神告诉慕容德自己的筹码就是躺在屋里的人。
慕容德的笑意更深了,转过身对着宇文瑾道:“那个皇帝应该正盼着他早点死呢吧。”
“一旬之前也许是,现在,他希望他活着。”
“何以见得?”
“司马炎则是个孝子,他的母后卧病不起,他怎么忍心药引子永远消失呢。”
“如何打消他的顾虑?”
“人质。童昭堂留在这儿,郑王留在奇国。”
慕容德给了宇文瑾一记嘉许的眼神,随后转回房中。
看着病榻上面如死灰的人,慕容德不禁在心中自问:这就是妖孽小子要保童昭堂的原因吗?
摇摇头,慕容德不知道为何心中竟有一丝不确定。
宇文瑾没有跟进屋,走到童昭堂所躺的房间外,隔着窗户,感觉着童昭堂的存在。
“你必须活着,你身上还有我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