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皇宫内外总关情(1 / 1)
天还没有放亮的意思,荣清风却已渐渐转醒。
蓦然睁眼,朦朦胧胧地看到芙蓉帐还有些不相信。回想昨天一日,经历太多,她有些适应不过来。
身体的意识慢了头脑一拍,当眼睛已经适应了不甚明亮的光线,才感受到紧贴的温热曲线。昨晚同塌,未想真的共眠。独居惯了的身体对周身的一切都格外敏感,荣清风觉察到她枕在童昭堂的左臂上,结实的肌肉刚好填满了枕颈之间的空隙,枕着格外舒服,童昭堂的右臂则附在她右臂的曲线上,令她整个人被圈在他的怀里,温热的胸膛不断向她偏凉的身体让渡着温暖,下面,他的身体随着她的微蜷,但是,并未完全贴合。
等等,为什么有一个地方那么热。
某个位置随着不断鼓胀,温度也不断升高,较别处略高的温度隔着轻薄的衣料熨帖着某人柔嫩的肌肤,终于搅扰了她暗自感受这一切美好贴合的心神。
“不要再动了。”童昭堂忍不住警告因为感到不舒服而轻扭的小人儿。他实实在在是被她磨蹭醒的,忍了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她再动几下,他无法保证不会失去理智把她吃了。
遇到童昭堂之前,荣清风都没见过异性□□的肩背,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男人的“兄弟”偶尔会晨起练功。荣清风的大脑飞速转动,尽力在回忆中搜集与那个位置有关的信息。
最终,她明白了那个会长个儿会变烫的东西,就是出嫁前家中女性长辈反复告诉她新婚之夜不要害怕的“男人比女人多出的一块肉”,想起那儿与行房的关联,荣清风的小脸儿一下子烫了起来。童昭堂感受到怀中小人儿慢慢腾起燥热,心中便愈加煎熬。
然后,两个人有默契地缄默着,忍受着难耐的折磨……
终于,在天彻底放亮之前,这场拉锯一样的折磨以童昭堂率先离开被窝儿进入尾声。穿好衣服,童昭堂故意盯着荣清风看,笑得暧昧无比。荣清风的脸蛋儿没有辜负童昭堂的期望,刷新了彻底红透的时间记录。
这次童昭堂没有客气,干脆笑出了声。
他的笑音一落,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主人,主人!”
是香屏。“怎么了?”
“太后有旨,宣您即刻进宫!”
好像知道她会担心似的,童昭堂回头给了荣清风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向门走去。
就这一个眼神,她便真的心安了。
“等一下。”
荣清风在童昭堂走到门前的时候叫住了他,然后走到他身前,看向他的头冠。
有所意会,童昭堂俯身低头,荣清风微怔,随即意识到这座将军府的规矩随性的很,便不再迟疑,抬手为他整理头冠。童昭堂看着荣清风的侧脸,荣清风看着他的头冠。这一刻,童昭堂觉得世界好安静,只有他们,只有她为他整理衣冠。
短暂的瞬间让两个人的心中变换了许多感觉,整理好以后,荣清风没有抬头看他,而是去看自己的鞋尖。童昭堂看了荣清风一眼,便出门了。
行至门外两丈,童昭堂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儿刚好也在门旁看他。也许是怕她的视线会立刻离开,也许是因为时间太赶,童昭堂只在回头的瞬间给了她一个微笑,随即快步走远。
那一笑让荣清风顿觉此刻春天正当好。
那个眼神,这个微笑都让她明白,她的将军和她的丈夫很不同。她的丈夫,走了,便不会回头,任她望穿秋水。而她的将军,会在必要的时候,给她安心的眼神,在需要的时候,给她暖心的微笑。
一种情愫在望远的人儿心中慢慢发芽。
正门外,传信儿的江公公笑眯眯地看着童昭堂,一脸客气。
“真是不好意思,让江公公您久等了,咱们进去宣旨吧。”童昭堂一面拱手施礼,一面招呼道。
“不必了。”江公公压低了声音笑着说:“若是有旨意传达,奴才怎敢在府外逗留不入。”江公公的脸色凝重了一分,继续说:“只是这几日,太后思念长皇子的心情愈加悲切起来,奴才用了各种方法,也未能令太后宽心,想来,只有广平将军去了才能让太后的心情回转一些,所以,特来请将军入宫,不知将军今日公务是否繁忙。”
三年前在功臣宴上一见,太后即收童昭堂为义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童昭堂是用了什么溜须拍马的手段讨得太后的欢心,江和这样的近侍却明白两人是真的投缘,尤其是太后悲切与于皇子之殇①时,只有见了童昭堂心情才会好些。江和经常在心里偷偷地感慨太后和童昭堂很像一对母子,也常常感叹缘分的神奇。
童昭堂先施一礼,道:“公公折煞广平了,能为太后凤体周全尽绵薄之力乃广平之荣幸,亦是广平分内之事,怎敢当‘请’字。近日公务清减,副将即可处理,广平即刻即可随公公入宫。”韩诚最先接待的江和,看到公公骑马而来,便借着通知将军的空当牵来“冷玉”以备需要。
听到童昭堂的回话,江和满意地笑了笑,亲手将韩诚手中的缰绳递到童昭堂手中,然后骑上自己的马,童昭堂翻身上马的同时,快速地小声对韩诚嘱咐了几句。
马蹄声很远了,韩诚才进门,他回味着将军临行前嘱咐的话,强烈的荣誉感和使命感猛烈地冲撞着他的脏腑,有些激动的看天,余光却扫到了缓缓向他移近的小身影。
“啊!”
“啊——”
就在偷笑的小人儿即将爆发的时候,胡子偏将先发制人。于是就有了比第一声“啊”更大声的尖叫。稳住心神以后,被吓得半死的小人儿不甘心地粘上去,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韩诚后面。
“干嘛跟着我,你不是要和香屏一起去向夫人讨教女红技巧吗?”胡子偏将头也不回地问。
“我现在更想知道主人和你说了什么?”粉嫩的小人儿坏坏地说。
胡子偏将板起一张脸,低了八摄氏度地说:“小娃娃不要乱打听大人说的话。”
“我及笄了,不是小娃娃了。胡子偏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难道你也有小秘密啦?”
感觉脸有些发热,韩诚暗喜自己的胡子够密,否则难免会被眼尖的小丫头发现自己很容易脸红。
“为什么要告诉你。”依旧低温,某人撂下一句话,大步走远。“保护夫人不受欺侮”,是将军交待的任务,早晚大家都会知道,但是把这个不是秘密的任务只放在自己心里去践行的那种甜蜜而光荣的感觉,让韩诚坚持把这任务独自放在心里宝贝着。
“喂,胡子偏将,一会儿别忘了把绷架②送过去。”
越来越远的大手抬起,张开又合上。香茗知道,那是军队里用来表示“收到”的手势。得到肯定,便忘了之前的好奇,香茗放心地去园子找姐姐们了。
一个半时辰之后,当韩诚处理完手边的事情以后便夹着两个大绷架往园子走去。到入口时,他习惯性地避讳,正站在门外犹豫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是甜儿,她回来了!
正在园子里给花浇水的荣清风忽闻质问,回身去看,正好看到刚踏进园中的韩诚,三个人站成了一条直线。
荣清风微笑看向一丈外面容姣美、身姿玲珑的女子,正欲答话,却被韩诚抢先。
“夫人是名门之后,因战乱流离失所而被将军收留。”
洪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断然和先锋将士的气势冲击到甜儿的耳膜上,震得她的头生疼。还未曾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又看到两个粉嫩的身影从那个令她向往不已的屋子中跑出来,兴高采烈地直奔那娉婷秀雅的佳人,甜儿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压了好多巨石让她喘不上气,向右走了几步,才感觉还能呼吸。
荣清风没想到韩诚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也不知道为何他的语气里有明显的警告和敌意,不觉错愕。尚未奔至荣清风身前,两个兴奋的小丫头即从她脸上的惊诧中觉出情况不对。顺着荣清风的视线,小丫头们看到了祈福归来的甜儿。
看到甜儿的脸上都是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神情,两张小脸儿上的兴奋一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名的惊慌。荣清风从甜儿和小丫头们的神情中意识到,眼前的女孩儿就是童昭堂的妾室,再加上韩诚的语气来看,想要与这个女孩儿融洽相处、共侍一夫,很可能不是件容易的事。荣清风沉默了,这种情况下,她还是不要主动开口的好。
香屏和香茗很清楚甜儿是多么在乎她们的主人,面对爆发边缘的醋坛子,她们不敢开腔导火。
韩诚看着甜儿准备发难的样子,为了保护他的将军夫人,决定以静制动。
而甜儿,她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韩诚的话一遍遍回响在她的脑海里。五个人,因为不同的原因同样的沉默着。四个人等待着另一个人的爆发。
然而,直到那个人攥着手帕跑出园子的时候,世界,依旧只有安静。
韩诚将绷架立到园中的凉亭里,两个粉嫩的小身影顺势凑过去。看着荣清风独自踱进屋子,三个人面面相觑。
甜儿跑回房间暗自流泪。
沉默,便在整栋将军府里沉默了下去……
同一时刻,皇宫的御花园,也比往日沉默的多,因为主导着气氛的人从早晨醒后就没说过几句话。
风韵不减当年的太后坐在望子亭中,对着前几日才投放入池的锦鲤出神。
已经看了三盏茶③的时间,太后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眼看着风大了起来,江和怕惊吓到太后又不敢打扰。童昭堂看出了江和的为难,他也担心太后的凤体会感染风寒,便暗做手势招来捧食的婢女,从食盘里捏了少许鱼食洒进池中。
新来的锦鲤灵巧活泼,发现有美味的食物,立即蜂拥而上争抢起来,灵活的身姿纵跃间搅扰了平静的池水,看到食所剩无几,童昭堂又捏了些洒进池中,只是投食的数量仍是很少,鱼儿们争抢的更激烈了些,轻柔的水声不知不觉间便将太后飘远的思绪带入热闹的池中。看到艳丽的小生灵争抢的开心,她的心情竟然好了许多,于是,命婢女再放一些食进去。
询问了才知道自己已经在亭中久坐了近半个时辰,想想这一个上午童昭堂都跟着自己受累,太后对他笑笑说:“走吧,陪哀家回去坐会儿。”
今天,童昭堂一入宫,便在偏殿正襟危坐地候了半个时辰,等太后起了,要侍弄花草,他就拿着小剪子、小夹子之类的物件随着太后,一跟就是大半个时辰,太后要逛御花园,他便侍立在侧,在望子亭中一站又是近半个时辰。这期间江和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发现他不仅没有分毫的厌烦之情,就连态度也没有丝毫懈怠,反而愈见恭敬谨慎。若说今日之前,江和只是因为太后的缘故重视童昭堂,今日以后,江和却是发自内心地欣赏童昭堂。
随太后回清宁宫的路上,童昭堂不禁感慨,权力之巅上的女人,终究还是一位母亲,皇宫高墙,仍是隔不断尘世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