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1 / 1）
“他们又不是你真的家人，你为什么要为他们难过？”
这是什么意思？他以为我是谁？我在他的眼里，还是那个，叫做祝君悦的女子吗？
黄无衣凑到我的耳边说：“你最好识相一点，对你们大家都好。”
黄无衣？是了，黄无衣才是那个从始至终，一直冷静的人。他愿意带我回家，让我看到家里的惨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是那个一直将祝君悦，当成祝君悦的人。就算李亓昭疯魔了，李亓昭一直把我认成别的人，黄无衣也会牢牢掌握着事情的真相，并安排好一切。
在这种时候，我不得不听黄无衣的话。
“那么……”我半猜测半试探地问道，“我……应该是谁？”
从黄无衣的表情来看，他对我这个反映的看法显然是愚蠢至极，但是李亓昭却喜上眉梢，捧起我的手说道：“你就快想起来了？”
故事甚是荒谬。
李亓昭少年时，母亲病故，使得他抑郁万分，终日闷闷不乐。直到有一夜，他在冰池边散步时，忽见一神女从天而降，于冰池中央，翩翩起舞，光艳动人，非言语所能描述。李亓昭一见倾心，驾船来到湖中心时，神女却已不见了，此后也再也没有出现过。李亓昭从此挂念，魂牵梦萦……直到那日的长安春季，与我在街头相遇，他一见我，便认定了我就是那神女化身，但又发觉我已没有了从前的记忆，所以……
“骗子。”我说。
我听黄无衣述说上面那番神话故事的时候，李亓昭正带着小鱼儿在花园里面玩耍。小鱼儿能够溶化黄无衣这块冰山，居然也对李亓昭这样的冷血有效。
“你要编，也要编个说得过去点的，”我说，“这样一番话，有谁会信？”
“以你现在的处境，信不信都由不得你，”黄无衣道，“况且，他就是这么坚信的，所以这就是真相。”
“什么？”什么他就是这么坚信？他指的是李亓昭？为何黄无衣在这里没有尊称一声“陛下”？是一时的疏忽吗？李亓昭这样坚信？难道不是黄无衣一介武生，不会说谎，才有了这么一个唬烂的故事？
“无论如何，他敬你如神女，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可以放心地为所欲为，装起你那副高洁的模样，在这宫里，你想怎么样都行。”
“在这宫里？”我冷笑，“没有自由的为所欲为，还能叫做为所欲为？”
“你应该知足！”黄无衣加重语气，“陛下可是等到你家破人亡，无人看护之后，才把你接近宫中来保护你的。”
“家破人亡！”我又激动起来，“保护？亏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究竟是谁让我家破人亡？还不是……”
我要说“李亓昭”，被黄无衣一眼瞪回去：“你给我小心言行！”
这个吹胡子瞪眼的人刚刚还在让我为所欲为。
黄无衣又开口说话了，这次竟然带着劝解的语气，实在让人惊讶：“至少，在他看来，这些事情，都是不受控制地发生的，是人所无能为力的。”
他又说“他”了。我无心跟他计较，问道：“我的父母兄嫂呢？”
“你父亲的病已经派了大夫前去医治，算他老人家命大，据说已经开始好转了。”
“好转之后呢？”我忙不迭地又问。
“我会把你们全家送出京畿，令他们择地安居。”
“我怎么相信你？”
“你只有相信我。”
谈话顿时陷入了僵硬的沉默。
黄无衣说的，不愧是实话中的实话。
花园中飘过来一阵琴声。音律，着实久违了，令人怀念的东西。
黄无衣将脸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闭上眼睛，像是品评名花，或是香茗一般地长吸了一口气：“这是陛下的琴音。”
“谁的琴音你都能听得出来？”
“陛下的琴音，我绝不会听错。”
“看来，你倒是最了解他的人。”
“那是自然。”
黄无衣果断的承认让我不禁愕然。为自己的愕然感到羞辱，接下来就续上讽嘲：“有了你这个贤内助，这天下江山，自然永固了。”
“江山永固，不是我一人所能做到，我能保证的，就是哪怕到最后一刻，我也会守护于陛下身前！”
黄无衣说这话时，左手轻轻握上了剑柄，我偷瞥到了他的动作，既像要狠狠地攥紧手里的东西，又像是将那件东西放进手心里，温柔抚慰。
弹琴的果然是李亓昭。小鱼儿回来时抱着一把琴，今后的几天都抱着它进进出出。为了我全家的性命，我不得不假意依顺李亓昭，李亓昭也并没有任何逾礼之处，他似乎更愿意和我并肩漫步于花园，在凉亭里看着小鱼儿在不远处被碧水或者黄无衣带着游玩，没心没肺地大笑。他还是一样的缺少表情，但我发现这不是因为他不愿多做表情，而是他不擅长这些，试想一下，如果他那样的脸上，能够怒笑飞扬的话……
我心里一惊，赶忙右手握住左手腕上的八宝镯。我怎么能用心思到我的仇人身上呢？就算他待我如上宾，我也不能被迷惑。八宝镯原本被我放在妆盒里，不敢再去碰，因为那里面的回忆实在让人难以承受，但是现在我又戴了起来，我要时刻保持着警醒，一碰到它，我就会想起穆贺，那心中的疼痛永难休止，我也就永远不会原谅李亓昭。
头顶上传来几声鸟叫，小鱼儿在远处向我招手，我回她一个笑容。碧水走过来，低声向李亓昭说道：“陛下，丽妃娘娘在宫中求死寻活的，情况好像不大好，陛下是不是去看看？”
李亓昭略停顿了一下，便带着人走了。碧水偷笑着凑上来对我说：“丽妃是皇上原来府里的侧妃，仗着家里有点面子，又嫁得早，自认资历最高，仅次于正妃……”
“怎么？哪里还有个正妃？”
碧水一愣：“没，没有，这里头的事可复杂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那就别说了，”我转转腕上的镯子，“我也不想听。”
黄无衣走过来，站定，说：“有人来了。”
“谁？”问完我立刻意识到应该是谁，赶快带着碧水，跟黄无衣一起回到宣室宫。
“哥！”我看到祝琳，就扑上去，他看上去气色果然好多了。
“快点话别吧！”黄无衣道，“时间很紧。”
我在这边忙问爹娘嫂子的情况，从祝琳叙述的状况来看，确实都还过得去。
黄无衣从身上摘下一块牌子，递给祝琳：“拿着这块金牌，沿路就不会有人拦你。”
祝琳接过金牌，含泪对我说：“妹子，今后不知何时再会了。”
“你们快走吧，只要大家都平安，总有一天能再见的！”我说。
哥哥和我又多说了几句，被黄无衣打断：
“别再啰嗦了！你们现在可是人犯，没那么多轻轻松松的废话工夫，赶快给我走！”
哥哥拉着我的手，我们俩含泪对视，心中都明白，只怕要后会无期。
祝琳一步步后退，最后终于一个转身，我落下泪来。
“等等！”
又是黄无衣，突然厉声叫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