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傻徒儿重伤诉衷情(1 / 1)
本章配乐
“公主,此处已不安全,走!”黑云见云若白率军而来,而北军也派了大将,两军再次交锋,战地却已经偏向山脚野原。
他背起包袱,将簪子塞回灼灼手中,一手一个,拎了两人就往静僻处走。
此时战局一看便了,北军主动,黎军被动,早已入了落日城中,严守死防,靠车轮战派将消耗北军体力。
今日一战,要是北军胜了,攻破了城,城内定然被血洗成海,届时极有可能被拦住;若是黎军胜了,城门防守恐怕更加严密。想要进城的话,横竖都是一个“难”字。
此刻灼灼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虽然一边被黑云拽着往山里走,视线却直直都在与人厮拼的若白身上。
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师父用过功夫,更没有想到他在战场上,竟是这般威武。一人对付对方两院大将,也未见到半分慌乱。
她定定地看着他,早已没了先前的害怕,神情愈见清明,捏紧了手中的玉簪子,硌到手红都没觉得疼痛。
师父,灼灼看着您呢,绝对绝对不可以败啊。
正与敌军缠斗的云若白,忽觉心神不定,失了失神色,却见两柄明晃晃的□□当头而来。勉强定了神,往后一仰,□□横举,勘勘格住枪头刺来的势头。那两人再刺,若白却纵身从马背上跃起,□□直朝左边那人门面此去,惊得那人拿枪抵挡,却已来不及,一个身形不稳,自己滚下马去。而若白身体倾斜于空中,双腿扫向右侧的人,一个干净的扫堂腿,将之利落扫于马下。随即稳住身子,落座于马背之上,左手勒马缰,右手持□□,势不可挡。
只是,未料——
被他扫落于马背之下两人,忽然在地上一滚,身形一矮,袖中有暗箭射出,一人射马,一人射向若白,竟如同商量好一般的默契。
若白所骑之马中箭倒地,若白机敏,闻得身后有箭接二连三破空而来,弃了□□之马,持枪跃于空中,挥动□□,边击落那些暗箭,身形轻晃,飘飘然往后退去,最后在半人高的杂草丛中稳稳站定,早有敌军士兵挥刀向他冲来。明明敌众他寡,瞧他神色,却依旧是气定神闲,身形灵活,闪避过那些明晃晃闪着锋利锐光的刀枪,手中□□斜刺,一一将那些人挑倒在地。此刻看来,他虽身披战甲,手持□□,但是却不像是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军,倒是像逗鸟玩宠物的风雅之士。
灼灼站在与其不到十步之遥的草堆处,被黑云捂住了嘴,两眼却是紧紧看着前方,一刻不可放过。
不远处的马上,有一人举起弓箭,利落地拉弓拔箭,在箭即将射出那一刻,却被人出声喝止。
“轩辕小将军,暗箭伤人可不是我军的作风。”急急赶来的冥天行朝身后的轩辕翼看了一眼,冷冷开口。
轩辕翼并不松手,不甘示弱地回视身着主帅战袍的冥天行,虽立刻被那凌厉的眼神吓得瑟缩了下,但却依旧大胆迎视。
这个位置,本该是他的父帅的,如今大仇未报,这个位置却被此人捷足先登。这不单单关乎着姑母和太子的地位问题,更关乎着他轩辕一族的存亡问题。有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由着冥天行独占军功,任他得势,恐怕朝中就再无轩辕族与王后太子的立足之地了。想到此处,轩辕翼的神色一凛,咬牙道:
“此人虽非害我父帅之人,但是却也是敌人,杀了他,也可灭灭黎军的士气——”
话音刚落,张弓拉弦,三支羽箭早已离弦,破空朝正被一群人马围攻的云若白而去。
“轩辕翼,你——”冥天行怒视他,却发现那人早已拍马扬鞭,朝那先锋将军萧逸方向而去。冥天行喝止不行,只得厉声吩咐后面的将士听令,尽力保护那任性的小侯爷。
轩辕翼怎么说也是他北朝屈指可数的神射手,此子的百步穿杨之功也曾令他自叹不如。现如今,此子满腔都是为父报仇的仇焰,今日的偷袭之策也是瞒着自己带兵出来为之。如今身在战场,亦不便军令处之。虽说此次借黎国的手灭了轩辕绝,但是若是真伤了云若白性命,这局棋如何还下得下去。
轩辕翼的利箭鲜少有人能躲开,更何况此刻三箭齐发,目标还被一群兵士围住,腾不出双手。恐怕这次,北黎二国的交易恐怕是不能完成了。云若白,也终将命丧与战场吗?思及此,他淡淡朝若白那方瞟了一眼,那箭离他已不过十步之遥,而那人正噙笑与人缠斗,冥天行眸中掠过一抹憾色,眼看那箭已近在咫尺,他撇过头,不忍再看。
如此风华绝代之人,终也避免马革裹尸的命运啊。
而却不知,在再次回过头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小小的人儿扑在那人身上,挡住了那三支来势汹汹的利箭,身形娇小,莫名的眼熟。
而此刻,本还在笑着的云若白,竟似杀神附身,怀抱着那人,狭长好看的凤目中盛满的是满满的杀意,挥枪露刃,身旁的人已然尽数倒地,旁边站着的还有自己曾经的暗卫。和一个窈窕的人儿,虽是粗衣素容,神情狼狈,却仍旧可一眼看出,此人正是他新婚不久的王妃——萧曼离。
他心中“咯噔”一下,举手示意,号角长鸣,大军退后。
“报元帅,轩辕将军尚在与对方缠斗!”
冥天行冷冷地看了不远处已经处于下风的轩辕翼,冷冷开口:“不必担心,他即刻就会回来!本帅前去带几个人回来,你带大军先退回大营。”
副将点头领命,大军缓缓后退。黎军的主帅,皇帝萧云辰也勒令退兵回城。
他驱马直往云若白那处,直到近处就看到那小小的人儿睁着眼,对她的师父虚弱地笑。看到他来,还皱眉不满,虚弱开口发泄:
“七哥哥,你的兵怎么可以……可以……暗箭伤人?”
身边的那个女子早已白了脸色,低头不愿看自己。而黑云亦已经跪在他身边,双唇抿得死紧,一双黑目直直盯着灼灼,满是担忧。
冥天行努力轻扯嘴角,却是对一旁的云若白开口:“云将军,本帅可否带回我的妻子?”
若白楞了一楞,看了一眼曼离,木然摇头,又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竟是沉默不语。
“咳……咳,七……哥哥,不要怪,不要……怪嫂……嫂子,是我……”灼灼闻言想要辩解,却被若白抱得更紧。
“将军想必是思妻心切,认错人了。您的王妃应该是在您的王府中,怎么会来这地方。”若白淡淡开口,随即低头对怀中的灼灼温声开口:
“丫头,乖,别说话,师父带你去疗伤。”声音暗哑,带着些微的颤抖。说完看也不看冥天行,抱着灼灼,大步往城中走去。黑云看了一眼冥天行,行了个礼,默默地跟上。
冥天行摇摇头,正准备上马回去时,却被人拉住。他低头,正看见曼离涨红了脸,好久才鼓起勇气讷讷道:“我是你的妻子,带我一起!”
语意坚定,神情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拉着他袍子一角的小手还在微微颤抖。他笑笑,其实她也不过是个不知世事的单纯孩子,伸手拉她上了马,圈住她,低声在她耳畔道:“莫急,待得这战事结束,定让你与你父皇兄长见面。”
曼离闻言一怔,从他怀中抬头看他,眸色晶亮,却带了不一样的神彩。
若白抱着灼灼,一路上连回营复命都无,径直狂奔向“公子常来”。冲进楼中的时候,满身血污的两人将红袖等人吓得够呛,在看到重伤的灼灼时候,更是慌乱不已,而若白此刻冷着脸,看也不看众人,抱着灼灼上楼进了她的闺房。幸亏红袖尚算冷静,着了弯弯去唤杳然,随即让人准备热水,立刻跟着上了楼。
灼灼趴在床上,背上三支羽箭,青色布衫早已被血遭黑,失血过多的小脸苍白,一双乌目可怜兮兮地瞅着若白,喘着那口差点续不上来的气嬉笑:
“师……父,你这样板……板着脸……真真……真好看。”
若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柔声道:“师父等会给你拔箭,先点了睡穴可好?”
灼灼闻言立刻摇头,挣扎开口:“不……”
若白瞧着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乌目泪意盈盈,心中一痛,喟叹一声,只道了一声“丫头听话……”便再无言语。
他怎么想不到,自己为了引开敌人助萧逸脱围,竟然一时大意没注意到那暗箭来袭。本以为命已休矣,他的丫头竟然会凭空出现,用身体挡住那三支箭。那一刻,抱着瘫倒在自己怀中,丫头,他近三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感觉眼眶湿了,心,也彷佛碎了一般。失去理智般将围在自己身边的人一一斩杀,宛若失心狂魔。直到那丫头在自己怀中,低低地唤了一声“师父”,才将他叫醒。望着那虚弱苍白却带着微笑的容颜,那一刻他在心底赌誓:
即使与天斗,与魔斗,他也再不会让他等了半辈子才等到他的丫头被人夺去!
“不……,如果……如果睡去了,灼灼……怕是……怕是再也见不到师父了……”灼灼固执地摇头。
若白坐在她的床头,掏出怀中玉色药瓶,强塞了药丸在她口中,俊容微板,道:“不许胡说,有为师在,你不会有事的!”
灼灼服了药,稍稍顺了气,细细端详若白,眸中满是哀伤:“师父,灼灼要是死了,你会记得我吗?像记得师母一样惦记我吗?”
若白不语,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勉力笑道:“傻丫头,师父还没吃够你做到的菜呢。”
灼灼眼帘暗垂,轻笑道:“不一样的,师父。我是很喜欢很喜欢师父呢,就像妻子喜欢丈夫一样……我不甘心一辈子做你的徒儿,我想做的,是你的爱人,守着你,陪着你,看着你……如今,怕是不成了……”体内困意阵阵,话音也越来越轻,最后歪头睡了过去,只留下眼角晶莹水珠滑落。
若白怔怔地瞅着她,他听到她昏迷前的呓语,她呢喃着:“以前从惶恐‘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如今竟是我再也不能伴君到老……”心中有如万蚁啮咬,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自己的眼泪却是哗地流了下来,盯着那苍白的容颜,赌咒般的轻笑宣誓:
“丫头,你偷了为师的心,为师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