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晚宴（1 / 1）

从更衣室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第一件礼服没有小一号的吗？”

“小姐，您是知道的，每件礼服我们只有一件。”

“那你们的衣服是可以修改的吧？”

“当然，不过，那件礼服我们已经卖出去了……”

“什么？！”

我回过头去，看到克伦瓦正站在身后，目光缓缓扫过我，还有我手上的礼盒，最后落到利路亚身上，微微一笑：

“公爵。”

利路亚点头，笑容温和：

“您好。”

克伦瓦优雅的迈往门口，唇边含笑：

“赛威先生，我以为你们的店只允许贵族进来呢。”

塞勒扭头向我撇嘴。我咧嘴笑笑，提着礼盒往门外去。利路亚在我背后笑着出声：

“也对。说起来，我在沙恩可算不上贵族，也只能算是私生子的后代吧？”

送了利路亚回到玫瑰花园，利路亚下车之后叮嘱我：

“六点半，塞勒中尉开车去接你。上尉，这期间麻烦你洗个一下澡，找人帮你化妆，然后把头发梳的整齐些。”

我忍不住低声反驳：

“我的头发一向很整齐。”

塞勒在一旁低声偷笑。利路亚似乎是忍着笑扬起眉头：

“那么就麻烦你，梳的更整齐些。”

六点正。

我随便从圣瓦伦丁宫里拉了一个侍女帮我化了妆梳好头发，然后藏在房间里换上礼服和鞋子，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等着塞勒和利路亚开车过来。

安静了片刻，忽然觉得此刻的心情有些熟悉。

站在窗前的等待。

记得许久以前，每月月底是菲利斯回到游散骑兵团的时候，一连几天，我都会揣着惴惴的心情站在那个窗台前等他。

每次营地门口出现的那个高大瘦削的身影，都会令我欣喜雀跃。那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只是一直等着他，期待着与他在剑术场上片刻的相处时间。

一瞬间，我的眼角又有些酸涩。

门口响起笃笃的敲门声，我对着窗口挤出一个笑容，转身去开门：

洛法站在门口，带着白手套的手在半空悬了片刻，然后慢慢放下，蓝眸含笑：

“上尉。”

“殿下。”我笑着点点头。

洛法站在门口，似乎并不打算进来，神情若有所思：

“公爵说他请到了女伴，原来是你？我没有想到。”

我仍然笑着：

“难得也有殿下想不到的事情，真遗憾。”

他晶蓝色的目光缓缓打量我一遍：

“是第一次穿晚礼服吗？”

我点头，笑着自嘲：

“不光是第一次穿晚礼服，还是第一次参加晚宴呢。希望不会因为我，导致公爵丢尽了脸。”

洛法漫不经心的赞叹着：

“不会。很美。”

房间里光线忽明忽暗。我回过头，看到晚风高高掀起窗帘，清凉的风直逼到门口。回过头，却见洛法笑着，伸手挑起我鬓角一缕卷发：

“很漂亮。”

我轻轻退一步，看到洛法身后站着他的内务大臣兼管家米勒斯：

“雷娅上尉，利路亚在门口等您。”

“谢谢你，米勒斯。”

我关上门，小心的绕过洛法，往走廊上去：

“稍后见，殿下。”

洛法身上淡淡的香气越来越远，我提着裙裾缓缓走下大厅楼梯，看到利路亚站在大厅门口，一身黑色礼服衬出完美的身材，衣襟上别一朵殷红的玫瑰，长卷发束在颈后，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微笑。

那张脸上是天生的优雅高贵。

我看着他，迈下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绊倒。还没等站稳我就抬头看向利路亚身后，希望塞勒不在，不然恐怕又要被嘲笑了。

塞勒不在。

我刚放下心，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洛法的声音随即响起：

“上尉，小心点。”

去他的吧！我愤怒的转头，却看到洛法一身白色礼服正轻快的往楼梯下走，脸上是优雅含蓄的笑容：

“公爵，晚上好。”

一眨眼功夫，他已经变身成优雅的王储，笑着同利路亚寒暄。

我心里只能暗暗叹一句：这么虚伪，他累不累？

印象中，天底下所有的宴会永远都是一样的，男礼服，女礼服，透明的高脚酒杯，优雅的笑容，窃窃的低语声……

只是今天，对我来说有点不一样。

明知道已经会彻底把克伦瓦得罪，我还是决定跟利路亚来了。

只是看到洛法与克伦瓦笑容可掬的携手出现在晚宴上时，我心里悚然一惊，意识到一件事情。

之前再怎么得罪克伦瓦，原因都是洛法。克伦瓦把我当作眼中钉，是因为看到洛法吻我，所以至少，那时候洛法是我的靠山，而克伦瓦看到的，都是洛法想让他看到的，所以我可以不用怕她。

而我今天来参加晚宴，却与洛法无关。一旦洛法与克伦瓦尽释前嫌，那我该怎么办？

一瞬间，我手脚冰凉。

行错一步，只怕后果会不堪设想。在康帕斯，如果没有洛法做靠山，我根本什么都不是。洛法不管的话，克伦瓦想要整治我也好，或者杀了我也好，明里暗里，只是一句话的事。

想起那天在康帕斯古城的枪弹，我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一直以为那些子弹是针对利路亚的，现在看来，或者是针对我的也有可能。找个人干掉一个小军官，对克伦瓦来说，易如反掌。

踏进大厅的一瞬，我心里竟然纷乱如麻。

胳膊忽然紧了紧，接着我听到利路亚在我耳边低语：

“笑。”

我笑。

心神拉回来，我才注意到大厅里安静的有些过分。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利路亚和我的身上。很多人在窃窃私语，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远处克伦瓦松开洛法的手臂，穿过人群缓步走近，身上镶嵌珍珠与亮片的晚礼服金光灿灿，银白色眼影与银粉唇膏，十足十是沙恩的风格。

要不要向她低头行礼？

行礼就是屈服，虽然不能挽回什么，至少也不会让矛盾激化。可是低头的话，今天跟利路亚来晚宴的意义，就完全不存在了。

克伦瓦站了站，打量我一眼，又看看利路亚，笑得很温婉：

“雷娅上尉，您的打扮还完全是哈德斯风格呢。”

我点头称谢，心里暗暗咬牙。

虽然几乎整天都在近卫队里，但是并不代表我对康帕斯一无所知。二百年来，哈德斯风俗一直较沙恩开放许多，从许久以前哈德斯女人就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伴侣，参与政治，管理自己的财产；哈德斯又是沙恩的政敌，因此在康帕斯，如果你骂一个女人放荡，尽管可以骂她“像哈德斯女人”。

那就意味着她不信神，不守规矩，生活风流放荡，诸如此类。

好一个哈德斯风格。我哭笑不得的想，这件礼服，明明是她想买没有买到，怎么穿在我身上，她就敢说我是□□？

方才心里的矛盾烟消云散，我决计不会对她低头了。这样的女人，将来最好不要犯到我手里，否则，我一定给她好看。

不过克伦瓦好像并没有指望我能向她行礼，骂完人之后便悠然转身，留下一句笑语：

“祝二位今晚开心。”

我垂下嘴角。

对着这个女人笑，真是很累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