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1 / 1）
李亓昭来的时候，没有摆銮驾，只有碧水进来在我耳边说了一声：“皇上来了。”
我松开小鱼儿的手：“那，带小鱼儿到别处去玩。”
碧水牵着小鱼儿出去了，我对室内余下的人说：“你们也出去。”
然后我吹灭了房间四处的灯，只留下一支烛火，在漆黑的夜里茫无目的地消耗着自身。
我想李亓昭大概已经走进来了，因为我骤然感到黑压压的影子充满了室内，让我禁不住瑟瑟地颤抖。
我抬起头，黑暗使我看不清楚他的样子，这样更能令我保持冷静。
我坐在床沿上没动，看着他要做什么。
李亓昭一动，身上某些镶金嵌宝的地方就映着烛光一晃一晃地闪。他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了妆台上。
只消一眼，我就能看出那是什么。
八宝镯。
他们就是通过这个，找到我的？没想到他们连那种小地方的当铺，都要细细搜寻。
我说：“这镯子是我当出去的，既然没钱赎回，那就随便当铺怎么处置了，怎么陛下喜欢，买来玩了？”
李亓昭又向我走近一步，伸手在妆台上，将镯子向我这里推了一推。
“怎么？送给我了？”我其实看不清楚他的脸，看不到那具有蛊惑人心作用的容颜。
我看向那掩藏在阴影中，仿佛并无那两人的两个宦官：“让他们出去！”
李亓昭一挥手，两名宦官毫无声息地退下。终于只剩了我们两人。
先是一阵熬人的沉默，然后倒是我先一笑，说：“怎么，千里迢迢把我带到这儿来，就一句话也不说？”
李亓昭仍然没有说话。好耐性。
我将烛台移得更能看清楚他，坐正了对他：“脱吧。”
面前的身体一僵，像是一怔。
我嗤笑：“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还是你要跟我玩什么新鲜的？算了吧，咱们都不是什么童男女，还不快干脆些吧衣服脱了。”
我说这话时，根本已忘记了羞耻，咬着牙说得字字有力。
“还是说，你要我先脱？好！你不脱，我就先动手了。”
说着，我开始解领口的纽扣。一颗，两颗……
李亓昭开始动了，我便自然地住手。看他抬手解开自己的外衫，将那深红色的袍子甩开，露出底下白色的衬衣，动作就像戏台上的演员一样漂亮。
很难想象会有什么人能够把这种动作做得潇洒自若，我不叫停，他的动作也没有停顿，我就这样看着他的身体彻底展露在我眼前，苍白的，光裸的，直到没有任何一块织物的遮挡。
白色的躯体在黑暗中很是显眼，我反反复复上下打量。他站在那里，和衣衫整齐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差别。
越看，我越掩不住心里的悲愤；越看，我心中那个质疑已久的谜底越得到映证。
我拔下头上的金簪子，尖端对准他扑了过去：“你这个……凶手！”
“说什么遇刺受伤，你身上哪有一丁点的伤痕！穆家全家都是被你冤害，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我的手腕被他用力抓住，刺不到他，我干脆扔了簪子，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直到口中溢出了血的腥味，也难以泄愤。眼泪争先流下来，喉中也泄出了呜咽的悲鸣，我却依然不肯松口，可能已不剩什么力气，意识也已经不再清晰。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这样做，又能达到什么目的？我自己给不出答案，只觉惶惑中，被袭击的那人并没有推开我，而是轻轻用手，扶在了我的背上。
我睁开眼的时候，正听到窗外鸟鸣声，还有碧水银铃般的嗓音：“祝娘子，你醒了。”
我坐起身，在床上半靠着，隐约记得昨夜，我昏厥之前，眼前出现了血液流淌、群魔乱舞的景象。又是……幻觉吗？或是有关昨夜的整个记忆，都只是幻觉？
可当我一偏头看到妆台上放着的八宝镯，我知道，至少有一部分，不是的。
我醒的时候，李亓昭早已不在这里了。
而白天的时候，祝琳又来了，经过昨天的小尴尬，祝琳今天总是显得欲言又止。
“哥，”我说，“你要说什么就说吧，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这样坐着，有真心话也不敢掏心窝子，哪里还像亲兄妹。”
祝琳道：“妹子，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现在，连个笑脸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句话，也能没来由地让我悲从中来。
我努力想在这悲伤中挤出个苦笑，然后发现，我居然连那都做不到了。我只好说：“我现在的笑，想必你也不想看吧。”
祝琳低了头，我知道他在兀自神伤，他必然是疼惜我的，只是他也有他的难处。
“下次……能让爹娘来吗？”我问，“让嫂子来？我想个个都见见。”
祝琳仿佛又在喉咙里哽了一下，说：“陛下只准了我来，你要是想见爹娘，待我问问陛下。”
听到他要去求李亓昭，我不禁想到他又要受到多少威胁，自然地便说：“算了，你不用去了。”
祝琳的整个身体松下来，仿佛卸下了非常沉重的担子。
平平淡淡地送走祝琳后，我迎来的第二个客人，是我死活也想不到的。
“黄无衣？”
看看黄无衣手握刀柄的样子，和那死死盯着我仿佛和我有深仇大恨的眼，我所能猜出来的他来这的理由，就是来杀我。
“孩子在哪里？”
“什么？”我问了一句，但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小鱼儿，“你问她干什么？”
“叔叔！”小鱼儿从里面蹦跳着跑出来，看到黄无衣十分高兴似的，准备扑进黄无衣的怀里，被我一声喝住。
“小鱼儿！”我说，“你过来！”
小鱼儿站住了，愣在我和黄无衣之间，疑惑地看看我，再看看他，最终还是走向了我。我一把搂住小鱼儿，叫碧水：“碧水，碧水！快来！”
碧水被我一连串的叫声喊出来：“来了来了！”
“把小鱼儿带进去。”
“哎！”碧水答应着，牵了小鱼儿的手就走。
我不是没看到小鱼儿委屈地嘟着嘴回头看黄无衣的样子，但是我只能这样做，她日后会明白。
始终像钉在地上的一根钉子一样坚固和无动于衷的黄无衣，他的腮边蓦地地抽动了两下。
“你果然是一个邪恶的女人，”他说，“我总有一天杀了你！”
“黄将军，”我尽量平静而冷淡地说，他那生死的威胁对我的确难以形成触动，“我知道，你和小鱼儿投缘，这丫头也很喜欢你……可是你想让她知道，你所做过的事吗？”
我看向黄无衣，现在他那凶光毕露的眼神我早已习惯而毫无畏惧了：“不说别的，单就你对穆家全家做过的事，你想让她知道吗？你想让她知道，她所崇拜和敬仰的人，竟是这样一个为虎作伥、杀人如麻、心黑手毒的魔王吗！”
我说到最后，又想起了穆家的惨状，我和穆贺被迫逃亡的画面，不仅声音越扬越高，向他越靠越近，最后竟不自主抬起了手，像是无意识地要攻击黄无衣一样。
黄无衣一抬胳膊就轻松抓住了我的手腕，并且捏得生疼：“恶女人……你想怎样？”
“怎样？”我忍着疼，眼中含着泪水抬抬眉毛，“让我回一趟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