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桃花源记里的桃子(1 / 1)
“冰儿,这里虽然有些简陋倒也安静,你先安心在此地暂住,一切待我回来再做打算。”
冰澄环顾着这小小的院落,看向面前略有局促的男人,轻笑一声,柔声安慰道:“这里安静雅致,我挺喜欢的,你安心去办事吧。”
“那好吧,我明日再来看你。”孔楚点点头,正要离开,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转头正色道:“此地虽然偏僻,也是隶属京畿地带,你一个女子,还是尽量少出去为好,需要什么我会买回来的。”
冰澄浅笑点头,她岂会不知他的担心,不就是怕人找到自己吗?不过,这也算是保护自己吧,想到这里,她唇畔的角度更加上扬一些。
“你安心去吧,我等你回来!”
孔楚听得此话,身体猛然一僵,神色变了变,别开头,避开了冰澄的眼神,硬声道:“那我先走了。”说罢便大步流星地离去,只有他自己明白,心底那一抹慌乱从何而来。
每次看到她的笑和那信任的眼神,就会心生内疚,他本就不该有资格的,从来都不该有这个资格来获得她的信任的啊。
东宫——
“孔楚,你可知罪?”太子萧擎冷冽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冷冷开口,表情阴鸷,完全不若外人面前那个温和待人的样子。
“属下知罪,但求殿下惩治!”孔楚低声应道,话中听不出半分惧意。
“该死,每次都让他逃脱,难得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给我失手!你说,我养你何用?”萧擎冷哼一声,面上忿忿。
父皇对二弟是越来越中意,这次挂着密旨出行探访民情的借口,实则是为他铺路奠基,而这次二弟寻回了云若白,朝中有不少人可是都倒戈了。
“属下无能,只是当日忽然有一伙神秘人出现,杀了我们的人,属下也是命大……”
“神秘人?”萧擎的语调不禁上扬,“你有没有调查清楚,是什么人?”
“……”孔楚沉默,只是默默递上了一样物件,“殿下,这是属下在一具尸体上搜到的。”
萧擎接过那东西,脸色赫然大变。
“北国皇子竟然敢背信弃义,孔楚,你给我去盯着他们的使者团,一有异状,立刻来禀报。”
孔楚领命而去,而萧擎的脸色却是丝毫没有好转,握着那玉佩,嘎嘎作响。
二弟,莫怪做哥哥的不仁慈,谁让你有这么多人爱,还恰好挡住了哥哥的路呢。
皇后,云安,云澈,云若白,你们云家既然这么爱和本宫作对,本宫就让你们尝尝这作对的滋味!
这几日的京城很热闹,这几日的左相府里更是门庭若市,市井民众围在门口,达官显贵登门求访。
搞得云府上上下下神神叨叨,有知情人士传言,因为这件事导致云家当家主母不能好好打马吊,云丞相都快要被夫人罚跪搓衣板了。
消息来源永远是最快的茶楼——
“听说了吗?”
“什么?”许多耳朵悄悄凑了过来。
“还记得当年战场上被敌军围攻坠入山崖的云将军吗?”
“当然记得,举行丧礼的时候我家闺女还哭了很久呢,云将军当年可是咱京城的头号公子啊。”
“知道吗?原来云将军并没有死,昨天在朝上出现,还是一袭白衣,风骨出尘,跟谪仙人一样呢。”
“你拉倒吧,就你,一个茶楼小二还朝廷。”
众人皆摇头不信,鄙夷地看了眼发言人,发出嗤笑声,而小二也是一脸轻蔑,开口道:
“我当然有我的消息来源,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不爱听一边去。”
“就是就是,一边去。”众人起哄。
那被赶的华服公子莫名其妙,有好心人提醒他:“这张小二家中有兄长,是在内宫当差的。”
“原来是禁宫侍卫啊……”
“不是。”那人只是摇头笑笑。
于是华服公子瞬间领悟,不再提问。禁宫里除了皇帝以外的男人,只有侍卫了,既然不是侍卫,又是兄长,那就是……
再看向回答自己问题的那人,已经继续凑向说得起劲的张小二,连那掌柜都不制止,看来这京城茶楼的管理还真是出乎自己意料的散漫啊。
没错,这人就是初到京城的苏家大少爷苏富贵,本想着看看茶楼生意如何,不过这样子下来,让这张小二来说书倒是更吸引顾客。想到这里,富贵打开手中的折扇,开始想着如何培训下一代说书先生出来了。
云府——
“三条……”云澈摸了个牌,然后懒懒得扔了出去。
“嘿嘿,我吃,真是娘的乖儿子。”云夫人李茹云眉开眼笑,正要伸手去拿牌,一道好听的男声悠悠响起,阻止了她的行为。
“嫂子,我碰——”云若白对着神情错愕的大嫂微微一笑,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一夹,那牌便轻巧地落到了他的手中。
“三叔……”云澈张了张嘴,明知道这是他特意放给他娘吃的,三叔竟然就这样“横刀夺牌”!
“嗯?该我出牌了?东风,刘伯,该您了。”云若白对李茹云的咬牙切齿视而不见,催着自己的下家,可怜的老管家看了看夫人和面若菜色的小少爷,颤巍巍地捉牌,然后打出一张那张牌。
“三条……”再打三条的话,三公子应该不会胡了吧,再这样下去,他这个月的工钱都要进别人的钱袋了。
“胡!”悦耳的话音再次响起,老管家一个哆嗦,差点碰倒手边的牌。
云若白挑眉,轻笑一声:“刘伯,您还真是体贴我,知道我刚来京城,又还没上任,没有俸禄没钱买酒喝。”
只见他推倒牌,清一色的条子,二四条,听的正好是三条。
“今天收获倒真是不错,我也累了,回房歇息了。”
看着他大大方方,利索地扫完三人面前所有的银子,然后扬长而去的背影,李茹云垂头丧气,长叹一声,幽幽地开口:
“儿子,你不是说你三叔在隐居吗?为什么牌技一点没有退步,还变得这么爱钱?!以前他赢了都不拿钱的!”早知道她还不如去找自己家那个牌技极烂的老爷,输来输去钱都是到自己钱袋的,李茹云悔不当初。
云澈也是一脸苦色,哀叹:“娘,你也知道三叔一向难琢磨的。”
“夫人,少爷,老奴我……”被强拉来凑桌的管家刘伯才是欲哭无泪,他可是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呢。
“刘伯,晚上我们重新再来,拉上爹,你的银子一定能回来。”云澈好心安慰刘伯。
“谢谢少爷。”刘伯感激地望向云澈,“您可一定要拉上老爷啊——”
“会的会的,放心吧。”
“……”李茹云无语,她的儿子,可真是够大方的,拿他老子的钱大方!!
书房里正会客的云安云丞相感觉背上一阵寒冷,猛然朝天打了一个喷嚏。
“师父,你怎么打完马吊都不收钱?”红衣少女仰头望向青衣男子,好奇问道。
“都是熟识的人,且只是在楼里做消遣,怎么能当真?”男子微笑着对徒儿解释道。
“师父,你错了!”少女一脸严肃地纠正他,“赌场无父子,无亲人更无朋友!所以,师父,您以后一定要拿钱!”
“哦?为什么呢?”
“难道您不觉得,从别人手中拿走钱,手中沉甸甸,对方很惨的样子很好玩吗?”
男子哑然失笑,摸了摸少女的头,态度亲切宠溺:“确实很好玩,师父记住了。”
走在回房的路上,云若白轻轻掂了掂钱袋,想起牌桌前那三个错愕万分的人,唇畔扯开一抹极淡的笑容,看别人变脸,确实很好玩呢……
-------------------------------分割线----------------------------------
话说灼灼她们的马车一路南行,因为在歇脚处的茶肆听了老板娘说城里正闹瘟疫,都封城了,赶路心切的她们听从了老板娘的建议,决定休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从西边的桃花山绕路过去。
“灼灼姑娘,你们二人真的决定弃了马车要从这山里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吴永一路将她们二人送至桃花山山下,却还是忧心忡忡地问道。
“嗯,吴大哥,这些钱你拿去,这马车就算送给你了。”灼灼将包袱从马车上拿下,然后递给吴永一个小小的钱袋,笑意盈盈。
“不不不,你们已经将马车送给了我,我不能再拿你们的钱了——”吴永慌忙推让,钱袋在推搡间落地。
“这马车是我们自愿给你的,和你的工钱有什么关系?”小小弯身捡起钱袋,吹了吹上面的尘土,抬头看向吴永,劝道,“这小妞……呃,是我家姐姐难得这么大方,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下吧。”
灼灼瞪了一眼嘿嘿笑的小小,正色道:“吴大哥,如果你不想耽误我们的行程,就赶紧拿了钱我们也好上路。”知晓他靠这些钱为他娘治病,灼灼怎么会收回。
对面少女坚定的态度让吴永不自觉软化,接过钱袋,临要上马车,还回头讷讷道:“这山路崎岖危险,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本小爷武功盖世,聪明绝顶……”
“会的,”灼灼展颜一笑,打断了小小的话语,“就此别过,一路保重。”
“保重!”被少女那炫目的笑容一震,吴永回神过来,那两人早已扬长而去,清晨的霞光照在她们身上,拖出长长的倒影。
“喂喂,为什么不让我说完——”叽叽喳喳的白衣少年说得兴高采烈。
“笨蛋,赶紧赶路!”爱装老成的红衣少女轻叱少年,随后也不自禁笑开。
吴永深深地望着那背影,直到转过弯入了林子再也看不见人,才掉转车头,挥鞭驾车扬长而去。
“这说什么是什么桃花山,怎么爬了半天山,半株桃树都没有看见?”小小毫无样子地瘫坐在石头上,抬头眯眼,真是好烈的太阳啊。
“不过只是名字罢了。诺,喝水,大小姐。”灼灼从溪边洗了手回来,顺便走过去将水囊递给坐在高高的巨石上四处张望的小小。
“唉,真没劲,还以为能见到书中那般的桃花源呢。”小小接过水,不无遗憾地感叹,“灼灼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找到桃花源那样美的地方,然后隐居起来,当然前提是有一大群美人作陪,最好把自己家的别院再搬过去那就更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每天边赏美景边吃桃子了,你看这么一大片桃林都不用自己种,多好啊……陶渊明实在是太聪明了,他竟然和小爷有一样的兴趣爱好!”
“……”灼灼目瞪口呆,好久才冒出一句,“阿三,你就是这么理解那《桃花源记》的?”
小小眨眨眼,回答得理所当然:
“书中说,‘山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那说明生活很富裕,地理位置就好,简直和我家那别院一样嘛,就是我家缺了那桃林和那些鸡鸭而已,而我也一直也很想拔掉我爹爹种的那些兰花种会结果实的桃树,想在我大哥的书房外的院子里养些鸡鸭,把池子里二哥的金鱼更是碍眼,早就想换成鲤鱼和鲫鱼了。你看,我和陶渊明是不是算是志趣相投?”
“……嗯……,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赶路下山吧。”灼灼艰难地岔开话题,抬了抬包袱,示意继续出发。
至于志趣相投这个问题,灼灼觉得,还是不要再继续了,这荒郊野外孤坟野鬼这么多,指不定哪个就是陶潜的崇拜者,气死人事小,气活鬼的话事情就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