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苏爹爹牢底揭秘（1 / 1）
深夜，刑部大牢
原本只关了一人的牢中，此刻有三人谈笑对酌，而门外守卫靠在墙边昏昏欲睡。
“师弟，你打算在此地待多久？”虽说是饮酒，但是莫言素有洁癖，牢中不洁，此刻他盘膝坐于最里面，坐下铺了厚厚的干稻草，皱眉问道。
若白喝了口自己壶中之酒，靠在墙头，闭目不答。
“喂，云老三，你这样就不对了啊？我们哥俩好不容易出来陪你喝酒解闷，你怎么还是这副爱理不理的臭德行？”一旁的苏城之见他如此颇为愤愤不平。
“谁和你是兄弟，你个投机倒卖的奸商！”莫言轻摇羽扇，不屑的嗤道。
“那也比你这天天躲在山里的老乌龟好。你看你，穷都穷成这副模样了，还装什么清高。都进大牢了，还要铺上稻草扯块布才敢往上坐，难怪注定你当一辈子的光棍，比个女人还婆妈！”
苏城之哼哼，反唇相讥。
莫言闻言眉心突突直跳，正欲发怒，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轻抿一口酒，这才开口：“一个寡居多年的鳏夫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
若白实在被吵得没有法子，睁眼苦笑道：“二位这么千辛万苦地进这大牢，就是为了斗嘴？”
正斗嘴斗得厉害的二人这才停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旋即嫌恶地掉头转开。
“师弟此言差矣，这刑部大牢，对于我来说，想进想出倒也没想象中那么困难。”莫言摇扇微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几十岁的人还玩扮茅山老道，无知。”苏城之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抬头嬉笑着问云若白，“云老三，你什么时候把你侄子从我家领走啊？”宝贝女儿最近都不理自己了，为那臭小子的事情亲力亲为，都赶上老妈子和丫鬟了。那小子都瘫了瞎了，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天天在自己和阿玉面前打情骂俏，根本没有身为被重创受害人的自卑自觉。
若白笑笑：“这可由不得我，是小小丫头主动请缨的。而且他们已经成亲，夫妻之间的事情你这个岳丈大人都不插手，我这个三叔又怎么好意思插手？”
苏城之闻言更怒，此事不提还好，一提就如在他已经被油煎得滚烫的心尖上又撒了一把盐。那日他们三父子死死拦着小小，结果这丫头倒好，别的没学会，倒学会寻死觅活了。寻死觅活也就算了，还选了最残忍的那种沉湖。明知道他们父子三人都是旱鸭子，她这死丫头就吃准了自己肯定会心疼她。果然阿玉是最早心软投降的，还逼着自己和老大都答应了小小，去准备这倒霉催的婚事。
他狠狠灌了一口酒，重重地放下酒杯，瞪着云若白。
“那个成亲不能作数！！我家宝贝都还没及笄，而且没有新郎迎亲拜堂的婚礼怎么能算做成亲？！”
“皇上赐婚，官府文书，丰厚聘礼外加媒妁之言，这可是一样都没缺的。而且当日你可是自己同意的，与我何干？”若白兀自喝酒，淡笑反问。
苏城之一时被驳得无话可说，结结巴巴了半天骂了一句“云家人果然个个奸诈”就只是低头喝闷酒。
莫言很满意苏城之吃瘪的境况，悠悠开口，扯回正题。
“你如今是铁心要助那楚王成大事了？”
若白笑：“师兄何出此言，云某不过只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这不也是那人的梦想？”
莫言不语，盯着若白看了好一会儿，若白神色不变，坦然自若地回视他，眸色清亮。他心底了然，无奈开口问道：“太子有人相助，你这路走得恐怕会有点艰辛。”
“本来确实，不过师兄今日既然能与我说这话，我就已然放心。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田氏专权多年，横行于市井，扰乱朝纲，且太子暴虐无能，如何能担得起着万里江山？至于那人，她虽心中与皇上有怨恨，却绝对不会真的置这黎国江山于不顾，更别提白白交与那田氏奸人手中。”若白望向莫言，顿了一顿，仰脖自灌一口烈酒，方才续道，一字一顿，说的分明：“我想她也已差不多查明，那幕后刽子手正是田铮，是不是，师兄？”
莫言看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举起酒杯，朝他示意干杯，随即一饮而尽。
“虽说如此，但是那日公主与我会面，亲口说太子萧擎有意与她联盟，求她届时鼓动北王陈兵边境……”
“那时候大军外调，皇城空虚，除了田铮弟弟田刚手中的两万御林军，就无其他军队。师兄与公主想为钱华大哥复仇，必然对皇上产生威胁。只要皇上稍有不慎，他们即可进宫勤王。公主在北朝，鞭长莫及，也就罢了。师兄，就真的想让思倦他们再次受到伤害吗？”若白打断莫言的话，一字一句陈述事实，陈清厉害关系，听得莫言脸色丕变，而一旁的苏城之则玩弄着酒杯，彷佛完全心不在焉。
“其实你说得这些，我也想过，我本意就是替钱将军手刃仇人，歼灭田氏一党。只是，若这样放过了萧云辰，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莫言起身，微微一叹，颇为不平。
若白看着他的背影，也是无言叹息。
钱华与师兄的知遇之恩他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是师兄毕竟只是旁观者，不明白此事中间那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两人之间，不单单是国家皇位之间的利害权衡，更有那个女子的关系，所以他才会顺着田铮这种小人做了这种事情。
“师兄，我妻子和那未出世的孩子也是被他所害，我又何尝不想报仇。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政绩显著的好皇帝。百姓盼一个好皇帝不容易，如今若是没了他，让田氏□□，加上这边境各国虎视眈眈，到时候天下恐怕已经不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了。为一己之私，让天下百姓流离失所，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啊。”他顿了一顿，慢慢笑开，“而且他的心中未必好受，尤其被他最爱的女子这样恨着。师兄，你要相信，凡事只要牵扯到情这个字，一切就难说了。”
莫言身子一震，回头望向若白，只见他一袭青衣，靠于墙上，月光从小小的窗口照了下来，更显他的忧郁和疲倦。
“云老三，你懂个屁情？当年那个钱蕊用计勾引你，若不是那个钱华用兄弟之情求你，就你这没心没肺的花心萝卜会舍得抛下那些花花草草娶钱蕊为妻？”一旁沉默已久的苏城之突然出声，朝若白翻了个白眼，不屑嗤道。
“苏兄你——”若白睁眼，急急开口。
苏城之瞅了他一眼，起身拍拍莫名其妙的莫言，轻咳两声，慢条斯理开口。
“莫老乌龟你别太吃惊。那时候你正在南方呢，所以你不知道情有可原。我苏城之一向磊落，明人不说暗话。我虽敬佩钱华，对于他这个宝贝妹妹却是一向嗤之以鼻的。自以为长了张漂亮的脸蛋便日日装成跟个高雅圣洁白玉观音一般，偏偏骨子里骚的很，喜欢勾三搭四。当年只因我爱上她的贴身丫鬟兰儿，差点惨遭她辣手摧花。幸亏这时候云老三横空出世，一代美男加才子将这只孔雀迷得神魂颠倒，才有了后面的□□和奉子成婚，对吧，云老三？”苏城之显然对这个钱蕊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虽然钱蕊已死，但是说起来的时候还是带着七分咬牙切齿，三分不屑。
他瞅了瞅脸色铁青的若白，再看看已经木讷的莫言，走过去倒了杯酒，喝了一口润喉，继续悠悠开口：“当时我还在想，虽说母亲不同，但是怎么也是同一个爹生的，这兄妹俩品行性格相差如此之多。一直到后来我进宫做了那劳什子的太傅，却不小心听到了——”
“苏兄，逝者已逝，何必如此中伤？！！”若白已经忍不可忍，眼角上方青筋突突直跳，怒声打断。
苏城之见他如此，笑着摇头，笑容中满是嘲讽：“云老三，你真以为世上有包得住火的纸？昔日长安侯夫人云颖，也就是你的姑母，与尚是皇子的先帝可算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可惜，最后云颖嫁给了长安侯钱谦冉，不足八月便诞下男婴，便是钱华。而后，先帝思念云颖，在游历江南时见一白姓美人，肖似云颖，一年后先帝便将其接进后宫封为昭仪，而这美人进宫时身边有一女婴，不足十月，且先帝甚为宠爱，所以众人皆以为是先帝与她在外所生的公主，十几年下来大家也就将她一直认作公主了，而实际上，这女婴却是白昭仪抱养而来，先帝宠她怜她，于是便爱屋及乌了。”
听了这些，莫言大概有些头绪，难怪钱华当年如此痛苦，除却亲手将杳然送去和亲，竟然毫无他法。
这一切，都是由上一代的悲剧衍生到下一代的惨剧。
苏城之看看早已面色惨白的若白，再抖抖手中酒杯，将最后一滴酒滴在地上，沉声道：“知道我当年我非要辞官经商的原因吗？”
莫言望着他，沉默不语。若白起身，伸手拍了拍青衫上的灰尘，眸中黯淡一片，倦色甚浓。他沉默许久，终于缓缓开口：
“因为你知道，如今殿上那个位置，他做得并非名正言顺。师兄，你若觉得思倦真适合那个位置，我也无话可说。天晚了，云某困了，二位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