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晚宴（1 / 1）

很多人与利路亚打招呼，不过好像这些人对利路亚也都保持着适当的热情而已，不知道是因为利路亚略显冷淡的态度，还是因为克伦瓦之前与利路亚的矛盾在起作用。他带着我走到大厅一角，一扇落地窗前站定，然后端过两杯白兰地递给我。

我笑着接过来：

“谢谢。不过，我不能喝酒。”

这杯酒喝下去，恐怕我会抡起椅子在大厅里砸人，第一个被砸昏的一定是克伦瓦。

利路亚抿一口杯里的酒，压低声音：

“你真的不喝酒。幸好，我倒的是水。”

我愣了一下，感激的点头：

“谢谢。”

利路亚微微点头，端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另一侧，还未站稳脚跟，已经被几个人围住说话。

白色的窗帘被风吹的微微飘拂，像一团浓雾。我远远站着喝着杯里的酒，又想起刚才的事情。

洛法，克伦瓦，利路亚。

他们之中随便一个谁，我都惹不起。

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无力感，就仿佛那时候卢克在不断的流血，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那样的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从小到大，这种感觉经历的实在太多了。卢克曾经半真半假的说过我权力欲望强，可是他知道我的实在太少。

正想着，背后响起脚步声，我回过头去，看到安瑟斯。他举起手里的红酒，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打量：

“雷娅，很漂亮。”

“谢谢。”

安瑟斯走近，目光仍然盯在我的礼服上：

“‘圣女之翼’？他们只卖给贵族吧？”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除了圣女之翼，没有哪一家店里有这样漂亮的晚礼服。”安瑟斯笑着，“你知不知道，圣女之翼的设计师是个哈德斯人？”

我耸肩微笑：“我怎么会知道。”

安瑟斯晃晃酒杯，左手抱着右臂，笑得很有些无奈的样子：

“女人确实是很奇怪的动物。康帕斯贵族女人明明恨哈德斯女人入骨，说她们个个风骚放荡，可是却都喜欢圣女之翼的衣服。怪不得哈德斯女人都骂康帕斯女人，是假正经。”

我挑起眉端：

“安瑟斯将军，我现在也算是康帕斯女人。”

安瑟斯大笑：“你是康帕斯人，但不是女人。如果女人都像你这样，雷娅，那世界上的男人就惨了。”

我敷衍的笑着点头，沉默片刻，看到安瑟斯意味深长的目光：

“不过，你确定今天出现在这里，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他似乎也看清楚了我的处境。

我咬着酒杯，沉默不答。安瑟斯接着靠到窗边的栏杆上，轻轻摇头：

“你是个聪明人，上尉。不过这次做的似乎不那么明智。”

我的心又下沉了一点。

安瑟斯直起身来，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往大厅中央去：

“理智些。康帕斯或许缺少利路亚公爵那样出色的男人，但是从来不缺算计和陷害。这里，随时有人在等着你犯错。”

愣了一下，我意识到他似乎误会了我跟利路亚，想追上去解释，可是他却已经走远。

我退回脚步，理清纷杂的思绪。

有没有误会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瑟斯说的很对。

抬头望向对面利路亚高挑瘦削的身影，他背对着大厅，黑发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浅浅的光泽，脸上面向窗外的轮廓，显得有些淡漠疏离。

就是为了这个人。

我放下酒杯，在心里叹口气。

是时候拆穿自己对自己耍的把戏了，再不愿意承认，我也只能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一定要躲开他远一点，再远一点。也许爱情不是随时都可能发生，但是自己的命，却只有一条。

何况我对于利路亚，也只不过是路人甲。为了一个绝对没有可能的人，我这样未免太傻。

这样告诉自己的时候，我眼前又浮现出菲利斯的影子。不管怎样，我好像始终忘不了他。又或者，我根本就是把利路亚当成了菲利斯？

不知不觉中，利路亚缓缓走近：

“上尉，你似乎有心事。”

我晃晃酒杯，点头微笑：

“人是一种很奇怪也很复杂的生物，公爵。其实有时候，自己也未必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

利路亚怔了一下。

我接着说下去：

“偏偏这个世界又很苛刻。当时不在意的东西，可能要许久以后才明白它有多重要；而该放下的东西，又迟迟不能放下。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太晚了。”

比如卢克。比如菲利斯。

我仰头喝尽杯里的水，匆匆解释：

“抱歉。听起来一定很莫名其妙。我只是随便说说，您不要误会。”

“没关系。”利路亚慢慢答了一句，看我一眼，将目光转向我颈上的殷红吊坠：“很漂亮。”

“是吗。”我笑笑，拈起那个坠子看一眼。

这是今天我身上，唯一一件不是利路亚买的东西。

利路亚走近一步，目光凝视在吊坠上：

“是——爱人送的？”

这话问的有些冒昧。我放下坠子，摇摇头：

“只是一个朋友送的。”

利路亚看我一眼，点头又重复一遍：

“很漂亮。”

我看住他：

“公爵，你认识菲利斯吗？”

利路亚怔了一下：

“是哈德斯人吗？”

“是一个，死去的朋友。”

利路亚讶异的看向我。

我再次道歉：

“对不起。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太久没发过牢骚了。”

利路亚温和的笑笑：“女人都有爱发牢骚的习惯吧？”

我目不转睛看着他。

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人我都见过，乔克就曾经说过，我一双眼睛很毒，有时候看人比他的还准。可是利路亚的眼睛里除了真实的诧异与疑惑，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我心里的疑惑一扫而空，涌起淡淡的失望。

真的只是相像而已。

白色窗帘在两人之间缓缓拂动，柔和的风吹散了大厅里时高时低的舞曲，远处洛法携着克伦瓦翩翩起舞，在周围漾起一片低低的真心或假意的赞叹。

利路亚幽深的眸子在面前时隐时现。

不管是不是因为他像菲利斯，我心里终究不能再有他的影子。心里笼上一种窒闷的感觉，随即消散。我笑笑，心里终于知道，原来感情也是可以算计的。到了这种时候，我也可以做到，一边笑着与可能爱着的人说话，一边在心里决定以后躲开他远点。

那个不管对方是不是爱自己，为了所谓爱情可以抛弃一切，不敢不顾的纠缠着自己爱的人的雷娅，早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