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梦中的真（1 / 1）
朱红色的两扇门历经沧桑，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耀眼，只剩下斑斑漆痕。原来平平的砖地，经多少人的走踏，如今已是凹凸不平。迎面的佛堂潮湿阴暗，释迦摩尼的塑像端庄地坐在莲花座上。垂眸间俯视众生，拈花指欲给众生指点迷津。
从西边的莲花门进去，花木繁茂，古树参天遮天蔽日，鲜花满园清香四溢。清幽古刹宁静端庄。禅房就在花中央。好一个修行净土。
冉惊喜地跑进去：“哇！好美啊！”
禅房门前刻着副对联“清晨入古寺，禅房花木深。”随尼姑走进禅房，清雅中暗香怡人。
“冉冉，柔柔。贫尼法号静言，你二人虽是暂居庵堂，可也得守我规矩，不可造次。现跪下参拜佛祖后，我再告诉你们该做什么。”静言盘坐在禅床上，慈祥地对她们说。
柔看着这里的一切，悄悄拉一下冉的衣角，小声说：“冉，我们还是走吧！我害怕。”
“怕什么？在这里，我们就不用挨饿了。而且，还能学到本领。学校的老师说过，有本领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怕。”冉说完拉着柔跪下向上磕头：“是，师父。”
“师傅回来了，她们是......”冉抬起头，见进来一个跟师父穿着一样衣服的人，只是她的声音甜美，长像清秀。
“哦，这是我刚带回来的两个没家的孩子。她叫冉，她叫柔，这是你们的师兄无莲。”
无莲摸摸她们黑黑的小脸，柔声说：“你俩跟我来，我给你们用热水洗个澡。”
冉跟柔看看静言，静言点头：“去吧！洗完澡吃了斋饭，师父有话跟你们说。”
“是。”
洗干净的冉清秀可爱，尖尖的小脸上，一双水灵灵的黑眸带着灵气。薄薄的红嘴唇，挂着笑意。以前杂草般的头发，现在柔顺地披在肩上。她安静地坐在饭桌前，看着无莲。
柔是个漂亮的女孩，一双怯怯的大眼闪着不安的光，她挨着冉坐下，盯着桌子上到白米饭，咽着口水。
无莲笑着：“吃吧！”
斋饭只是一小盆青菜，跟一锅米饭，这是冉第一次吃到白米饭。听到无莲的话，她跟柔再也顾不上什么，大口地吃着，瞬间饭跟菜一扫而光。
静言跟无莲怜惜地看着二人，冉仔细地捡着掉在桌子上的米粒。
“吃饱了没有？”无莲轻声问。
“嗯，饱了。”二人同时回答。
“吃饱了，就跟我来吧！”
有了精神的冉，仔细看着静言的房间，房中陈设简简单单，窗下是一个宽大的炕，被褥整齐地叠放在一角。门对面供奉着观音大士，佛龛下放着各色布做成的坐垫，桌上放着佛经。
静言盘腿坐在炕上，对二人说：“我暂时收留你们住下，可是你们也不能终日无所事事。无莲每日清晨要打扫庭院庵堂，磨豆子制作豆腐拿到山下换取生活用品。还有，庵堂后面有一片菜地，也需要打理的。所以，你们每天应该帮着无莲做事。否则添了你二人的口粮，她会更辛苦的，主要是她的身体不好。”
“师父，我每天打扫庭院庵堂。”柔抢着说。
“我帮师兄磨豆子，做豆腐。”
“好，做完这些还要诵读佛经。”
“可是，师父，你何时教我本领呢？”冉瞪着一双大眼问。
“想学本领就要吃得苦，不想吃苦是学不会本领的。现在天色晚了，你们先去安歇吧！”静言笑着说完，叫无莲带她们到另一间房中休息。
冉跟柔开始了每天有规律的生活。
冉擦着头上的汗水，费劲地推着磨盘：“师兄，原来豆腐就是这样做啊！真的很累。”
“对啊！什么事不付出努力，就不会有结果。就是这小小的豆腐，你不用心去做，它也不会成形。”
“不过师兄，我们只有四个人，干嘛要做这么多啊！”
“多做出来的要拿到山下去卖，然后在买生活用品，食盐……所以我们就得尽力多做。”
“师兄，等做好了我帮你一起去卖好吗？”
“当然好，我们有固定的主顾。有你帮忙，比我一个人时多做了许多，我们还得把多做的卖掉才行。”无莲微笑着。
无莲跟冉背着做好的豆腐，早早下山来到小镇上，当小镇里各种店铺一早开门迎客时，无莲与冉已送完豆腐，略作休息，冉趁此闲暇，溜进翠竹馆。
冉的到来让无莲轻松了许多，而冉的机灵让山下的人们喜欢上了她。
阳光照耀下的竹林熠熠生辉，眩人耳目。活泼的小鸟在茂林修竹之间自由自在，惹人羡慕。
冉送完豆腐，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蹦跳着往山上走，背后的竹筐随着她的跳也上下颠着。脑后的马尾辫，来回摇甩着。
“冉冉，还有没有豆腐了？”不远处的一个妇女高声地笑问。
“齐婶，今天没有了，你想要明天吧！”冉笑着。
“好，明天早点给我送来，我要招待客人用。”
“知道了。明天我第一个就给你送来，好不好？”冉说完接着蹦跳。
“好，这丫头真是讨人喜欢。”
冉走到庵堂门口见柔坐在门旁的一块青石上，正在发呆。
“咦！柔，你怎么了？”冉看见不高兴的柔。
“冉，我们还是走吧！这里太辛苦了，师父只让我们干活，诵读佛经，我真的不愿意做这些。”柔踢着脚下的石头。
冉坐在柔的身旁看着柔：“柔，不管怎样，我们能吃饱饭。再说，做这点事也不是很辛苦啊！要不，我每天再早起会儿，帮你扫庭院。你只清扫庵堂，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可是，如果让师父知道了会生气，罚我的。冉，你知道吗？那些佛经好难记的，我怎么也记不住。我每天都不知道师父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想再住在这里，虽然这里有饭吃。”
“那……柔，这样吧！师父要是说你，你就说是我要做的，你抢不过我，师傅就不会罚你了。好啦，柔。高兴一点嘛！再怎么说，这里也比那个破桥洞强嘛。师父虽然严厉些，可是她是个好人，你不该怨师父。学校的老师说过，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师父如果对咱们不严厉，人家就会说师父懒惰的。”
“可是，我还是……”柔撅着嘴。
“好啦！别说了，快进去吧！我还要帮师兄做饭，今天在山下，我又跟翠竹馆做饭师傅又学会了做一道菜，我做给你吃好不好？”冉推着柔进了院子。
“冉冉，今天的菜是怎么做的，很好吃啊！你看，柔很爱吃。”无莲轻声地问。
“哦！是翠竹馆的做饭师傅教我的。师兄，那个做饭的老爹真的好有意思，别人怎么问他，他都会把人家骂出去。可是，我站在哪里，他就不会骂我。还教我怎样做菜呢！”
“什么都讲究个缘法，你定是跟他有缘，他才愿意教你。”静言平静地说。
“这个缘法可是不薄，翠竹馆的老爹祖上是皇宫里御膳房的大厨。那可是给皇帝做饭的御厨，做菜的手艺可不是一般人能学到的。冉冉，既然老爹愿意教你，你可要用心学啊！”
“是吗？师兄，那我一定用心学。学会了就做给师父，师兄柔吃。”冉高兴地说着。
晚上，冉把闹钟调到了四点半。她看看早已熟睡的柔，自己伸了个懒腰，爬上了炕。
“师父，冉每天都帮着柔打扫庭院后，再帮我做豆腐，背着豆腐下山送豆腐。她太小了，会吃不消的。”无莲心疼地说着。
“我知道，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冉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可是她身上又有一股戾气难以化解。如不趁现在好生教导，只怕长大后会变成一个相当歹毒的人。我带她回来，就是为了这原因。”
“师父的意思是......”
“在劳动中磨练，用佛法感召，愿她成为一个心中有爱的人。心中有爱，才不会起魔心。”静言抬头看看佛像，轻轻敲了下罄。
“那……柔呢？”无莲清净的眼看着师父。
静言摇摇头看着佛像：“个人自有个人福，柔跟佛无缘，她自有她的归处。”
“施主，这是......”静言看着供桌上的香油钱跟贡品，向来的一男一女施礼。
“哦，我们是山下老齐家的亲戚，听表嫂说庵堂中收留了两个女孩，我们夫妻一直没有孩子，很想领养一个，可总碰不上有缘的。今天我们上山，想同师太商量，能不能看看她们，如有缘分，收养她们其中一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两位施主有此善心，乃是他们的造化。贫尼乃佛门中人，怎会不大开方便之门呢？施主请随我来。”
幔帘轻轻摇动，闪过一个人影，静言看看微微叹了口气。
柔跑进厨房：“冉，庵堂里来了两个人，说是想领养个孩子。冉，我们永远在一起对不对。他们要么收养我们两个，要么就让他们收养别人去，好不好？”
“那当然，我们是好朋友嘛！”冉肯定地点点头。
冉被师父叫到禅房，她看见坐在椅子上的两个人。男人瘦瘦的，白净的面皮，锐利的眼光，鹰勾鼻子，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女人雍容华贵，玫红的套装，小卷的黑发湿润中带着香气。于衣服同色的指甲，衬着白嫩的手。
“你就是冉冉，好乖巧的女孩。看这眼睛，就知道是一个聪明机灵的孩子，怪不得表嫂直夸奖你。”女人拉着冉的手，爱惜不已。
“你愿意做我们的女儿吗？看看，这是我们想送给女儿穿的。做了我们的女儿，你会有好生活，我们还会让你去上学。”男人笑着从一个袋子里，取出一件粉色的纱裙跟一双红色的小皮鞋。
冉看了一眼：“叔叔阿姨，你们能不能收养两个孩子呢？”
“嗯”夫妇二人对看了一眼，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收养两个呢？”
“我还有一个好朋友，我不能不管她。如果你们不能收养两个，那我就不跟你们走。”冉眨着清澈的黑眸，看着这对夫妇。
“师太，这......”夫妇二人看着静言。
“冉冉，去把柔柔叫来。”
“哦。”冉跑了出去。
她没找到柔，无莲抱住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可无莲不知道该不该替冉惋惜，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当冉再次看到柔的时候，柔穿着粉色的纱裙，红色的皮鞋。女人拉着她的手向庵堂外走去。
冉追到门口，看着没有向庵堂回头望一眼的柔，她的心痛到了极点。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唇，默默地走进佛堂，跪在佛像前，哭着：“她为什么骗我，我没想跟她争。她可以告诉我的......”
“冉冉，人活着就是这样，你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无法回避痛苦，灾难，欺骗。毕竟酸甜苦辣咸，甜只占了一份。所谓因缘早定，不是人力可改变的。你留下来，说不定还是福呢！”
冉回头看着师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柔走了，冉还是一尘不变地做着自己的事。
“今天去哪里了？回来这么晚？”静言的口气虽不严厉，可冉还是害怕。
“我，我跟狗蛋到山上的洞里玩了会儿。”冉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师父。
“师父，冉冉毕竟是个孩子，贪玩是一定的，您就饶过她这次吧！”无莲扶着冉的肩，轻声向静言求情。
“好吧！看在无莲的面子上，饶你这次，还不去做饭。”
“是，师父。”冉答应着退出禅房。
“(*^__^*)嘻嘻……，没事了。”她笑着跑向厨房。
“冉冉，我们到云台采果子去，好不好。”
冉正往锅里添水，窗户外伸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脑袋。
“不行啦！刚被师父骂了，不敢再出去了。改天吧！改天我们再去。”
“不行，开学了，没有时间了。”狗蛋撅着嘴。
“上学！”冉的心被牵动着。
“师父。‘汝今名法达，勤诵未休歇。空诵但循声，明心号菩萨。汝今有缘故，吾今为汝说。但信佛无言，莲花从口发。’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就是说：‘你现在名叫法达，勤奋诵读不停息。只是循着字面诵读，了悟心性既是菩萨。你来了你我有缘，现在我给你宣讲佛法。只是信佛本无言说法。妙语莲花从内心生成。”
“哦”冉挠挠头，还是不大明白。
灯下，冉看着自己在破烂堆里捡到的书，还在用心地写着什么。
“冉冉，还没睡吗？”
“师父”冉把书慌张地藏在身后。
静言一笑：“冉冉，师父求山下的温施主给你上了户口，从今后你就是他的记名孙女。等学校一开学，你就可以报名上学了。”
“真的？”冉高兴地看着静言。
“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的话怎会有假，你以后改名叫温冉了。不过上学归上学，庵堂的活不能不做。”
“知道了师父，我一定不偷懒。”冉的眼中闪着喜悦。
当温冉迈进学校的那一刻，严岩校长露出了喜悦的笑。他一眼认出这个骑在树上，墙头上认真听讲的女孩。
严岩的偏爱使温冉没有停留在该上的一年级，她在一年之内连跳三级直接升入四年级，那一年温冉八岁，她终于可以坐在教室堂堂正正地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