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1 / 1）
我担心黄无衣临时改变主意，拉住祝琳，不让他靠近黄无衣，代祝琳问道：“还有什么事？”
黄无衣竟然抽出了宝剑。这让我和祝琳更加紧张：“你要干什么？”
黄无衣不作答，只是全身紧绷，狠狠盯住祝琳道：“你过来！”然后一把夺走了碧水手里的手帕，惊得碧水大叫一声。
黄无衣把手帕扔到地上，单膝跪下，左手撑在手帕上，右手举起宝剑。
“黄无衣！你等等！”我叫道，但黄无衣哪会听我的，眨眼之间，鲜血四溅，手帕上留下一根左手无名指，指上还戴着醒目的翡翠戒指。
“黄大人！”碧水失声叫道，“糟糕，我，我去找包扎的东西！”
碧水转身冲进门里。黄无衣右手紧紧压住伤口，叫着祝琳：“你过来！把这根手指带上。如果遇到什么人，金牌对他也没用，就把这个给他看。过来啊！”
我和祝琳都惊呆了，他这么一喝，才转过神来，祝琳上前去，用那手帕包起黄无衣的手指，向黄无衣一揖，快速和我告别，离开了这里。
“黄无衣，你有必要这样吗？”我问。
碧水找来了创药和绷带，黄无衣拿过创药，咬开瓶盖，一边往伤口上倒着，一边用和往常一样的嘲讽语气说道：“他们是重犯，顶着谋反的罪名，就算是我，也无法光明正大地让他们逍遥法外，唯有以陛下的名义……金牌也许有用，但有的人知道，除了陛下拥有金牌，我也有；而我黄无衣的手指，人人都知道，这世上，也只有陛下才敢砍下来了。”
黄无衣说完一龇牙，看来他也不是不疼的，接着把那让他手忙脚乱的绷带扔给碧水，由碧水为他包扎。
我不禁想，真是一介武夫，我不信没有更好的办法，但同时，也打从心底里感谢他，能为我的家人做到如此，即使对他来说，那是一条承诺，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李亓昭，为了让我伪装成李亓昭心中的那个‘神女’，永久地留下来。
“要是皇上看到了，你怎么解释？”我忍不住放软了声音，问。
“怎么解释都行，”黄无衣包扎完毕，站起来，“这点小事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我追着他质问，“这叫无关紧要？你为了他什么都能做，他却认为你的身体无关紧要？”
黄无衣已经走出一截，突然回身，咧开嘴嘲笑道：“你真是个妇人！”
把我刚才的感激和关切之情都打消得一干二净。等他走得已经看不见了才追出几步大喊：“我本来就是！”
然后转头吩咐碧水：“碧水，快，把这血迹都弄干净！”
碧水早已叫了人来收拾了，我们一起刚把血迹弄干净，小鱼儿就被宫女们带着回来了。
“怎么有一股血味。”小鱼儿刚进门就吸吸鼻子，道。
“哪里会有血味啊，你搞错了。”我说，一边走过去在碧水耳边悄悄说：“去弄点香料来撒一撒。”
碧水吐吐舌头，也低声说：“哪里有那么明显的味道，这孩子鼻子跟狗似的。”
小鱼儿一边还在说：“真的，我以前在杀猪的那里待过好久呢，这是血味不会错的！”
我岔开话题：“小鱼儿，你怎么不多玩玩就回来了？”
小鱼儿道：“这花园子一开始好玩，后来玩多了就腻了，还是不如外边好玩。”
碧水拿点心出来把小鱼儿混过去了，我心里颇觉得对不起她，皇宫这个大笼子，关住我就算了，小鱼儿正值好玩的年纪，竟然也要被关在这里。
于是我破天荒地，主动找了个时间对李亓昭说：“小鱼儿自打进了长安，连大街也没上过，就被带进这里来了。她一个小孩子，又不会惹什么事，就让她出去玩玩，又如何？”
见他不语又无神色改变，我忙加上一句：“黄无衣不是挺喜欢她的吗，就叫他带她出去，再回来，也行啊。”
李亓昭转过脸来，看着我的双目中忽然一波荡漾，然后嘴角边也起了波纹。怎么，难道，他是在笑吗？
若说那不是一个笑容的话，那分明与往日不同的表情，又是什么呢？若说那是的话，为何这个本该充满人情味的表情放在他脸上，显得那样疏离？美貌不似凡间人，却那样怪异。
于是一个夏日的晚上，李亓昭和黄无衣穿着便装，后面跟着几名侍卫，带我和小鱼儿去了长安夜市。
长安的夜市每月才开两次，逢年过节加市，我少时自然曾晚上溜出来玩过，可是也就一两次而已，并都以爹爹的发怒为下场，所以，自诩玩遍长安城的我，唯独对夜市不大熟悉。本以为婚后可以自由地玩了，没想到，我竟没能和穆贺来这里一次……
这样一来，热闹的夜市在我眼里，也没什么吸引力了。不过是些人声喧嚷、灯火辉煌、引来送往……突然我被一个行人无心一撞，身体倾斜了一下，走在身边的李亓昭立刻伸手来拖住我的后腰，将我扶稳。我站稳后第一件事是狠狠瞪过去，李亓昭毫无所觉一般地松开手。我站定在原地，突然不想再走下去了。
李亓昭也跟着停住脚，后面的护卫们也不敢再往前走，走在前面的黄无衣回头看到，也停住，只有小鱼儿还在为夜市的热闹所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跑。
“如果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神女怎么办？”
我看到黄无衣在向这里走来了，一鼓作气把剩下的话很快说完：“我不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了谁，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我，你用这种手段把我留在你身边可以，但是这种方式永远不能让我接受你。”
我这话简直是可恶，难道李亓昭能够把我当成我来看待，能够消除去他看我时，眼中始终浮着的那层幻影，我就会忘记家仇，忘记穆贺，而接受他吗？
我攥紧手腕上的八宝镯，我不能动摇，不能动摇，我只是对李亓昭这种态度的不解，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李亓昭没有做出反应，说话间黄无衣已来到了我们面前，他只看了一眼李亓昭的脸，就转而满脸怒气地冲向我。当着李亓昭的面，想必他对我说不出什么狠话，我们三人就这样尴尬地僵立在这里。
“姑妈！姑妈！”小鱼儿在一个摊子前大叫，“快过来看啊！”
听到小鱼儿的声音，黄无衣向旁边让开，示意我过去。当我经过他身边时，他在我耳边说：“我真想杀了你。”
这种话，于他真是老生常谈了，我没有搭理，走过去站到小鱼儿身边。
原来那是一个卖面具的摊子，有鬼脸面具、兽脸面具、戏台上用的表情面具。还有纯白的，没有画任何脸谱的面具，淡白的一张脸上，只有凸出的鼻子和嘴唇的轮廓，以及两只狭长镂空的眼睛。
“你喜欢这个吗？觉得哪个好看？”
小鱼儿伸手就拿了画得最为花哨的一个。我接过拿在手里佯装欣赏一番，又比到她的脸上样了样，说：“嗯，不错，那我们就买下吧。”
小鱼儿立刻又拿起纯白的那个：“还有这个也要！”
“为什么？”我问，“你觉得这个好看？”
小鱼儿摇头：“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
“那你还要买？”
小鱼儿附到我耳边，偷偷地说：“我觉得，它像皇上。”
“啊？”
我拿着那只纯白面具，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哪里像李亓昭。
我和小鱼儿拿着面具开始逛别的摊子的时候，李亓昭和黄无衣跟了上来。李亓昭站到我面前，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
我举起纯白面具罩到他的脸上，顿时截住了他的说话。我冲黄无衣挑衅地挑挑眉，表示我再也不会和他们家的陛下说这些话题——至少，在他的眼皮底下。
这时候再看一眼那只面具，就能感觉到想象了。一样苍白的脸孔，一样淡漠虚无的表情。
车马停在街口，我们归程时需要步行过去。我带着小鱼儿，走在李亓昭和黄无衣的身后，侍卫们若即若离地跟着。
我的眼睛在人群里乱瞟，看能不能发现我想要的目标。果然，不出我所料，斜前方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鬼鬼祟祟，贴在一个妇人身旁，一只手有意无意地在妇人腰间的荷包周围打着转，好在妇人警醒，很快察觉，捂紧了荷包，与他拉开距离。
我低头告诉小鱼儿：“小鱼儿，跟紧我。”
小鱼儿不知所谓地点点头：“我本来就跟得很紧呀。”
我摘下手腕上的八宝镯，假装无意地放在手中把玩，在夜市的灯光下，镯子上宝石的光芒璀璨。刚才失手的那名偷儿显然被八宝镯吸引，凑了过来。
我假装没在意，一边把镯子轻轻地套在手指上，一边弯下腰去和小鱼儿说话。
那偷儿突然冲过来，一把从我手中夺过八宝镯，然后撒腿就跑。我故意惊叫一声，黄无衣回头问道：“怎么了？”
小鱼儿指着小偷大声叫道：“那个人把姨妈的镯子抢走了！”
守卫两边的护卫立刻朝着小偷追去，黄无衣对他们大喊道：“不要都去了，留人下来！”
但我已趁着他们慌乱、分神的时机，早已看好了一条路，拉紧小鱼儿道：“快走！”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