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1 / 1）
我听到林落凡和茗之冲出去的声音，也知道我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谁能想到那老家伙会把我扔在这儿自生自灭呢。况且他点了我的穴，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解。
人在快死的时候是不是就容易回忆过去，娘快去了的时候也总是倚在窗棂旁，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除非她自己醒来，否则任谁也唤不醒。
许君一诺，天涯海角，再不相扰……既然说了这么句话，那为什么还那么计较我的生死，林落凡，我真的好想再问你一次，你的心里，就真的从未为我悲悯过？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仅仅将我当作一个可以利用的工作吗？
只可惜大概没有机会了，他已经走了，也没人能够料到我会被扔在了这里，那些个利用也没什么好计较了，反正孟婆汤一喝，孟婆桥一过，此生再无瓜葛。只是欠了茗之，本打算嫁给他好好过日子，却横生了这么桩事，不过这样也好，没了我，他一定能找到更适合他的女子，一个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女子。
我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真有些佩服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点时间，居然也能睡着。无怪乎也是自己的原因，这样一直瞎想着，反倒让自己更加痛苦，还不如直接睡了去，能逃避多久就是多久。
秘室的隔音效果很差，想来是东吴子为了能听清外面的对话，是对这儿做过处理，要是我能说话就好了，以他之前小声说话也能很清晰的传出去来看，我要是能说，外面是一定能发现的。
“师弟，你我相互憎恨了那么些年，可灵儿是无辜的，你真的一点都不愿意帮忙？”苍老的声音，夹带着无尽的辛酸，我在听到的那一刹那，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爹的声音，就算只听到一个字我也认得出来。我这个混蛋，我怎么可以只想到自己，若是我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爹该有多难过啊，他本来年纪就大了，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知道我就在这儿，可是不能说，不能动，我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一切都结束了，我也再无牵挂，世间一切都与我无关，灵儿自有人相救。”飘逸，洒脱，却又似乎融入了世间所有的沧桑。能被我爹叫做师弟，世间除了鬼谷子，再无其他，想起上一次见他，还是他假扮武林盟主的时候呢。含冤江湖尽十九载，如今洗尽铅华，却再也找不到方向，也不知是悲是喜。
“关心则乱。师傅诡计多端，我怕他们会中计。”爹啊，你看的太准了，他们现在就已经中计了，我在上面，不是说父女同心吗，你难道就不能有一丁点的感应？
“呵，好一个关心则乱，那云儿当年也像别人一样认为我是叛徒而另嫁与你，是不是也可以归为关心则乱？”关心则乱，我不禁苦笑，枉他鬼谷子聪明绝顶，连我都能从爹那儿听出端倪，他竟迈不过这个坎儿。
“哈哈哈哈……”爹无奈的笑声响起，“云儿想要你活着，我也遵从了她的意愿，可如今我也算是明白了，她给你的，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你知道吗，她从未嫁与我，之所以默许了灵儿叫我爹，不过是想给灵儿一个安稳的家。林落凡初来就知我当年和云儿分房而居有问题，何以你日日守在佑府外却看不出来。”
“……”我早该看出来的，只是不忍心见爹悲伤。在鼎壬山庄时，爹的那番话，我的名字，丹灵，丹灵，我就已经猜出我的身世了，那时候想着若是没有人点破，也好，就此故意去遗忘。那时候是觉得就算没有血缘又如何，可如今亲耳听到了，才惊觉如此的让人悲凉，相亲相近了十几年的人，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突然没有了血脉相连的关系，今后又该如何亲近呢？也罢，反正我也没有今后了。
“哈哈哈，你别骗我了，我找到云儿时她已跟了你五年，灵儿五岁那年我分明找到了她，可她却说与我再无瓜葛。”
鬼谷子，林子丹，或者说我的亲身父亲，是不是当逃避世界太久，与谎言生活的太久，反而没有了面对真实的勇气。林落凡在雾子山时曾说东吴子曾交给了我娘一张字条，我当时没说，但却看过，那东西放在娘的怀里，她死时才拿了出来，也难怪林落凡搜不到。
那上面说，不孝徒儿林子丹，逆天违道，勾结魔教，为师现已清理门户，以祭苍门一战中罹难的兄弟。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云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倒是告诉我，她为什么不把一切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找到她时，她已命不久矣。”爹叹气的声音传来，让我又想起娘哀伤的摸样，与其说身体孱弱，不如说无意于世。没有求生意志的病人，纵使是有起死回生的医术，也无甚作用。
“云儿若不是为了肚中胎儿，怕早就随你去了。生下灵儿后再无生气可言，我想尽办法才保她五年，却也不过行尸走肉，你找到她时，她自知时日无多，便求我与她扮作一对恩爱夫妻，那时你为人陷害，她知道若你再失去她，就等于绝了你的一切。”
“我一直觉得是生是死，全看自我，云儿用那种方法让你活着也不是办法，所以我故意露出诸多破绽，却没想以你的眼力，竟一点也没能看出。”
“所以你一气之下，才在雾子山口写下那诗吗，哈哈哈哈，我林子丹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又有何面目再见云儿，当真是死也不得，活也不得。”
“你是死是活权看你自己的心境，可你别忘了灵儿，那是你和云儿生命的延续。若她死了，你才当真没有面目再见云儿了。”
“对，还有云儿。跟我来，我知道吴刃川在哪儿。”急促的脚步声渐远，我哭笑不得，闹了这么多圈子，一大堆的人从我旁边跑过，而每一个的目的都是要救我，当真是我该命绝于此吗，可是我现在却想活下去了。
林落凡，你究竟在哪里？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看来秘室里的空气支持不了多久了，心里对那老头子的佩服又加深了，穴道看来是自动解开了，嗓子里间或能发出点不成调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个秘室的传音效果那么好，外面应该还是能够听到，只可惜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在外面。
使尽了力气才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头，大概就是那老头子当时拨弄的东西，只可惜秘室关了之后它也跟着失效了，若我没猜错的话，开关八成都在外面。
“林落凡，你当真确定灵儿在这里，若不是可怎么办？”是茗之，我赶紧张开口想叫住他们，却发现整个身子似乎已不是自己的了般，完全不受控制。
“我不知道。”林落凡低低的话语传来，说不出的疲惫，“已经快过一天，若不再这里，我真的想不出到哪儿可以找到她了。”
之后是长长的沉默，我将头往后面的岩石上使力靠去，我记得那儿有一块尖锐的突起，是我还能勉强控制自己时找到的。如今林落凡他们就在外面，我一定不能晕过去，若是不弄出一点声响，他们也很难找到我。
意识有些涣散，使得疼痛感并不是很明显，但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我抬起一只手，毫无目标的拨弄了开去。
“叮……”是玉器撞上硬物的声音，但略长的颤音又让它有些不同。
“灵儿，我知道是你？只有暖玉才能发出这种声音。秘室外的声音路线会被改变，你一定要多敲响几次？”
我将头往后又撞了撞，好让神智清楚一些，再次试着将手举起来，可惜只举到一半就贴着室壁划了下来。
“遭了！灵儿你再坚持一下，用暖玉摩擦都行。你一定要坚持住。”我是很想坚持住，可身体并不是我想就行了的，头缓缓的滑下，连那刺激意识的东西也变得触不可及，隐约间似乎听到了点点鼓声，咚咚咚……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看来，连痛觉也消失了。
“灵儿，还记得这面鼓吗？如果你还活着，我就送给你。”傻瓜，我郁结，若是死了，那鼓不也就没意义了吗？
“我可以取出你身上的金蚕蛊，我还可以给你很多，你要放多少在我身上都行……”
“还有，醉生梦死，还记得吗，我让你灌我一瓶都行……”
“……”
“还有，还有，你想怎么咬我都行……”
“……”
林落凡开始像个阿婆一样不停的唠叨，整张嘴说啊说啊，有刚劫了我时的事儿，也有我不认识他时的事儿。难怪我以前做的像醉生梦死这些个玩意儿总会失踪，原来都被这家伙顺去了。
呵呵，终于记起对我做了多少坏事吗？那些条件还真是诱人啊，可惜了，我动不了，而你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哪儿，虽然只有一墙之隔。
好困！林落凡，看来我是等不到你给的那些条件了……
“醒醒，快醒醒，我不准你睡过去！”什么人啊这么霸道，我迷糊着想睁开双眼，却只得一点点白色的光线。空气中有股青草的味道，似乎还夹杂着水汽，我试探着动了动手脚，仍然没有知觉。
“按理说这会儿也该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爹的声音吗，怎么感觉那么遥远。空气的味道，以前竟不觉得空气的香甜，难道说我出来了？
“丫头，蛊毒那里作废了。”轻轻的，似乎是贴着耳朵传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醉生梦死也作废了，我可是不能饮酒的人。”哦，难怪当初一提酒他就脸色大变啊。等等，难不成他现在在一个一个的毁诺，不带这样的，好不容易才许的诺。
等等啊，不许再毁了。我猛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带笑的双眸，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一深一浅的双瞳，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光彩，让人再难移开双眼。
“看来你当真是恨我入骨？”微微的上扬的嘴角，戏谑的口吻，突然间有种感觉，自己的生命就为眼前的这人而绽放。
“还好，我还没失去你。”话毕，林落凡狠狠的将我拥在怀里，“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记忆慢慢复苏，心也随着他传来的冰凉体温逐渐冻结。受伤，被骗，利用，真情，假意，究竟哪一些是真，哪一些是假，我似乎分不清了。不愿意承认被利用，却找不到真情的证据。
逃避也许才是唯一的出口吧，我顺了顺心情，虚软的问道，“茗之呢？”
林落凡抱着我的手明显一抖，整个人如遭雷击，眼神里满满的不可置信，我转开头，不欲看向他的眼睛，怕自己又被蛊惑而心软，心口到现在还疼，我怕它经不起再一次打击。
苦闷的笑声在耳边回荡，林落凡抱起我，没有我意料中霸道□□的语言，只是一步一步，沉闷的走着，我不知他又有什么打算，但见爹他们也没说什么，也就由他去了，反正这样任他抱着的事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走了一截，绕了一个弯，转过几棵树，一个小型的瀑布潭跃然眼前，而茗之，正倚在潭边，闭眼沉思，天青色的长衫上半开的睡莲配上他小憩的容颜，在水雾的烘托下，让人觉得眼前的这儿更像一朵仙莲。如仙如幻，真假莫辨。
“你知道吗，你要是这副样子倚在那儿，连着瀑布潭也会被你衬成妖谭子。”话一出口才想起如今的场景不再适合说这么些话。而林落凡也用沉默无声的告知了我，我与他再不适合说此类话。
动静虽然不大，还是惊到了茗之，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看到我时满眼的忧伤转化为不可置信，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们。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惊讶什么，想到林落凡这样抱着我始终不妥，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他说道：“我现在可没有力气自己走，难道你还要任由别人抱着你未过门的妻子吗，或者说你反悔了，不准备要我了？”
林落凡的手臂在听到我说的话时忽的收紧，我假装没有察觉，仍然看向茗之。他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旋即跑到我的面前，讪讪的伸出手，却不知该怎么做好。
“放开我吧？”我抬头，看向林落凡，他的手臂紧得快勒伤我了。
林落凡回给我一抹苦笑，闭上双眼后又徐徐展开，再次睁开时才若下了什么决心似地将我放入茗之怀里。我将头埋进茗之怀里，闷闷的说道：“许君一诺，天涯海角，再不相扰！”这是他第一次给我的诺言，也是最后一次。我只希望他能记得他说过的话，不要再来打乱我好不容易才调整好的心。
“哼。”没有任何的回答，只有一个重重的鼻音，然后就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在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