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1(1 / 1)
这样的他才是她记忆中的少年。在某些擦肩而过的春日午后,某些暗香浮动的夏日夜晚,无数次打动过她的翩翩少年。
他们依旧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细细算起来,学校的距离也只有十多公里,但杜恒泽出于意气,决计不会主动去中师找人,加上高三的课程繁重不堪,他也没多少时间来考虑其他事情。
高三的教室和众多实验室微机室独享一栋楼,很少有闲杂人等过来,这里的天台是杜恒泽的禁地,那里有一把钥匙,有一扇门,一旦打开,回忆便冲破堤岸汹涌而来。
这个九月,一中百年校庆的准备活动到达了沸点,他们高三的自然不用参加,只常看见下午第三节课,高一高二的许多孩子被各个老师拉出去排练,心里羡慕嫉妒也同情。
到了九月下旬,若谁在下午自习时间去高一高二转一圈,会发现教室里一半的位置上没有人,李征说学校的校庆真是劳命伤财,还摧残祖国的花朵,杜恒泽点头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已经不是花朵,连被摧残的资格都没有了。得到的是一句低咒和拳头。
看吧。
他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身边的朋友依旧毫无罅隙地开着玩笑,他依旧做着他的好学生,只有换过的教室标记着时间的流逝。
校庆的正日子是十月二日,学校很识相地避开了国庆节当天,不能和祖国妈妈抢风头。九月三十日最后一次彩排,高三全员也必须参加,教室里一片欢腾,这意味着这个下午他们不用再听各种习题精讲。
这是杜恒泽第一次看到校庆的表演节目,李征在一旁唠叨着这个节目太无聊那个男生配不上舞伴,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场挽救一中的脸面。
杜恒泽面无表情地听着,李征和女生们嘻嘻哈哈,杜恒泽突然拉过他,指着舞台问:“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李征眯眼看了看,“挺眼熟的,叫不出名字。前几年的歌咏比赛,他们还是初中生,不也一起弹钢琴来着?当时我们还说班上两个会钢琴的了不起啊,炫成这样……”
杜恒泽哦了声,竟想不起这个片段。那场歌咏比赛,他的眼睛在谁身上?
流畅的乐声从舞台上的男生女生指下流淌而出,李征说了今天第一句好话,“不愧是初中就开始合作的,默契十足。”
杜恒泽点点头,他认识那个女生,好像和余微的关系不错,以前常在一起。
于是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余微,他无意识地掰着手指,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如此在意,不过三个月,他还是想念她,想看看她现在的模样。
短发还是长发?依旧喜欢低头微笑还是喜欢哈哈大笑?更冷漠还是慢慢开朗?更故作坚强还是更柔软脆弱?
他想见她。
本以为无聊的彩排能顺利结束,谁知最后几个节目时音响出了问题,他们高三率先被放回了教室,这个不用学习的下午,大家聚在教室里叽叽喳喳地聊天。
不一会儿李征再次神经兮兮地冲进他们班教室,结巴着说:“恒泽……那个……你不要激动哦……”
杜恒泽哭笑不得,“怎么了?你今天精神也太好了吧?我看不要激动的是你。”
李征摆手摇头,“我是说,等我说完某件事后,你不要激动。”
杜恒泽挑眉,“你试试。”
李征吞了吞口水,小声说:“刚才我去高一那边闲晃,听他们在八卦……”
“你真无聊。”杜恒泽打着哈欠转过身,对他听来的八卦兴趣缺缺。
“你听我说完!”李征低吼,“有人说高一来了个美女,是外校的来找二班的一个女生的,好像就是刚才弹钢琴那个,然后就有原来一中初中部的说那位美女以前是风云人物,我听了会儿越听越不对,那些所谓的风云事件,不都是……”
杜恒泽一路听下来,脸色早就变了,听到这里已经站起来往外走,李征追出去,连声说:“我就让你不要激动!万一不是她怎么办?”
杜恒泽在通往高一的回廊处停下,呆呆地站着。
两个人都默默,后面突然跑来几个男生,边打闹边说:“看见了吧?余微以前在我们年级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不到她居然来了。”
杜恒泽突然身子一侧甩开李征往那边跑去。
高一这边,杜恒泽已经很少过来,但好歹也在这边待过,熟门熟路地走到高一二班,教室门口围着一堆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他冷脸走过去,几个人被他吓到,退开了些。
然后他看见一个背影,脚上便像灌了铅,再也动不了。他竟也傻傻地站在门口,看着她黑亮的长发跟着她轻微转身的动作滑下肩头,看着她伸手掐对面女生的脸,然后听见她笑,是和记忆中一样明朗的声音。
杜恒泽握紧拳头,很想再一次面对她,看着她的眼睛,再问一次好不好。这还只是内心的想法,身体比心更先做出行动。他面若冰霜地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见她仰头看见他时眼中瞬间迸发出诧异与恐惧,他心里的火再度上涌,拉住她的手腕,跌跌撞撞地出了教室。
身后的同学边追边问:“喂!同学你谁啊!你拉我朋友干什么!”
杜恒泽置若罔闻,却听见旁边的人轻轻叹气后扭头对后面说:“不用等我了。”
杜恒泽微愣,步子慢了一拍,而后拉着她快步往高三那边走。
他的脑袋其实很糊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余微气喘吁吁地在后面大声抗议时,杜恒泽才发现他们已经爬到了顶楼,再上去就是天台。他一鼓作气把人拉上天台,打开门,黄昏前的阳光暖暖地扑上脸来,他闭了下眼,把人拉出去,有些粗暴地关上门再将手边的人推靠在门上,手撑在两边低头看她。
余微低头活动着被他拉痛的手腕,头顶即使没长眼睛,也能感觉他灼热的视线,心里一凛,若她此刻抬头,看见的会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
冷漠的,温柔的,还是愤怒的?
恐怕后者居多吧?
余微苦笑一声,今天决定来一中,就早想到可能会遇见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抬头,毫无意外撞进一双墨黑的眸子,但那里面闪动的复杂情绪让她哑然,想好的寒暄语哽在喉间,难受得她想吐。
她以为她会看见的只是愤怒,为什么还有痛苦?
余微呆呆地看着他,心中某道墙被一股无形却庞大的力量慢慢推倒,她眨眨眼睛,慢慢扯动嘴角说:“好巧啊,杜恒泽……”
“巧吗?”杜恒泽咬牙切齿地靠近一步,不过两三个月,再次听到她叫他的名字,发音吐字还是如此清晰,他竟酸涩得想落泪。
他怎能如此想念。
余微往后缩了缩身子,干笑两声,想再说点什么,下巴突然被扣住往上抬,他冰凉的双唇如网一样罩了下来。
遮了阳光,窒了呼吸,融了心墙。
这个猝不及防的吻让余微傻了。
只两秒,压迫感跟着唇上的触感一起消失,她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就着抬头的姿势茫然地看他。
杜恒泽几分尴尬几分生气地放开她,背过身去。
余微刚还在剧烈跳动的心忍不住往下沉,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来发泄愤怒吗?余微低着头发愣时,眼前的人又慢慢转过身来,固执地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轻声叫她的名字。
这样带着无奈与温柔的口吻,这样认真热切外带着焦虑不安的眼睛,让熟悉感一寸一寸地回归,这样的他才是她记忆中的少年。在某些擦肩而过的春日午后,某些暗香浮动的夏日夜晚,无数次打动过她的翩翩少年。
哪怕余微无数次地告诉过自己,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应该对你们的未来抱有幻想,现在这种朦胧青涩的情感并不能持久,爱情只不过是人类排遣寂寞的产物,你可以用其他事物来代替。
但是……但是。
要怎么来掩饰见到他时这种紧张与雀跃,欢喜与失落?要怎么来抹杀那些陌路的日子里,那些没有相见的岁月中,不时来袭的想念?要怎么才能看着他的眼睛,自欺欺人地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再诚实一点,这些事情也许她咬咬牙狠狠心也就做到了,就像那些孤单的年月里,为自己铸造一张张面具一样。
她只是突然累了,突然不想再掩饰再放弃再未雨绸缪。又或者,在她决定今天来一中时,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余微靠在有些凉的门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红果果的痴迷与留恋让杜恒泽脸部再度僵硬,生怕自己误解了这种目光。然而,他始终是挡不住诱惑的,低叹一声再次向她倾靠过来。
余微条件反射地往后靠了靠,无路可逃后,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这真正意义的初吻让他们吃尽了苦头,不得章法的缠绵方式让坚硬的牙齿成了凶器,余微忍着痛憋着笑,慌乱地往外推人,杜恒泽不耐烦地按住她的双手,坚持不懈地探索,功德完满后才放开她。
余微抚着微疼的唇,很破坏气氛地笑出声来。
他们太菜鸟了。
“好笑吗?”杜恒泽脸部动了,危险地再靠近一步,“还准备和上次一样,装傻说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上次?”余微缺心眼地接话,一瞬就想到那所谓的上次,迅速地干笑起来。
她的笑声绕了个弯儿,尾巴还没落地,就被他结实的拥抱堵住。
“余微。”杜恒泽郑重地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余微垂着双手,被迫踮着脚把下巴靠在他肩上,沉默。
“好不好?”第二次,他的声音已有了不确定。
余微对着黄昏前明黄的天空眨眨眼,上次他问出第二句时她在想什么来着?
“好不好?”他的声音低下去,拥抱的力量稍松,肩膀慢慢往后退,余微从冥想中惊醒,一把抱住他的肩背,头埋下去,嘟囔着说了两个字。
杜恒泽顿了顿,再问:“……什么?”。
余微退开,满面通红,瞪着他说:“没听见拉倒!好话不说第二遍。”
杜恒泽拉住转身欲走的她,笑着说:“好话吗?那我就当好话理解了。”
其实刚才他听清楚了,尽管她说得瓮声瓮气。
她说的那两个字是:“好吧。”
看似是被烦透后的妥协,但他相信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相信她通过眼睛传达过来的信息,相信她也是喜欢他的。
两人轻手轻脚地往楼下走,高三的教室里只有值日生还在,看来老师已经宣布放假了。杜恒泽一拍脑门,他差点忘了!班主任开会结束肯定要回教室交代国庆节放假事宜和后天校庆的事情,大概会给他记个早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