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1 / 1）
不杀我？那是要怎样？
黄无衣立刻又说：“虽然我很想杀你，但是皇上不让你死，也没有办法。”
皇上？燕冰王？李亓昭！
“我不给你上枷锁了，你自己不要乱跑，听见了？”
黄无衣果然没有给我和小鱼儿囚犯的待遇，一路上衣食住行尽量优厚。只是，每当我不得不单独行动，黄无衣都会把小鱼儿搂到身边，看似是在逗小孩子玩，那眼睛则是在警告我，如果我想妄图逃跑，那么小鱼儿会立刻没命！
晚上就寝时，也是把我和小鱼儿分开，士兵们轮班守护，或者说监视。小鱼儿说话做事都像男孩子，黄无衣似乎还真有些喜欢她，给她买了很多吃的玩的，还有好几套男孩子的衣服。
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我乖乖地带着小鱼儿，坐在他们准备的车里赶路，心如死灰，连到京后会发生些什么，都不愿去想。
颠簸的马车停下了，车外传来脚步声，和一个男人的声音：“黄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怎么，皇上的差事办完了？”
回来？这么说这是到京城了？
我把车帘掀开一条缝向外看，眼前是一个熟悉的城门楼。
城关卡！
那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和黄无衣寒暄的官员，穿着和孙泽泉一样的衣服，但却不是孙泽泉……
“黄无衣！”我突然掀开帘子喊道。
黄无衣连个停顿的时间都没有，就在和人谈话的过程中猛地转过身来，那和他说话的官员还在兀自说着，一抬头却只能看到他的背了。
他走过来，走到车前向里看着我：“干什么？”
我有些怕他眼神里的凶狠，不过也顾不得许多了：“原来的官员呢？”
“官员？”黄无衣挑了一下眉毛，做得很刻意，“哦~你说孙泽泉？他可被你连累了，其实皇上原本惜他有才之人，在这里守门太可惜了，有意赏他个大官做的，可是因为你……呵呵。”
黄无衣附身下来，压低声音，不让在车厢最里面睡觉的小鱼儿听到：“他死得可惨了，最后咽气时，身上一块好肉都没了，整个人烂得……”
我难以想象那样的场景，不由自主捂起了耳朵，不要再往下听。
黄无衣达到了目的，满意地放下帘子，过了一会儿，马车重新移动起来。
我默默落了一会儿眼泪，终于认输地从窗户向外问黄无衣：“黄将军。”
声音颇有些低三下四的意味，黄无衣嘴角带笑转过头来。
“我的……父母家人呢？”我真的太害怕他们遭遇不幸。既然连孙泽泉这样一个无关之人都惨遭毒手，那想必我的家人……
“他们？他们都好得很。”黄无衣轻描淡写地答道。我放下心头重石，毕竟，我爹是扶助李亓昭发动政变的功臣，不会那么轻易被害。
又经过了一昼夜，马车，终于驶进了长安城。一进城，就走上了正中的大路，坚定地一路向北，朝着皇宫的方向。
我掀开车帘，向上看，那离我越来越近的宫殿的房顶。闪亮的琉璃瓦，在当年的我眼中，平凡又美好。可是现在，我看着它们，却蓦地看到了满眼的鲜血。
奇怪，是幻觉吗？我好像当真看到有浓稠暗红的血，从琉璃顶的最上端，缓缓、缓缓地向下流，有的流到了屋檐，几乎要滴下来……我的心骤然猛跳一下，我闭上眼睛，摇摇头，再睁开眼——没有什么鲜血，还是华丽的琉璃。
小鱼儿醒了，揉着眼睛叫我：“姨妈，我坐车坐得好累呀，腿都麻了。”
我说：“一会儿就能下车了。”
果然，我刚说完，就听黄无衣在外面叫道：“停下！”
然后车帘被掀开了，黄无衣对我们说道：“下来。”
我下了车，看着眼前的景色：“这里是……”
“这里是禁宫，其他人都不能进去，你们跟着我走吧。”黄无衣道。
“我为什么要进去？”我说。
“为什么？”黄无衣道，“当然是因为皇上想让你进去。”
李亓昭？他不仅不准备让我死，还把我带到宫里，为什么？我想我脑中可能稍有一些头绪，但不知为何又怎样都理不清楚。
黄无衣进皇宫内院，竟然连佩剑都不用摘，可见他的特权程度和李亓昭对他是何等的信任。
小鱼儿下车后在原地蹦蹦跳跳着放松自己的双腿，同时惊叹地看着四周她从未见过的奢华。我过去拉了她，默默地跟在黄无衣的后面。
后宫我来过很多次，多是出席宴会、拜访嫔妃，这里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可是这一次，当我踏进这里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它的模样的大变。
建筑和园林都还在那里，可是宫室几乎全空了，整个后宫无比冷清，人工湖边的花妖娆地独自开着，只是无人欣赏。
这里真的是昔日花枝招展，珠环翠绕的后宫吗？
有时遇到几个宫女低着头走过，看到黄无衣赶快退让到一边行礼，我始终没有看到她们抬起脸来，她们躬身的姿势就好像背着一副沉重的行礼。虽然是日暖花放的季节，这整座后宫却仿佛没有沾染半点热闹的情绪，离世索居般地，兀自花开花谢。
黄无衣带我们来到一座宫室前，我抬头，看见上面高挂着两个字“宣室”。然后仿佛是刹然间，从里面涌出好几名宫人宦官，我仿佛是早已在这里等待着我，簇拥着我们进入宣室宫。
我回头看黄无衣，他把我交到宫人手里之后，在原地转身便走。
宦官引着我，宫女扶着我，另有几个女孩子牵着小鱼儿。
“祝娘子，热水我们已经备好了，请您跟小少爷先沐浴，洗去一路风尘……”
我愣了半晌才知道：“你们……是在跟我说话？”
“是啊，不是跟您说是跟谁啊。”
一个长相十分美貌的宫女回答了我。这时我已经被她带到了浴室，一时间房间里只留下两名少年宫女和刚才那个美貌的宫女服侍，其他人则骤然消失了。
“小鱼儿呢？”我找不到小鱼儿，紧张起来。
“小少爷在隔壁沐浴呢，”美貌宫女笑盈盈地说，一面往浴桶里倒着小瓶的香料，芳香随着热气蒸腾出来，满布整个房间。
“娘子请吧，”美貌宫女一边说，一边就动手来脱我的衣服。
我退后一步：“我自己来，不用你服侍。”
她还是笑着，说：“我叫碧水，是专门服侍娘子的，娘子可不能嫌弃我，不然皇上会罚我的呢！”
她这番软语娇嗔的态度，连我都不由得被她软化下来，觉得这样的人物，怎么竟只是个宫女？就是做个贵妃，也不为过呀。
这时隔壁传来水声和笑声，已经小姑娘们惊讶的声音：“呀！怎么你不是男孩子呀？”
乖乖让碧水摆布，沐浴完毕，她又拿来华服让我穿上，并亲自为我把未干的头发梳通，用绳子扎在背后。小鱼儿洗完了澡，又别扭起来，不愿穿宫人给她的衣裳，非要穿着黄无衣买给她的男孩服饰，宫人们一筹莫展，最后碧水说：“她爱穿什么就让她穿吧，咱们别逼孩子了。”
碧水走过去，拿了零食给小鱼儿，又吩咐宫女带她出去玩，然后转身对我说：“娘子准备好了吗？请去厅里见一个人。”
见谁？我又紧绷了起来。黄无衣？李亓昭？他们见我做什么？我又该怎么面对？
但是身在宫里，就是人为刀俎，我只有任人摆布。
走到前厅，我抬眼一看，却是个让我惊喜莫名的人。
“哥！”
我大叫一声，扑了上去。祝琳一把抱住我，摸摸我的头发，又拍拍我的背：“妹子，苦了你了。”
“哥！”我很快从他的怀抱里出来，急急问道，“爹娘好吗？嫂子呢？咱家好吗？”
“好……”祝琳顿了顿，捏捏我的肩膀，“咱们家都好……”
祝琳这话，与黄无衣先前说的话正好相应，我也就放下心来，可见我的家人确实无事。
祝琳看看我，犹豫了一番问：“妹夫呢？他……”
我别开头去：“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哦……”祝琳一听，也不再提，自寻了个椅子坐下。
我去坐在他的对面：“哥，是谁让你来的？”
“是……皇上。”
“皇上？”我说，“他让你来做什么？”
“君悦，”祝琳说，“你该知道，皇上他，对你有意。”
我低下头，说：“哥，你妹夫刚死，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李亓昭对我有意，我大概可以猜到，毕竟，在我婚前，他曾经约我两次在冰池见面，也向我家求过婚，可是他杀了穆家全家之后，再把我带到宫里来，又能指望些什么？
祝琳听了我的话，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喃喃道：“其实皇上也是个不错的人……”
“哥，”我说，“是皇上让你来当说客的么？还是爹让你来的？”
咱们家，果然还是在为当权者鞍前马后地跑，什么都可以献出去。
“不是！”祝琳突然抬头，像是要说什么，窗户外面传来了一声咳嗽。
祝琳的眼光又蓦然黯淡下去，对我说：“君悦，我先走了，明天，我还来看你。”
我站起来拉住他的袖子：“为什么？这么急着走？”
“我真的要走了，别送了，”祝琳说，“明天我还会再来的。”
祝琳坚持要走，我要送，却被宦官拦住。祝琳走远的样子，有些奇怪，他的姿势，何时变得那般拘谨颓唐？
日头渐落的时候，碧水来帮我梳头，一面告诉我：“娘子今天要个什么发式？晚饭之后，皇上要过来呢！”
李亓昭么？
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面前桌上，打开的首饰盒里，做工精细的金簪子，平复了心情，沉静了声音，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