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1 / 1）
“黄无衣，你没病吧？”
无视我的质问，黄无衣拿出了一根珠钗，说：“明天你戴这个的话，皇上会更高兴。”
我看了看那支珠钗，简单古朴的样式。
“这也是她从前的东西？”
黄无衣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没有接，黄无衣就自己走到我的妆台前放下。
“黄无衣，”我说，“你不会，也把我当成她了吧？”
黄无衣冷笑一声：“你倒是想。”
“黄无衣，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害我？我真的不明白。”
“你好好听话，让皇上高兴，等击退了大业军，咱们三个，快快活活坐享江山。”
三个？他的梦想里，什么时候多了我？
我走到妆台边，拾起那根珠钗。
坐享江山吗……
权利，和地位，真的能让人忘记仇恨，忘记一切吗？
黄无衣走到我身边：“你好好想想。”
次日，李亓昭派人来接我，碧水拿出一顶斗篷说：“娘子，天有些转凉了，你病才刚好，把这斗篷带着，起风时穿。”
冰池上的风当真有些大，虽然有阳光，可阳光抵不住季节的迁移，照在身上，好似披了一层薄纱，触感舒适，温暖有限。
我戴上了黄无衣给的珠钗，适当地讨好李亓昭，一切都好像循着黄无衣给我设计好的路进行。
李亓昭略带喜色的脸上神采飞扬，那份英俊，就算天神在侧，只怕也不过如此吧。自己当年，是否也真的被这张脸迷惑过呢？
“君悦……”李亓昭叫我的名字，他叫得很生涩，我听得很别扭。
“这番景色，是否还满意？是不是很熟悉呢？”他问道。
“啊，挺熟悉的……”我走到画舫的边沿，向下看着湖水，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倒影。冰池四周守备森严，平日里随意出没的民众早被驱散干净，人间，我已有多久没来了呢？
“我仿佛记得……当日，我曾在冰池中央跳舞。”
我撒了一个谎，先偷偷瞧瞧黄无衣，他脸上的表情说不清对我此举是赞同还是不悦，再看向水面自己的投影，精心画过的眉目，巧手梳过的发髻，那张脸和身体，随着波纹的晃动而动摇着，恍惚间，那倒影舞动起来了，像是在跳舞……那是我吗？是谁，在冰池的中央跳舞？是谁，本应与李亓昭是一对神仙眷侣？
我的眼前开始恍惚，不自觉晃动了两下。站在近前的黄无衣及时伸手扶住了我，我闭上眼睛摇摇头，再睁开。是的，那不是我，我不是从前妙嫣的影子，我是我，我就站在这儿。
李亓昭真的被我的谎言所蒙蔽。他撇开正要给他加披风的太监，大步走到我身前，双手舞动着似乎不能自已。
“好的，你一点一点想起来了，你会全部想起来的，到那时，我们……”
“皇上！”我突然说道，“我能不能，找皇上要点东西？”
“只要我有，你要什么都可以，我没有的，只要这天下有，我也会找给你。”
他这样说，言语中那份不安和惶惑，竟像是他有所求，而不是我有所求。我真的怜悯他，虽然我恨他，但是我怜悯他。
我的视线飘向一边的黄无衣，从他的眉眼中我读到了鼓励，接下来，我似乎只要按照他说的，要什么，得什么。
要什么呢？我张了张口。权利，地位？珠钏绫罗？这些能比得上一个和乐融融的家庭？能比得上我死去侄子的生命？
“请皇上给我……自由。”
吐出这最后两字的同时，我的泪滚了下来，不仅因为忆起了李亓昭带给我的痛苦，很奇怪的，竟然也因为我即将带给李亓昭的痛苦。
黄无衣在一旁颓丧地闭上了眼睛。
“自由，自由？！”李亓昭向后跌倒，侍卫太监一拥而上。
“为什么，你总是向我要自由？为什么在我身边就是不自由？为什么……”李亓昭目眦尽裂貌有痴态，太监们簇拥着叫“皇上、皇上……”将他半抬半扶进画舫当中休息，其他舫上的太医立刻被侍卫驾着小船请来。
我站在船舷边上，余光瞥到黄无衣步步走来。我面对他，嘴角挂上一丝嘲笑，和无惧。
“你真是……”黄无衣错乱似的摇着头，显出极度失落的样子，“太让我失望了……”
他右手一伸，瞬间拔下我头上的珠钗，将它举到湖面之上，手一松，珠钗尖端向下坠入湖中。
我的发髻散了一半，乱发随风狂舞拂在脸上。我看着那支珠钗，掉落得一些声息也无，连一个水花也没有溅起，就这样，消逝在湖里。
我看着湖水，若有所思。
“别想跳湖逃走，”黄无衣猜出我所想，“这四周的船上都是卫兵，冰池周围更是把守森严，况且你穿着这层叠的衣服，若是水性不够好，下去就会负担累累，根本游不到岸边，就沉底而死了。”
我知道，我在这里跳下去，是既逃不掉，也死不了，但是……
我狠狠地瞪了黄无衣一眼，然后向着湖面纵身一跳。
的确，我所穿的衣服一下了水，就如同沉重的桎梏，绑得我手脚动弹不能，只觉得自己在下沉、下沉……水声灌入耳中，我听不分明，但能够猜到，有一声声的，是旁边船上侍卫纷纷跳水来救我。
终于一只手臂捞起了我，将我箍在怀中向船边游。我趴在他肩头，看到他的脸，自嘲又嘲人地笑了。是的，黄无衣，离我最近的，可不就是你黄无衣？再怎么威胁，再怎么相逼，到最后，你还不是不能让我死？
黄无衣并没有看到我的笑，他把我递上船头，自己再湿漉漉地爬上来，单膝跪下，将我放在膝盖上试着鼻息。这时我睁开眼睛，显然看到他松了口气的模样。
我听到总管太监的尖嗓门了。“黄将军，祝娘子怎么样，赶快回个话。”
黄无衣脸上还在向下滴水，水珠从他的发梢、睫毛坠下来，滴到我的脸上。他张口正要答话，我突然伸出右手捧住他的脸，手指插到他的发间，将他的头向下压，然后我抬起上身，对准他就吻了上去。
黄无衣的嘴唇冰凉，有那么一刹那的迟疑，然后如我所料地将我一把推开，又不敢用力太狠伤到我的后脑。接着，他换了个方向，双膝落地，满面惊恐地参拜道：“陛下！”
我躺在甲板上，噗嗤一声笑了。再这么下去，我也快疯了，黄无衣，不知我们谁先被谁逼疯。
我们都知道，总管太监的身后，李亓昭就在那里，也是你自己不小心，才被我的奸计得逞。现在我看你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