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花恋蝶蝶不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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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未央，时近中秋。
宫中上下已经开始如往年一般开始为一年一度的中秋赏月花灯会忙碌，且今年的中秋与五公主的婚期相近，皇帝下旨让太子好好操办此事。
曼离所住的绛雪轩此时早已是红绸高挂，满园喜色。曼离坐在自己宫中小园的秋千上，瞅着进进出出忙碌的人们，神色木然。
“公主，绣衣坊的喜服已经送过来了，您是不是要去试试？”小绿走到秋千旁，低声问道。
曼离头也不回，懒懒地开口：“不必了，让她们先搁着吧。”
小绿应了一声，快步离去。不一会儿却又急匆匆地回来。
曼离蹙眉不满地瞅她：“什么事？”
“公主，二殿下来了。”
“二哥？知道了，你下去吧。”曼离沉了一天的脸色终于有了几丝明亮，从秋千上起身，飞快朝门外跑去。
果然，萧逸站在门口，一身蓝袍，手中拿了一个锦盒和一个画轴，神情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只在看到她跑来的时候才微微露了点笑意，朝她招招手。
“二哥你好久不来了，人家还以为你现在变成了王爷，都忘了妹妹呢。”曼离迎了上去，面上欢喜，口中却是不饶人。
萧逸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说什么胡话！二哥这不是忙吗”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喏，二哥是为我们的宝贝妹妹送贺礼来了。”
曼离一听这话，立刻沉了脸，别开脸去道：“别人也就算了，二哥你还来取笑我！”
萧逸一愣，无奈苦笑：“二哥只是想让你稍微开心点，你看你最近都瘦了这么多，怎么做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又不是真心想嫁的人，不漂亮又如何，谅那个冥天行也不敢休了我！”曼离轻哼，旋即拉着萧逸道：“外面热，进屋说话。”
“小五，过几日你就要出嫁去北边了，二哥不在身边，要收收这性子，不然让人欺侮了去都没地方诉苦，知道吗？”萧逸进了门，沉声劝道。
曼离闻言，心底酸楚，抬眸望向萧逸，语气苦涩：“二哥，其实现在于我而言，嫁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一直想嫁的人娶了别人，她还来不及妒忌，那人却已经永远离去，连最后一面都未曾留给自己。
也许离开这个地方，嫁到那遥远的异国，于人于己都是最好的。
萧逸看着明显削瘦的小妹，曾经明丽张扬的笑容已经被哀愁所取代，眼中不忍之意更甚。他强笑了一下，将手中的锦盒推至她面前，哄道：
“看看二哥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
曼离不甚感兴趣地接过，打开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白玉小人，不过10寸大小，做工精巧，竟让人一瞬间移不开眼。曼离眼睛亮了亮，轻轻从锦盒中拿出玉人，仔细端详，不禁“呀”的一声惊呼出声，抬头看向萧逸，这才发现萧逸正看着她，抿嘴轻笑，眼底都是宠溺。
“喜欢吗？”萧逸望着妹妹，难得神情温柔，“这可是人家坊间赶了两月才雕琢成功的，完完全全按照你的模样雕的。”
曼离神情惊诧，抬头问道：“可是这几个月我都没出过门，那匠人如何做得到？”竟然连发丝这样的细微处都雕刻出来，整个人就如同自己真人的缩小版一样，栩栩如生。
“小五可还记得杳然姑母的女儿？”萧逸问。
曼离点头，“这是自然，她与那苏小小，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萧逸点点头，指了指锦盒旁边的画轴，示意她打开：“你想知道的就在这里面。”
曼离将信将疑地看了萧逸一眼，放下手中玉人，缓缓打开画轴，再次禁不住抽气惊呼。
只见画上的少女，如瀑青丝被一只通透碧绿的玉簪尽数挽起，露出光滑优美的玉颈，着一袭藕色散花如意云烟裙，裙摆逶迤及地，站在百花盛开的石径之上，正回眸对后面的人，巧笑倩兮，顾盼生辉。而旁有题词一首：
桃花好，朱颜巧，凤袍霞帔鸳鸯袄。春当正，柳枝新，城外艳阳，窗头群鸟，妙、妙、妙。
东风送，香云迎，银钗金钿珍珠屏。斟清酒，添红烛，风月芳菲，锦绣妍妆，俏、俏、俏。
字形几条清秀和平，带几分轻灵飘逸，诗画自成一绝，有欢愉和喜悦透出，让人一看便心生欢喜。
“这不是那日我们在宫中御花园……”曼离看着话，怔怔开口，眉间诧异感动并现。
“这是灼灼两月前托人从北朝带来的，而旁边的题字是小小加的。她们说珠宝首饰你也不稀罕，就以这副画作为你的出嫁礼物。而二哥这份礼物就是借了她们的光才能完成。”萧逸揉了揉妹妹的头，目露疼惜，“小五，二哥相信，有这么多人的祝福，你一定会幸福的！”
“二哥，你说澈哥哥会高兴吗？”曼离抬眸对上萧逸的眼，问得忐忑和辛酸。
萧逸手一僵，顿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会的，澈在天上也会高兴的。我们的小五变成了大姑娘。八月十八那日，他会知道，我家小五是最漂亮的新娘，当日他的不娶是多么大的遗憾。”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曼离心中酸涩，眼中也有隐隐泪意。
再也看不到了，她心心念念思慕了那么多年的澈哥哥，不但将真心给了旁人，连最后的守候也不给自己。
“傻小五，二哥知道你心中难受，澈一向当你是妹妹，你出嫁那日他一定会看着的。”萧逸心中难受，轻轻将曼离抱住，柔声安慰。
曼离心中委屈，这几月来，云澈重伤去世出殡，母妃都禁了自己的足，不让自己出宫。而后太子哥哥和一向不同意自己和亲的母妃忽然都来个态度大转变，劝着逼着自己去请命嫁给那个七王子。她想找人诉委屈，却发现，在这宫里，除了二哥，根本没有人听她的委屈心声。可惜二哥偏偏已经册封为王，搬出了内宫，住进了王府。且她再迟钝都能感受到太子哥哥对二哥的敌意，不准自己过分走近。
今日二哥这么温柔地哄着自己，就像是小时候如妃娘娘去世的时候，二哥明明也是悲痛欲绝，却还要抱着自己，低声哄着让她别哭。
就像现在这样，抱着自己，用忧伤而低沉地嗓音哄着自己：“小五，不管如何，你永远是二哥最疼爱的妹妹。”
她脸上的伪装，这些天来，因为要面对压力而在心中筑起的那道城墙终于因为这句话轰然倒塌，所有的委屈和伤心汹涌而出，终于泪如滂沱，窝在萧逸怀中大哭出声。
“二哥，我真的难过，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却敌不过他们几个月的情意。可是我不能怨恨，甚至连嫉妒都不能，只能感谢苏小小，敬佩她。她救了他一次，又毅然决定赌上自己的一辈子救他一次。她赌输了，却依然潇洒。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觉得自己已经与幸福无缘……”
萧逸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恰如孩提时候。他不会说甜言蜜语，只是这样轻轻拍着她的背，放轻自己的声音，一味地道：
“不哭了，不哭了。小五一定会幸福，比谁都会幸福！”
曼离抬头，泪流满面，只是痴痴地问了一句：“二哥，为什么大哥会变成那样？难道这就是帝王之家的悲哀吗？”
自己的亲哥哥，却逼着同母妹妹嫁到异地，除此之外对自己从来不闻不问。
萧逸眼神一闪，细心地为她拭去眼泪，这才叹了一口气，专注地盯着她，道：
“小五，记住，你嫁过去的也是帝王之家。这些东西，以前不懂没关系，如今，为了自己，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曼离明亮的眼黯了黯，随即扬起她惯常的笑容。
“二哥，曼离一定会幸福！把澈哥哥的份都算上！”
萧逸不语，只是拭泪的动作更加轻柔。
傻妹妹，他的幸福永远在那苏小小身上。
二哥现在只要你足够幸福。
希望以后，二哥做了让你难受的事情，千万别太记恨二哥！
中秋过，八月十八，高秋，天公作美，天晴气爽。
云京城外官道口附近，有一辆马车悄悄停在一旁，静候着公主出嫁的舆车车队出城。
“混蛋，你真的不去看看吗？也许真的一辈子都见不到了。”马车内，小小捏了捏云澈的手，再次问道。
“我这副模样，去了大概只会让她更加难受。”云澈靠在软垫上，神色淡然，轻轻一反手，将正将自己的左手当成泥巴捏的小手包入掌心，续道，“就算我去了，我也看不到，在这里送她也是一样的。”
小小也没有挣扎，只是不满嘟嘴皱眉：“说了不准说这丧气话！”
云澈不语，只是将她的手包得更紧，转移她的话题：
“你不是说带了礼物给公主，究竟是何物？还不让三叔带给殿下。”
“当然是好东西，这可是钱家小妞走之前留给我的新婚礼物。”
小小一听到这个，扭动了几下小身板，只顾呵呵笑，顾左右而言他。
云澈闻言挑眉，凤目微微睁开，轻轻“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开口：“既然是新婚礼物，自然应该我也有份的吧？”
那双凤目虽然无神，只是直面的时候，小小还是微微怵了怵，埋怨咕哝：“小爷还没及笄，就为了救你做了童养媳，根本不能做那事。而你现在也看不到，而且经验老到，暂时这东西根本用不上。”
云澈一听这话，自然是明白小小说的“那事”是什么事，俊美白皙的容颜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这小老鸨，果然和他媳妇儿是狼狈为奸的最好搭档。
“其实，小小，我并不是……”云澈想了半天，纠结开口，却被掀开布帘子的苏雪打断。
“小姐，王爷和车队在面前了。”
小小正瞪大眼睛听云澈说话，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
“那混蛋，我先过去了！”
“嗯，我在这等你。”云澈含笑点头，心想着有些事情反正早晚他都会让小小明白的，比如刚才的“经验老到”。
小小一笑，在他唇上熨了一个轻吻，抽手出来，在他耳畔轻轻道了一声，却让云澈笑容僵住，哭笑不得。
她说：“混蛋相公，我送公主的可是你的出道作品哦。”
出道作品，正是他重伤之时被偷窥的而做成的那册春宫——《春光乍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