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1 / 1）
偶尔的风透过没有完全闭合的落地窗吹进来，悄悄地，飘动了淡粉色的窗帘。
粉色蕾丝纱帐中，长相清丽的少女安详地沉睡着。
她的眸紧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像羽扇一般掩盖着她的眼睛，小巧的鼻梁下，一张宛若樱桃般的嘴微微地扬起一抹笑，仿佛在她的睡梦中，有一幅名叫幸福的图画。
纪苡安愣愣地站在床边，定定地注视着床上的女孩，思绪紊乱一片。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才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海忧和芷悦就……
下意识地，她的视线望向一旁在深色布料包裹下只露出两只灵动大眼的杨芷悦，内心，一阵酸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咽下喉咙中的哽咽，纪苡安轻轻地开口，打破了一室的静默。
杨芷悦没有说话，她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莫海忧，眸光恍惚。
“发生什么事？呵！你用脚趾头想也该猜到了，不是吗？”见杨芷悦不发一语，站在纪苡安另一边的云彩纱忍不住满腹的愤愤不平。
“什么意思？”纪苡安显然没有理解她的弦外之音。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不用我提醒你吧？”蹙眉，云彩纱极力挖掘着自身配套不多的耐性。
“最后一次？”喃喃重复着云彩纱的话语，纪苡安的思绪被带回到两个多月前的那天——
“你们看到什么了？”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她走近了杨芷悦她们，然后，不经意的一瞥，她的眼睛陡然瞪大。
实验室编号：023
实验对象：云冽羽
注射部位：大脑
……
“啪”
屏幕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是杨芷悦切断了电源。
“芷悦……”莫海忧讷讷地偏过头，眸子里闪着雾水，心湖紊乱。
“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她隐约有种不太好的联想。实验室……实验对象……天！这……
“可能是杨老师针对冽羽他们而设计的……教学方案吧？”杨芷悦僵硬地扯动嘴角，说着连自己都没有底的猜测。
“教学方案？有这么奇怪的教学方案吗？”莫海忧无法接受，她平时虽然糊涂，但那并不代表她不会思考。
“这……”杨芷悦接不下去了，她也知道她的猜测毫无根据可言：“那你说像什么？”她询问地看着莫海忧。
“嗯……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好像……好像是什么人故意搜集整理的资料……可是……又不是……”莫海忧苦着一张脸，秀眉紧蹙。
“苡安，你觉得呢？”叹口气，杨芷悦转向若有所思的她
“我的想法和海忧差不多，这应该是什么人有心整理出来的资料，只不过……里面涉及到的有些内容……”她说不下去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
“那……你说这会不会是杨老师的恶作剧呢？”不想让事情越来越复杂，杨芷悦故意往乐观的方面想：“也许这只是一些无聊的恶作剧，因为黎傲希他们四个人平时太调皮了，杨老师为了发泄一些，故意扭曲一点他们的个人资料，把他们当作教学实验的对象……”
“可是……那有必要说他们是……”思及刚刚读到的字眼，莫海忧面色苍白，有些难以启齿。
“这……”明白莫海忧想说什么，杨芷悦的脸色微沉。
“如果……那不是胡乱拟出的资料……那么……”小心翼翼地，她择用着自己的措辞。
那么……刚才看到的资料就是真的了？
不需言明，莫海忧和杨芷悦立即读懂了她的意思。
一时间，周围流动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咬住下唇，莫海忧不发一语地扭头便跑。
“等等，海忧，你要去哪里？”见状，杨芷悦快步上前拉住她。
“我要去找曜奇！”莫海忧挣扎着想要摆脱杨芷悦的手。
“你冷静点！就算你去找曜奇，你怎么问他？问他是不是试验品？还是问他出生的地方是不是实验室？那样不会显得很唐突吗？而且……”杨芷悦放缓语气：“要是那些资料都是假的话，你想，你这么问他，他会怎么想？他的骄傲会怎么想？”
“这……”莫海忧无语了，杨芷悦的话她不是没想过，但：“如果那些资料上写的都是真的话……怎么办？我只是想去确认一下……”
“如果是真的那你更不能去问了！”杨芷悦恨不得敲昏这个大脑比行动慢一步的笨丫头：“你想，你跟他交往了快一年了，他都没把这件事告诉你，说明在曜奇心里那是个不堪回首的记忆，他不想说、也不想让你知道，现在，你冒冒失失地跑过去，揭开他的秘密，你让他情何以堪呢？”
“可是……如果不问清楚……我会坐立难安的！”莫海忧吸吸鼻子，难过地想掉眼泪：“我不想自己胡乱想一些有的没有的，这样对他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芷悦，你让我去问他好不好？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要听他亲口说……”
“傻瓜！知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摸摸她的头，杨芷悦无奈地喟叹。
“至少可以不让我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再说，我也曾经答应曜奇，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让他知道的……”
“如果他骗你怎么办？”看着海忧的样子，杨芷悦不得不提醒她这个可能性。
“不会的！曜奇……他不会骗我的！我相信他！”揉去不小心掉落的泪珠，莫海忧绽开一抹迷离的微笑。
“傻瓜！”再度叹口气，杨芷悦伸手揉乱莫海忧的发丝：“算了，我陪你去！”
“芷悦……”莫海忧的眼睛闪过星星般的光芒。
“苡安，今天放学后我和海忧会去找千曜奇，你要和我们一起吗？”犹豫了一会儿，杨芷悦询问着看向纪苡安。
“不了，我和千曜奇不熟，去了，只会妨碍你们而已。”摆摆手，纪苡安点出事实。
闻言，杨芷悦点了点头，接着，像想起什么似地对纪苡安道：“对了，苡安，刚刚在电脑上看到的内容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请你保密好吗？”
“嗯！我会的。”纪苡安保证，随后，她又因忽然窜出的疑问蹙起了眉。
“怎么了，苡安？不舒服吗？”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莫海忧关心地问道。
“不，没事，只是……我在想，杨老师为什么会有这张光盘？她看到过里面的内容吗？”想了想，纪苡安还是把内心的困惑说了出来。
闻言，杨芷悦和莫海忧都陷入了沉思。
无法否认的，纪苡安的问题也正是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好了，杨老师的事先不要去管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去探探千曜奇的口风，等晚上我和海忧问清楚了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好了。”抓抓乱糟糟的头发，杨芷悦快刀斩乱麻地道。
虽然还有些疑虑，但纪苡安还是尊重杨芷悦的决定。
原以为等到了第二天芷悦她们会给她真正的答案，可是，奇怪的是，杨芷悦她们没有来学校。
芷悦和海忧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让她找不到她们的踪迹，她打她们的手机，得到的却是“此号为空号”的应句，她不死心，向她们班的人打听，才知道原来她们早已被作为交换生去了国外。
她有些低落，为她们的不告而别，可是，对于光盘的事她始终保持着缄默，即使有好几次，在看到云冽羽的时候，她会有种想询问他的冲动，但，她记得她的承诺，所以，她忍住了。
时间一久，光盘的事也让她的刻意忽略而渐渐平淡……
“你是说……千曜奇？”想起那次芷悦和海忧她们的话，纪苡安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是千曜奇把她们……弄成这样的？”天！怎么会！
“看来你还不笨！”拨拨额前的刘海，云彩纱对她的反应不至于绝望。
“真的是千曜奇？怎么会……千曜奇不是很喜欢海忧的吗？为什么……”纪苡安不敢置信。在她的记忆中，那个美得像花妖的男孩是很喜欢海忧的……
“喜欢？呵！”云彩纱冷笑：“当自己和喜欢的人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可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的！所以，纪苡安，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别对云冽羽放感情，他们这种人根本不配！”
“可是，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冷夜辰的吗？”直觉地，纪苡安不假思索地道。她忘不了第一次和云彩纱碰面的时候，她对冷夜辰的占有欲……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眉头打了好几个结，这个话题，是云彩纱现在的禁忌。
“……”纪苡安不知道该说什么，移眸，她看向处于愣怔中的杨芷悦，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她问：“芷悦……她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千曜奇……把你们弄成……这样的吗？”
“……”杨芷悦沉默，然后，缓缓地抬头看向某处，幽幽地说：“我不知道……”
“……”
“那天放学我和芷悦找到了千曜奇，那时候，黎傲希也在场，海忧很性急，没有等我的暗示，就这样当着黎傲希的面问出来，不过，也多亏她的冲动，让我捕捉到了他们脸上闪过的狼狈。他们没有否认，只是问我们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海忧很傻，乖乖地交代了经过，然后，我看见了千曜奇眼底的痛苦和黎傲希眸中的杀机，来不及思考他们的眼神，我感觉脖子上一痛，昏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海忧被关在一间有些发臭的地下室里，地上铺着甘草，有几个长相狰狞的男人在唯一的一扇门前看守着。我当时很慌，直觉有不好的预感。可是海忧却很天真地说，她相信千曜奇，他会救她的。”
“千曜奇真的来了，他看上去很疲惫，他说他想和海忧单独说一会儿话，然后，就让人把海忧带了出去。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当海忧回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挂着笑容，我问她话，她摇摇头，只说她答应了千曜奇要保密。我们在地下室呆了几天，没办法出去，联络的工具被没收，那种感觉和监禁没什么区别。我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我想要带着海忧逃，可是，每次都失败，而失败的最终后果就是……”说到这里，杨芷悦的手透过覆盖着的布料摸上自己被利刃舔过的左脸，似乎还记着最初的痛，她的身子像秋风中的残叶微微发颤。
见状，云彩纱走了上去，伸出手，将她拥入怀里。
“谢谢。”眼眶含着泪，杨芷悦对云彩纱轻轻地说了一句，接着适才的话题：“海忧哭着在一旁为我求情，可是，没有用，那些狰狞的面孔除了嗜血的笑外根本不懂何谓留情。不过，从他们的一些言辞中我知道，他们给我的惩罚不是临时兴起而是早就有人授意，我不知道是谁授意，但，基本的猜测我还是有的。就这样，海忧抱着痛得几度昏迷的我缩在墙角哭泣，一遍一遍，我听到她在唤千曜奇的名字，我知道，她是想要他来救我们……”
“千曜奇没有再来过，每天除了那些看守我们的男人，我们没再见过任何人。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一直在寻找着机会逃跑，终于，有一天我们的机会来了，那些男人买了酒回来，他们在门外尽兴地喝酒，喝了很多很多，也许是喝醉了，他们打开了那扇被锁着的门走了进来，他们伸手来拉海忧，想要侮辱她，我很生气，拼命地想要挡住他们，可是，我的力气不够，海忧被他们拉到了角落……看着他们的脏手撕扯着海忧的衣服，我抓狂了，拼命地挣开困住我的男人，我从门外的那张桌子上拿起啤酒瓶，然后，没有迟疑地我打破了那些围着海忧的男人的头……我拉着海忧逃出了门外，可是，我知道我们跑不掉的，看着海忧哭泣的脸和眼底的那抹绝望，我们……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我们将桌上的啤酒全数浇到了自己的身上，在那些男人追上我们的那一刻，我用找到的打火机首先点燃了自己……顾不上浑身的痛，我向那些男人走去，然而，他们却逃了……当最后的一丝意识消失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我没有死。醒来的时候，我看见海忧在我身边哭泣，接着，我看到了千曜奇……我听海忧说，在她想要点燃自己的时候，千曜奇来了，千钧一发，他拦住了她……我和海忧就这样被带到了千曜奇的私人别墅……千曜奇找来最好的医生为我看病，但，我知道，他们没办法治愈我的脸，海忧在哭，说是她害了我，千曜奇不忍，说他会去国外为我找医生，我没有理他，那时候，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只想从他口中知道我和海忧那阵子受的苦是不是真是他们四个人所为……”
“他沉默，而我知道了答案，我想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说话，后来，他出去了，他说，他会为我们要一个公道，还说，等他回来后，会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们……可是，他没有再回来，海忧很担心，想要出去找，可是她又要顾及我……看着她坐立难安的样子，我不忍，找了块布蒙住脸，我和她一起出了门，可是，我们才刚刚离开别墅区，一辆车驶过，笔直地朝我们撞来，关键时刻，海忧一把推开我……她就那样在我的面前倒下，血，染红了一地，我手足无措，拼命地喊，拼命地叫，却找不到一个人来帮忙，就在我绝望的时候，一辆车在我们面前停住……然后，我就看到了彩纱……”杨芷悦说不下去了，紧紧捉着云彩纱扶住她的胳膊，她的泪不断滑落，身子也颤抖得厉害。
看着她的样子，云彩纱有些不忍，想要她别说了，可是，她摇了摇头，继续着：
“彩纱没有多问什么就吩咐司机和保镖把我和海忧抱上车，以最快的速度开往医院……海忧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医生说她成了植物人……我毁了容，海忧成了植物人，这样的我们，不敢回家也不敢回学校，可以说，无处可去，是彩纱收留了我们……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里，彩纱告诉我：校方宣称我和海忧去了美国，每星期，住在‘美国’的‘我们’还会写信回家报平安，真的是好不可思议啊！一直都知道黎傲希他们的背景和能力……可是却未曾想过有一天他们竟然把他们对付‘敌人’的‘能力’用在我和海忧身上……要知道……他们曾是我们最相信的人……可是……”最后竟是他们将她们推进了地狱！而且，兜兜转转，绕了一圈，云彩纱，那个原本最不可能帮忙的人成了她和海忧唯一的依靠……这，算不算命运最大的讽刺？
隐藏的嘴角弯出一抹苦笑，杨芷悦抬头复杂地看了云彩纱一眼，随后，转向纪苡安：“苡安，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见你一面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可是，由于我的脸我一直在彷徨……虽然彩纱今天带你来让我很吃惊，不过，我也松了口气，还好有她……帮我做了决定……”
“芷悦……”动动唇，纪苡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那张光盘，我和海忧变成了这样……所以苡安，请你千万要保守住你也看过那张盘的事情，我不希望我和海忧的不幸发生在你身上……”不幸的事，她和海忧两个人承担也就够了……没必要多连累一个……
闻言，纪苡安呆呆地看着她，眼角，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坠落……
一时间，万籁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