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灵堂（五）（1 / 1）
人生不过一场游戏，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也不过一场空。
擦干眼泪，这场游戏还是要继续，我转身，看向恶战的三人。林落凡和茗之的能力我虽说不是十分清楚，可也算有一定的概念，可没想对上灵堂的老头子却仍没占上分毫上风，初初一见还是让人一惊。
茗之使了三剑绝技，这也是我第一次看他使用三剑，想来这次攻打灵堂，他定是拿出了所有的计策。
茗之的剑很快，丝毫不逊于传闻，双剑在手，且空中的那把永不掉落，天青色的长衫幻化成影，姿势娴熟而勇猛，少了使用软剑时的柔韧，多了神兵在手时的迅猛。
相较茗之，林落凡的功力内息要浑厚些，虽然他平日里死不正经，但武业方面显然和他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相映成辉。黑色的长衫屹立不倒，寒珠剑配合着发出森冷的寒光，整个人鬼魅的慑人心魄，却又让人移不开眼。他和茗之，一个快攻，一个稳守，平日里互看不爽的两人此刻默契得有如相交多年的朋友。
说真的，还真是一种诡异的默契！
林落凡抵御，茗之攻击，每一招都显露杀机，反观灵堂老大，游刃有余的接挡，我虽看不出分晓，却也知他未现出败象。如今谁要说灵堂老大不是实习医术的我爹，专供蛊魅之术的鬼谷子以及擅长阵法的我娘的师傅，我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外围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可三人的恶战也没见分出个明显的胜负来，甚至连胜负败象也没显露一点。期间唯有林落凡故意用手接刀才伤了灵堂老大一剑，这家伙，未达目的，不止不把别人的性命拿一回事儿，连自己都不管不顾。
而灵堂老大，中了一剑，却不一丝慌乱，反而愈加兴奋起来，似乎这场生死搏斗不过就是一场逗乐，那种混弄生命的嘲讽感，夹在密室里终日不见阳光的浑浊空气里，生生的让人感到窒息。登高望众，我命何依？举杯邀酒，谁可与共？若是我，在这个常人不能企及的高度孤独一生，怕会比他还要疯狂吧！
又将近过了一会儿，密室外的打斗声已近得仅有一墙之隔。回想起来，茗之似乎说过他带来的是百剑门门人，而不是刚刚与月冥宫大战后疲惫不堪的武林盟人，看来茗之真的的武林剑宗百剑门的传人，算起来众多薛三剑的出处传闻还是有一个对上号了。
百剑门醉心剑术，一向不问江湖世事，十八年前全江湖与苍门恶战，它也并未参与，这一次一动就来得这么厉害。也不知斐爷爷对这事是什么态度，不过看上次茗之当了武林盟主那架势，他老人家对涉足江湖想来不仅是没有兴趣，恐怕还很反感吧。以后若还有机会碰到他老人家，我想还是躲着点儿吧，他那张嘴，还真不是好惹的。
打斗声如今已进得这灵堂的内腹之地，灵堂的状况怕也是岌岌可危了。若能灭得灵堂，这江湖终于也能安稳一下了。
“呀哈哈哈……”灵堂老头子突然跳离了交战圈怪笑起来，身影也随着那笑声消失在密室的墙壁上。那尖笑带了内力，引得心口也跟着阵痛起来，我想这老头子估计不会逃离，以他刚才脱阵的速度，若他要走，没有人拦得住。
果不其然，诡异的叫声又在密室里想起：“十八年前我那苍门是我那最出色的徒儿号召灭了的，作为回报我只能给他和他那宝贝云儿来个阴阳两隔，林落凡，你说你设计灭了我灵堂，我该会送你什么？是你那乖乖云清凤，还是眼前这个犟女娃子？”
话音未必，茗之立马便闪到我面前，长袖一抖便将我拢在怀里，他的手臂有些发抖，我知道他在害怕，若现在那老头要取我性命，任谁也挡不住。我扯了扯茗之的衣服，抬头对他笑了笑，示意他放宽心。
林落凡一直站在原地未动，过了半响，竟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被那老头子之前的声音把耳朵给震了，竟觉得这笑声额外的刺耳，连带着刚才振痛的心口也跟着疼痛起来。
“老头子，我早说过，终年呆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人是会越来越笨的。我林落凡跟你相识多久了，你觉得我会打没把握的仗？”举剑回鞘，不欲再战，“这洞外的声响你也听见了，看来你是不准备在很多人面前现身了。可你记住，终有一天，我会将你从地底里揪出来。”
“哈哈哈……难怪呢，我说云清凤那死丫头怎么翻不出来了，原来是被你藏起来了，你藏人那本事可比我还高明。见到她时可帮给我好好打个招呼，说我东吴子定会前去拜访她的。”
声音渐止，密室也随之空落起来，连带着我的心也空落了。之前还能死不承认，可到现在连自己也骗不下去了，我知道我真的载在林落凡手上了，我好像真的喜欢他了。不像茗之那样崇拜的喜欢，不爱了哭一场就行，而是真真正正将一颗心放在了他身上，虽然常常对他生气，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一切都结束了，我于他不过是一个棋子，为保护他所爱的人的棋子，对我的暧昧不清也不过是为了云族的复仇大计，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谎言，从一开始一次次的至我于险地就看得出来，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们回去吧。”茗之伸手握住我的手掌，又将指甲从掌心里掰出来。我抬头，他也正看着我，他的眼神已不似当初那么清明坦荡，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早已让眼里布满血丝，担忧，疼惜，爱怜，那一个个的情绪也都毫无遗漏的表现出来。
我知道我终究还是欠了他，如今只消一个点头，便不再存在谁欠谁了，而那也是于我而言最好的选择。爹不是说过吗，留在身边的那个并不一定是你最爱的，而是最适合你的。我没有勇气再承受林落凡新一轮的欺骗和利用，我需要做的唯有忘掉一切，然后回家，等候商贾之家薛家三少爷的迎娶。
我正欲点头，却瞥见林落凡投来的身影。他就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环胸抱剑，一副不屑的表情。见我看向他，嘴角慢慢扯起一股邪笑，右手伸出，举起食指朝我勾了勾。
茗之环着我的手臂一阵紧缩，便将我牢牢固在了怀里：“林落凡，你让灵儿涉险，我也依你的话助你灭了灵堂，唯有东吴子你要自己解决。如今一切得解，我定不会让你再次伤害灵儿了。”
“啧啧，还真看不出来这丫头有这么大的魅力，可是，我好像说过了，她，是我的！”林落凡话毕，眼神坚定的看着我，连带着不容拒绝的魄力。
我偏头，避开他的目光，若经此之后我还跟着他，那只能说明我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即使我喜欢他。
“才消一会儿，脾气就见长了，灵儿，你可得知道，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你最终也只能跟着我。早做正确的选择，也少受一些折磨。”他就如一个胜券在握的王者般，睥睨天下，舍我其谁 。
“呵，林落凡，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我不再避开他的眼光，若是我一昧的逃避，只能让事情永远也没有消停的时候，也会让自己越来越贱价，越来越低落，还不如现在，我还有一条幸福的藤蔓，“哦，不对，应该是你把你自己当成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林落凡听得我的话脸色一黑，握着寒珠剑的手上青筋毕现，呵，要是茗之不在，说不定他早已一剑下来了吧，反正他做的那么多事，也从未为我的性命考虑过。
“是不是月冥宫，灵堂都按照你的计划攻下了，所以你就忘形了，那些个是事，而我，佑丹灵，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林落凡，谁欠谁的我们也甭计算了，反正也算不清了。从今往后，我们钱货两讫，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我回转身抱住茗之，我知道若再对着他我一定说不下去，就算说得下去，眼泪也会出卖我。
“佑丹灵，你敢当着我的面抱别的男人，你想死吗？”林落凡想是真的动怒了，恨恨的就差咬牙切齿了，可我更恨呀，他是把我当成了什么，无聊时逗弄的猫咪吗，固执的留在身边，能利用时也可以不必顾忌它的死活，没有了还可以再找，而这只猫咪却只能对他好，只能对他撒娇。想到这样，我恨不得扑过去狠狠的咬他一口。
“不抱他，难道抱你吗，你忘了这里最有资格让我抱的就是茗之了，我和他八字合了，三媒六聘也过了，他是我只差拜天地的丈夫！”
我要嫁给他，然后忘记你，好好的过日子，再也不问江湖世事。本来还在迟疑给茗之一个回答，现在这样吼出来了也好，所幸眼泪还没流出来，我回过身，对着茗之浅浅一笑，不欲偏头再看林落凡一眼。
“林落凡，你有你的姻缘，我亦有我的良配，过往的事我不会再惦记了，你也请放我走吧。”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肯偏头看我一眼？”林落凡突然浅笑起来，带着明显的自讽，“我也想放你走，可是，灵儿，我不是那种能对喜欢的东西放手的人。”
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却还是听得见，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将我像无生命的物件来看待，心里就一阵抽搐，我几欲再辩，却被茗之阻止了。
“你以为，这一次我还会让你得手吗？”将我放到身后后，茗之举剑，对决之意不由分说，“林落凡，我本不欲追究，可你还一再相逼，我们之间的帐是该清算清算了？”
当有两个男人为了自己而兵刃相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两个人无论是谁受伤我都不愿看到。茗之我已欠了够多，若这次还为了我受伤，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见他，而林落凡，即使有多气，多恼，却还是希望他平安。是不是到了这种情况，人都会变得这么贪心？
当我发现林落凡意不在武，而在我身上时，他已经闪过茗之，来到我面前了。
“薛茗之，解了火莲之毒，你以为我一定会输给你吗？”话毕，伸手就来拉我，我下意识的朝后一躲，瞬息间，我和他中间窄小的区域竟生生插入一把剑来，又将林落凡逼退了几步。我朝茗之看去，他亦已赶到了我身前，毫不分说的将我拉至身后。双剑分张，形成一个巨大的保护网。
林落凡仍站在他退过去的位置，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我低头，也看向自己的双手，刚才那一双手向我伸来时，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避开了。以前，也是那双手，无数次的将我推落谷底，然后拉起，曾几何时，我对那双手，几乎没有排斥，什么时候，我跟他竟到了这种地步，利用，猜疑，原来也能耗尽一个人所有的信任。我们之间，恨不得，亦爱不起。
“够了。”我扯了扯茗之的手臂，示意他将剑收起来，看到林落凡的样子，我第一次无比的肯定他不会再攻过来，“林落凡，勿自珍重。”
“呵。”他抬头，唇边现出一抹苦笑，一向傲视一切的双眸也失了光芒，黑眸晦暗，灰眸暗淡，有如天边失落的星辰，寒珠剑回鞘，那一向散发着森冷光芒的寒珠将此刻的一切映衬得更加阴暗，“我算尽了一切，却忘了你的心。也罢，这样也好。”林落凡转身，再不回头。
“你肯放过我了？”我试探的问道，心底空落落的，连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答案也不知道。
“怎么，不相信我？”林落凡仍旧没有回头，声音清冷，和以前不同，再也不带任何感情，“许尔一诺，天涯海角，再不相扰。”
天涯海角，再不相扰……呵，我究竟在期待什么，佑丹灵，你难道忘了面前这人前科累累，他的一切都可以作假，刚才不是已经摆明了吗，他放在心上怕受伤害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你难道是想再被利用，被欺骗吗，而且身边明明就有一个很爱护你的人，难道你还不知足吗？
“灵儿？”茗之握住我的手，眼神急切，仿若我随时就会离他而去。
我反手握住他，释然一笑：“走吧。”回冀州，回到我出嫁的那天，回到一切的起点，这一切都不过镜花水月，梦境一场。
“好玩，好玩。”诡异的笑声突地在密室里弥漫开来，仿若从每一个方向传来，震得人心口发疼，这威力我知道，除了灵堂老大，再难有人达到。他还没走，这么说刚才他一直都在这儿。
“林落凡，差点让你给糊弄过去了？哈哈哈，你藏人确实厉害，都快藏成别人的老婆了。”
“真真假假，你又知我哪时是真，哪时是假？”林落凡负手，提脚便欲转出密室，看来是不准备管我了。
“若不是听了刚才的话，我还真又要被你骗过去了。别走了，你现在就算走出灵堂，我也不会上当了。”
茗之几乎一瞬就拔出了双剑，张开羽翼护住我，林落凡又行了几步，突然似惊觉了什么，猛的转身朝我们冲来。
“薛茗之，人在身后。不要接……”眼前突然烟雾缭绕起来，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趴在了密室墙顶的一个秘洞里，下面仍是昏昏沉沉的烟雾，林落凡和茗之都大声的喊着我的名字，我想回，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林落凡，刚才看你走走晃晃的，倒没想你是在听音辨人。那你倒是说说我现在在哪儿。”声音还是在四面八方发散着，我眼角瞥见身旁有一抹身影，估计就是他，看来这个秘洞是做了处理的。
“东吴子，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有一个儿子。你要是敢……”
“敢，敢什么？若你杀得了他，那是他自己技不如人，况且背叛我的人，我何必怜悯！”
“你……”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沉不住气，否则我还真给弄错了。这丫头性子烈啊！”东吴子说完钳住我的下颚，将我的头掰向他，阴森森的目光打量了好一会儿，突地似想到了什么，口舌大开，再次怪笑起来。听着他的笑声，我全身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似乎有什么计划正在进行。
“杀掉不好玩，这次我跟你玩个好玩的。你说，反正嫁谁不是嫁，不如就嫁给我那儿子吧，反正他俩关系也还不错，呀哈哈哈。”
“哼，你想得倒好，只怕没这命当这个老人公。”林落凡狠戾的话音一落，整个人从下面跃了起来，“我能找到你第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
我口不能言，只能默默的看着林落凡，老头子刚才的话让我有些难以消受，还没能明转过来，眼看林落凡就要冲了进来，老头突地掰动了身旁的一个石子，秘洞竟忽地堵了起来。
“让你把人要回去就不好玩了，人我先带走了。”老头话毕，用手拍了拍我的脸蛋，眉梢眼角都是奸笑，“小丫头，你就乖乖留在这儿吧，我那乖儿子要是肯娶你的话我就来接你，要是他不肯，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对了，忘了给你说了，这洞口我一出去就会堵上，你呀，最好在一天之内出去。呵呵呵呵……”
说完，再不顾我，转身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