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1 / 1）
“涟儿，你身子弱，记住娘亲的话，此生不能碰那个情字。”
“自你降生之日起，便注定此生你只为他人而活。命中之事，岂能改之。”
“爹爹能护你一时，可是能否护你一世？”
那些曾被我抛诸脑后的话，这会忽地清晰起来。爹的，娘的，师父的，统统都在提醒我，我犯了个大错。不想睁开眼，只因睁开了便要继续面对那个残忍的事实。可是偏偏有人执拗着将我拉回这个世上。额上一阵刺痛，我终究还是睁开了双眼。
男人已经不在，含竹正忙着将满地的血纱收拾起来，冷行云站在我面前，收回手间隐约能看见银针的光晕。想来刚刚也是他施针让我清醒过来。
“没事再这么晕下去，下次我可不保证能把你弄醒。”冷行云哼做一气。
“让我一觉睡过去岂不更好？”我自嘲。“看着我把一切都搞砸，你开心了吗？”
“说什么混话！”冷行云莫名火大。“自己去看看人到底死了没有？”
我惊讶着抬头。直到确定他脸上并无任何嘲讽之意我才下意识站起身来。从桌边座椅到床前不过短短几步，我却走的格外费力。终究蹭到床前，犹豫一下，还是颤巍着手去探月楼鼻息。轻微的，若有似无的气息提醒着我，他没死。我张大了嘴巴，再也说不得话。继而转身，我噗通跪倒在地。
“谢谢你。”
“我没有救他。”冷行云哼道。“那会他也有鼻息，只是你心慌，没有试出来而已。别对我施这如此大礼，我受不起。”
我笑，眼泪却跟着流下来。或许喜极而泣便是如此。这会什么箴言什么忠告我全然抛到了脑后。月楼没死，我只知道，他没死。人没死，那些曾经许下的诺言也就能一点点实现。从未有过的喜悦充斥心间，混着泪的笑便再也收不住。
直到冷行云离开，我还跪在地上不知起来。最后还是进屋的含竹看到后慌忙将我扶起来。我看着含竹，语无伦次。
“没死。含竹，我高兴你知道吗？”
“少主子，奴婢知道。奴婢也替您高兴呢。等月先生好起来，奴婢一定帮你做一套最好的礼服，让您做这世上最漂亮的新嫁娘。”含竹笑道。
“好。好。”我顺着含竹的搀扶站起来。跪久了，双膝都隐隐作痛。只是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我忙不低退到床边，抓起月楼的手便用力摇晃起来。
“月楼，醒来啊，没事了。”
月楼静静躺着，没有半点反应。
“少主子，药效还没过，月先生一时醒不了。”含竹在一侧失笑道。“您累了这半天，先回去休息一下。这边有我照应。”
我尴尬一笑。“我有点晕了，都还忘记麻沸散这档子事了。你回吧，我在这守着就好。两个时辰后记得煎剂补血的药过来。”
见我坚持，含竹也不再多言，只点点头便轻轻退出去，走时不忘顺手将门带上。房间重新恢复平静后，我拉着月楼的手轻贴在脸上。
“月楼，原来失而复得的感觉是这么奇妙。我抓着你的手，以后都不想再放开。”我轻声道。
“那就别再放。”月楼忽然睁开了眼。
我吃了一惊。因着是第一次用这种法子医治，我还特意加大麻沸散的剂量。只是不曾想月楼会这么快便醒来。虽说是醒，但神智还是有些混乱，双眸也是将睁未睁。我笑。
“好，不放。再睡会，我一直在。”
月楼点点头，复又沉睡过去。我依旧保持握紧他的手的姿势，将他的面容一点一点看进心里。心底某个角落有声音在回响，以后，这便是要相守一生的男子，是我要好好守护好好疼惜的男子。
“我会一直在。”我轻笑。
幸而，月楼虽说没了功夫，但底子好，恢复的倒也快。日日守在他身侧，小心服侍他，就连药也是我先经口尝过才喂给他喝。眼见月楼的脸色一点点好起来，我也大大欢喜起来。
“再对我这么无微不至，我会错以为自己身患绝疾。”月楼打趣。
“胡说什么。”我嗔他。“只是想让你早些好起来而已。”
“也对。”月楼若有所思。“快些好了才能与我的涟儿共结连理。会错涟儿的美意，是月楼的不对了。”
我一时语噎，继而双颊红透。“从前怎的就没发觉也会说这些个混话！”
月楼笑，也不反驳，只将我猛地拉进怀中，唇也随之堵上来，封住我满口未说出的话。
天气一点点暖和起来，月楼的身子也恢复得不错。只是这会练武多少还是有些为时过早。被我撞见几次后，我恨恨道，若再叫我撞见，我便日日在他药中投软骨散，月楼这才作罢。庄里似乎也多了些人气，奴仆多了不少，别院还在大兴土木。想问冷行云，却找不到他的踪影。最后还是含竹抿着笑悄悄告诉我实情。
“少主子，那是给您准备新房呢。”说话时含竹手里的活计可也没停下。那日她说要帮我准备喜服，以为她不过一说。岂料没过几日便见她真个动手赶制起来，好像我有多心急要嫁出去一般，搞得我汗颜不已。
“那也不用修在那边啊。”我嘀咕。冷行云不知在想些什么，竟将新房建在玲珑阁旁边，怎么想都觉怪异。知道去问他也无果，更何况现在还不见他踪影，我也就只能缩在房内对着含竹长吁短叹。
“那就只能问庄主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无从知晓。”含竹歉意一笑，继而低头继续缝制。
我再叹一气，索性起身出去转转。月楼这会正在药泉里泡着，怎么说我也不方便过去。忽地想起念儿，抬脚便朝念儿的房间走去。最近忙着月楼的事，一直顾不上念儿。只在前几日吩咐含竹腾间干净屋子给念儿，然后好生看着她别让她出什么岔子。如今月楼已经没事了，我倒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治治念儿的失心疯。
到了门前，轻巧两下门。忽然想起念儿未必会回应，我又暗自好笑一番。径自推门进去，只觉房里一片昏暗。这会太阳正自当空，房里却是窗扉紧闭，帘子也闭得严实。依稀可见有个弱小人影缩在角落，动也不动。
“念儿。”我轻呼。
人静轻轻蠕动一番，继而又兀自不动。
我怕自己过于鲁莽会吓着她，那样反而对她的病情不利，便只在距她两步之遥时站定，再不多进。
“念儿，别怕。我一定会医好你，日后，我们再也不离分，可好？”
这次，念儿不再只是轻蠕，而是猛地弹跳起来冲将过来。我一时不措，倒退两步后跌坐在地上。这一下摔得有些懵了，我再也动不得，只能紧闭上眼。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念儿有何举措，慢慢睁开眼，我着实吓一跳。念儿跪在我面前，头不停猛磕在地。
“求求您，放我走吧。我要去找我家主子，她有危险，我不能再浪费时间在这。”
我大大讶异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
“我知道是您救了我，只是现在求您先放连念离开，这大恩大德连念日后定会报答。”念儿说话间一直没停下磕头。不知她用了多少力气，地上已经能见斑斑血迹。
我终于反应过来，慌忙起身去扶念儿。不曾想念儿执拗得很，怎么拉都不肯起来，只将脑袋不断往地上磕。
“念儿，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我急着喊出声来。
念儿疑惑着抬头，满脸不解。这会我才想起自己脸上的易容还没有褪去。顺手扯下脸上的面具，我不觉便扣紧了念儿的双臂。
“你好了？还是从前一直在装傻？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念儿。”
“小姐。”念儿失声，人也猛得冲进我怀中。“小姐，你怎么会变成这庄里的少主？早知是您，念儿就不会装疯卖傻到现在了。”
“念儿，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稳稳心神道。“还有，你的疯病是什么时候好的？”
“没疯。念儿没疯。”念儿抬头郑重道。“小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点离开好不好？”
“为什么？”我奇怪不已。“我答应过这庄子的主人，此生不离这冷月庄半步。再者，我要跟月楼成亲了。”
说到月楼，我又是一阵脸红。
“不可！”念儿几乎是尖叫着喊出声来。“小姐，他要害你。”
我彻底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