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1 / 1）
“我告诉你……”黄无衣低哑的声音透过雨点的噪音传来。我虽然已头脑昏沉快要支撑不住，还是一手掐着自己，强迫自己清醒。
如果黄无衣再不说出来，我恐怕就要听不到了。
“那宫里的是……”
“黄将军！外面雨大了，这把伞您拿着用吧！”
正当此关键时分，碧水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伞，强塞进黄无衣手中，乘机抓住黄无衣的手摇了摇：“黄将军，拿着伞！”
黄无衣眼睛一闪，恢复了原来的光泽，随后直起腰，拿着伞，看了扶着墙的我一眼，就要向外走。
“等等！”我叫他，“黄无衣，你刚才说要告诉我，兰若宫里是什么！”
黄无衣略站了站：“那宫里……就是，几尊佛像而已。”然后走进了雨里。
我再也撑不住，沿着墙倒了下来。碧水早上来扶我：“娘子小心！”
我头一回瞪了碧水一眼：“刚才，为什么故意打断我们说话？”
“奴婢没有！”
“别否认！你明明躲在暗处偷听很久，刻意选那个时机出来，不让黄无衣告诉我兰若宫的事，是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碧水扶着我，不再矢口否认：“娘子，你想知道什么，碧水告诉你，你不要问黄将军……”
“为什么？”谁说，还不一样？
“娘子，你先上床躺着，然后再容我慢慢告诉你。”
碧水将我扶上了床，拿了枕头给我靠着，我感觉好了些，立刻拉着她问：“兰若宫的事，你知道？”
碧水缓缓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什么，那里面的是……”
“是什么？”
“是……”
“快说啊！”
“皇后。”
“皇后？”我愣了一下，“你说兰若宫里住着皇后？”
“是啊，”碧水坐到床沿上，“娘子想必也听说过，陛下还是燕冰王时，府里有位正妃娘娘，可是出了家？”
“……是的。”他这位正妃的事，我倒是听过。
“陛下登基后，皇后的位置就成了难题，因为若说没有正妻，陛下他明明有一位正妃，可若说有的话，那位娘娘又出了家。可是陛下的妻子，总不能就这样放在民间，于是黄将军就将正妃娘娘从民间的寺院里接了出来，安置到兰若宫中居住。将军说那里面是佛像，也是对的，兰若宫里就如寺庙一般，供奉着灯佛佛像，本应是皇后的正妃在那里面隐居。”
碧水说的倒像是真的，只是为什么，他不让黄无衣告诉我？难道她还隐藏了什么？
“丽妃说里面有鬼，难道她敢叫皇后为鬼不成？”
“哦，她呀，争不到宠，嫉恨了呗。”
“不是吧……”我说，“这正妃不是早已出家？既已出家，就不会和她争，又何来的争不到？哪来的嫉恨？”
“这个……”碧水语塞了一下，“这些，碧水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是个宫娥，很多事情都不了解的。只是那丽妃，平常就稀奇古怪的，她说什么也不奇怪吧。”
“既然是这样，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让黄无衣跟我说？”我问。
“哦，这个啊……”碧水道，“娘子，这是皇家的宫闱秘事，平日里大家都讳莫如深，黄将军透露了总归是不好。这事儿咱们私下里说说可以，明面上就不能问了。娘子以后可千万别再问黄将军，或是皇上了！”
看着碧水仿佛诚然无欺的眼眸，我却不能全盘相信。这件事情貌似真实，却一定不是真相的全貌。因为，如果仅仅是这样，那黄无衣刚才的狂态便无法解释，也没法想通“岂曰无衣”这首歌与之的联系了。
碧水为我掖好了被子，说：“娘子休息吧，我出去了，一会儿端药来给你吃。”
我喊住她：“碧水，还有件事。”
“什么？”碧水笑盈盈转身。
“你说的那位‘皇后’，是不是曾经生过孩子？”
“这……”碧水脸上蒙上疑惑，“这我倒真没听说过。”
“哦……那没事了。”
李亓昭昨夜说“我有孩子”，如果这个孩子是这位皇后所生，那么孩子现在在哪里？难道是死了？但是如果孩子死了，李亓昭为什么会说“我有”，而不是“我有过”？在那一刻，他甚至不认识我，他是不是丢失了一部分的记忆？黄无衣告诉我，李亓昭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神女”，那玄乎其玄的“神女”故事真的值得相信吗？和这位“皇后”会有关系吗？
这些，我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不觉，竟睡过去了。
雨下下停停，下的时候，时大时小。雨停时，我带着小鱼儿出去散步，小鱼儿在不经意间，又唱起了那首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我问她：“小鱼儿，这首歌是哪里学的？”
“跟一个尼姑阿姨学的。”小鱼儿道。
“尼姑阿姨？哪里的尼姑阿姨？”
“就是那里！”小鱼儿远远地指着兰若宫的院墙，“那里面有个尼姑阿姨！”
这么说，碧水说的的确是真的，兰若宫里至少有个出家的女子，而李亓昭的正妻出家的事情，又几乎举世皆知。
“那座宫每天锁得紧紧的，你是怎么进去的？”我问小鱼儿。
“东南角的墙上有个狗洞，刚好够我钻进去，有一天我好奇，就钻进去看看，结果里面像一个大庙一样，还有个尼姑阿姨，我和尼姑阿姨说话，她就教我唱歌。”
“就是这首歌？”
“嗯！”小鱼儿点点头，又唱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我暗暗记下这简单的旋律。
事后我也到兰若宫的东南角去看了看，虽然知道，仅能容孩子钻过的狗洞，我是不可能从中通过的，还是去看了。结果，那个洞已经被堵死，看来，黄无衣的动作也很快。
从那之后更奇怪的，黄无衣和我照面的次数明显少了。从前他总是陪伴在李亓昭身边，现在不是必要时候，他甚至不会出现在我眼前，即使出现时，也不和我说话，从前经常投来的不满和仇视的眼神，也没有了，简直是在回避着与我目光交汇。
黄无衣没有了敌意，反倒让我感到非常不适应，觉得一切都怪里怪气。有一天走过他身边，我故意轻声唱起了“岂曰无衣”那首歌，然后颇为挑衅地看着他，好像在报他戳破我谎言的一箭之仇。没想到黄无衣并不像他一向所为的，那么容易就被激怒，而只是看了我一眼，随后便调开目光。可那目光，深邃、悲凉到我浑身麻木了一阵，好久才回过神来。
天一直阴阴的，随时可能再下雨。这一日我在房中拿了笔墨胡乱写画，回过神来，发现满纸上都是纷乱无章的“李亓昭，黄无衣，兰若宫……”连忙用力涂了，再往前看，是整齐排列的“穆贺、穆贺、穆贺……”
我长叹一声，将纸揉了，往窗外一看，果然又下起雨来。
“碧水！”我叫道，“小鱼儿回来了没有？”
“没有啊，”碧水道，“平日里这时候她该回来了，现在下雨了，让我大伞出去找找。”
碧水撑伞出去，我没怎么在意。可是当她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我就不由得不着急了。
“到处都找过了，没见啊！”碧水身上脸上都溅了水，鬓发贴在额上，“她能跑哪儿去呢？给雨浇病了怎么办？！”
我看看窗外，大雨已是瓢泼，心中无端一阵不安袭来。
“多带几个人去找！我也去！”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