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敌军来袭(1 / 1)
夕阳西下时,黎国大军营中有两位客人不请自来,指明要见随军军师云若白。
侍卫来禀报的时候,若白正在主帅营中与萧云辰下棋。随着若白手中的白子落下,萧云辰终于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算了你赢了。”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侍卫,转头看若白,“你这朋友,怎么如此大胆,敢寻到朕的大军中来了。”
“皇上有重子在手,怎可说臣赢了呢?”
若白沉吟半晌,方才浅笑开口,却是风牛马不相及。
萧云辰手执黑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若白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眼,眸中尽显坦然,尚待希望。
“罢了罢了,朕最不喜欢的就是与你玩这种游戏。”萧云辰也不恼,笑了笑将棋子掷进一旁的棋子罐中,转头对侍卫吩咐道:“将那两人请到这里来吧,别惊动了他人。”
侍卫衔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有两名书生打扮的男子随他进得营帐来。
萧云辰见到来人中那稍显矮小的男子时微微一愣,神色顿显凌厉,轻轻颔首示意,所有人早已走得干干净净,帐中只剩下那两名男子与他们君臣二人。
也不知那矮小的书生对身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人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此时帐内气氛一时有些僵硬,三人虽都面含微笑,笑意却各有不同。最终还是萧云辰笑了笑,从榻上下来,缓缓走向那人,开口道:“九妹,别来无恙。”
萧杳然微微颔首,看向萧云辰,眸中神彩莹然,幽幽开口:“劳三哥挂心了。三哥该自己保重身体才是,不过半年未见,倒是削瘦不少。”
“呵呵,朕的身体朕自己有数,九妹你远道而来,三哥也没有什么好招待,只备了薄酒,不如陪三哥饮一杯如何?”萧云辰神色闪了闪,不动声色地开口。
“既然三哥盛情相邀,小妹就却之不恭了。”杳然浅浅笑开,却已被萧云辰执起手走向桌旁。
“臣这就下去准备酒菜。”若白躬身下拜,不待回答就步出了营帐,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观,却是沉默不语。
杳然在桌旁坐了下来,用力想要挣脱那只握着自己的手,孰知只是轻轻一用力,已经挣脱开来。她讶然抬眸,却发现萧云辰的脸色苍白不已,唇色青紫,除却那双沉如深潭的眸子,整个人可谓毫无神色,显然已是病入膏肓之症。
杳然昨日见了若白,对于他的情况还是稍微有了些心理准备,但饶是如此,见到此刻的他,依旧免不了心惊肉跳,失声开口:
“原来他说的竟是真的,你真的是不要命了吗?”
萧云辰闻言一怔,笑了笑,低头斟酒。
“九妹,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
说话间,将斟满酒的酒杯递过去,神色不变,双眸眯起看她,缓缓开口:“只要朕死了,你就可以替你心心念念的钱家人报仇了,可以祭父皇的在天之灵,不是吗?”
杳然接过酒杯,沉默不语,萧云辰轻轻抿了口酒,低低开口道:“小九,三哥一生做事从不言悔,即便是当日迫你北嫁——”
“我知道,三哥你的心,从来都比别人要大。”所以也会比别人要更加坚硬。
杳然在听到他唤出“小九”时神情蓦然一变,身体不禁颤了一颤,强作镇静,定神开口打断他的话。
萧云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凝目看她,笑道:“如今,江山已定,我早已将这命交付于你,何时要取不过等你发话,今日你既已来了,我也算心愿足矣——咳咳……咳……”话未说完,胸中气血上涌,喉中腥甜,他伸手捂住口,在一串猛而急的剧咳之后,竟然“哇”的一声,有黑血从修长有力的手指指缝中缓缓渗出,怵目惊心。
“三哥——”杳然失声,想伸手去扶他,却被他轻轻避开,只得递了帕子过去。他拿了帕子,轻轻地擦拭唇畔的血渍,擦完之后只是将帕子攥在手心,却不擦拭手上血渍,任由黑血污了那洁白的绢帕。直等到缓过了气,他才若无其事地开口笑道:
“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他本是严肃之人,此刻笑着,却带着惨淡和萧索,看得人心惊。
杳然咬唇看他,他亦回视他,四目相触,多少爱恨情仇都交织在其中,此情此景,却只能相顾两无言。
终于,杳然起身,从袖中掏出小巧玉色瓷瓶一枚,放置在小桌上,启了启口,声音有些虚弱:“这是解药,在本月十五之前服下即可无事。我会让大王退兵,你也放过……那人……的后人罢,如此可好?”
萧云辰拿了那药瓶,掂在手中把玩,却是轻轻“哦~”一声,道:“今日不过初五,看来还有十日的寿命,我还以为当日九儿在我酒中下毒,是会立时毙命的呢……”
杳然垂下眼帘,低低道了一声:“天色已晚,我也该走了,三哥……你、保重!”
萧云辰不做声,看她窈窕身姿缓缓步出营帐,离开自己的目光,喉中腥意更甚,却被强忍了下来,捏紧了手中的绢帕和药瓶,目色沉沉复杂难辨。踱步回了软榻,榻上小桌棋局依旧,他取了黑子,置于被若白的白子包围的的斜角处,黑子脱困而出,大有反噬白子之势。
他盯了棋盘许久,浓眉紧锁,伸臂将棋盘扫落在地,却是兀自低低笑了出来。
小九小九,你可知,我从未想过要为难那人所谓家人,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在京城这么逍遥自在。
他们人人恨我是个不近父子兄弟之情之人,我自不在乎,成大事者从不拘小节。
可是,为什么到头来,真正受到伤害的只有我们两人呢?
父皇为了云颖冷落我母妃,使她郁郁而终;又为了她的儿子几番想置你我于死地,这些你可知?
“罢了罢了,这一切,反正也要结束了……”又是一阵低低的咳嗽,他毫不在意地擦拭掉刚刚咳出的鲜血,对着帐外喊了一声:
“来人,宣云若白和几位将军。”
云安那处应该业已安排差不多了,只等田铮跳脚了。
还有十日,希望来得及,希望来得及啊……
若白和几位将军刚从主帅营中出来,神色凝重之色尚未收起,就听得号角声响起,众人一惊,已有一小兵拍马而来,见了众人一跃下马,跪倒在地。
“前方出了何事?”为首的李将军皱眉问道。
“报,适才敌军来袭,先锋将军已带□□去围堵,小人前来求援!”
若白一听,心中一紧,正欲开口说话,帐帘被一把掀开,却是一身戎装的萧云辰。
“号令下去,全军迎战!”他虽脸色青白,语气却极为强势,眼神凌厉,让那小兵登觉信心大增,大声应了“得令!”,返身就往外跑。
“皇上,您的身体——”
萧云辰扫了出声的老将军一眼,微微一笑,道:“无妨,我皇儿能一举斩下对方主帅,朕怎么可以示弱。”
老将军还想说什么,却被若白拦住。
“将军,军情危急,楚王殿下还在前方,可别耽搁了。”
众人心中一凛,抱拳往各自营中奔去。
“走吧,陪朕去点将台。”
若白定定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举步跟上他的步伐。
他决定的事情又有谁能改变,是自己妄自菲薄了,以为那人可以改变他的想法,原来还是徒然。
灼灼三人好不容易下山,要经野原进入落日城时,却闻得战鼓隆隆,旌旗猎猎,喊杀声震天。
三人隐在长长的野草丛后,看不远处刀剑相击,厮杀一片,已然是一片生灵涂炭。
灼灼和曼离从未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不觉胃里翻腾,瑟缩在草丛中后。曼离早已撇过头去,捂住双眼。而灼灼用手捂住眼睛,却还是偷偷松开了手指,透过露出的指缝竭力在混乱的人马中寻找自己所熟悉的身影。
“公主莫怕,有属下在,定然让公主安然进城。”黑云观她神色,低声安抚,饶是如此,沉静的双眸此刻也有几分焦躁不安。
这两军交锋的地点已经越来越向此处靠拢,届时无论两方输赢,总会有一方败军躲入这山中。看来,返身回山已然是不可能的了。而光凭自己,带着两人要闯过这无情马踏和无眼刀枪恐怕也是极为困难的。
灼灼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伸手拔下头上的玉簪,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一起交到了黑云手中,郑重开口:“小云云,如果真的走不了,你就带着嫂子走。切记,一定要把这东西交给我师父云若白。”
黑云摇头,依旧面无表情:“属下不能从命!”
曼离闻言也是一怔,回头怒斥:“说什么胡话,一起出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去!要留也留在一起!”
灼灼瞪她:“你给老娘闭嘴!这落日城是我地盘,你得听我做主!不然我叫小云云先废了你,丢给那群几个月没碰过女人的士兵信不信?”接着狠狠瞪黑云,咬牙道:“这是命令,命令你懂吗?!”
曼离涨红了脸,正要出口相驳,却被从黎军阵营中拍马而出的人吸引了目光,不自禁轻呼出声:“云叔叔——”
灼灼心中一惊,回头看去,正好看到那人穿着普通的盔甲,手持□□,纵马而出,远远地朝自己这方战场而来。
就算看隔得再远,看不真切盔甲下的清俊容颜,她也能一眼认了出来。
那是她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