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1 / 1)
车祸?!
他出了车祸!
望着冰冷的门扉上亮着的“手术中”,纪苡安像一只被人抽光了空气的布偶,了无生气地滑坐到了地上。
“放心吧,苡安,小羽不会有事的。”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讷讷地抬眸,她看见纪母一脸担忧的目光。
勉强打起精神,她站了起来,映着白色的灯光,她的脸,苍白得像雪。
纪母有些心疼,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妈,你说……他会不会……死?”手,紧紧拽住母亲的衣角,纪苡安的声音颤抖得好似摇碎了一地的落叶,有一丝不真切。
“不会,小羽不是那种福薄的孩子,妈看过他的掌纹,他的命,没有那么短!他一定会没事的!”掩饰住所有的不确定,纪母故作乐观地应着。
“可是……”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好多好多……
“没有什么可是!我可不准你乌鸦嘴咒小羽死啊!”轻轻拍了一下纪苡安的头,纪母借以开玩笑的口吻试着调节一下过于沉闷的空气,抬腕看了下时间,“你爸真是的,怎么交个手术费去了这么久?我去看看他!”语毕,提步而去,体贴地留下空间让纪苡安找回冷静。
一时间,空气显得有些静默了。
“冽羽!冽羽怎么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反射性地,纪苡安抬眸,是冷夜辰和黎傲希。
“冽羽怎么了?他怎么样了?”三步并作两步,冷夜辰来到纪苡安面前,平日里的冷漠邪魅在此刻荡然无存,他抓住了纪苡安的肩膀,仿若一头被踩住痛楚的野兽,徘徊在失控的边缘。
“夜辰,你冷静一点!”见状,黎傲希插了上去,在冷夜辰弄痛纪苡安的刹那,隔开了他们的距离。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双眸冒着熊熊的火焰,冷夜辰咆哮,重重的一拳击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丝丝刺目的血迹。
“这里是医院,羽正在抢救,如果你不想医生因为你的大声而失误就克制一下自己!”蹙眉,黎傲希的嗓音不咸不淡,但,却奇异地压制住了冷夜辰的戾气。
“冽羽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见冷夜辰的情绪有所稳定,黎傲希转向一旁沉默无语的纪苡安,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我也不知道,医生说他好像出了车祸。”压抑住喉咙口的哽咽,纪苡安一字一句地道。
“车祸?”黎傲希蹙起眉,有些不解,毕竟,对一向飙车技术极高的云冽羽来说,出车祸的几率几乎为零,除非……
下意识地,黎傲希的目光转向身子明显僵硬的冷夜辰,四目相对,彼此的视线中都有着同样的猜测。
冽羽会出车祸,有大半的原因是……他自己故意的!
“怎么会……怎么会……他为什么……”嘴唇喃喃着破碎的语句,冷夜辰木讷地坐倒在一旁的休息椅上,空洞的目光有些失神地望向手术室的大门。
“无论为什么……都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再问吧!”叹口气,黎傲希拍了拍冷夜辰的肩膀,语调里充满了无奈与疲惫,然后,他的注意力移向了一旁愣愣出神的纪苡安,偏头想了想,他提步走了过去。
“纪苡安,谢谢你送羽来医院,现在时间很晚了,这里有我和夜辰就够了,你……回去休息吧?”淡淡地,黎傲希对纪苡安道。
“可……”她想拒绝,但一抬眼,触及到黎傲希蹙起的眉宇,她知道,他们并不希望她留下。
闷闷地点点头,她最后瞟了一眼手术室亮着的灯,她举步离开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坐在座位上的冷夜辰轻轻地动了动唇:“为什么阻止我?”
“因为我不想让羽再做傻事。”背倚着墙面,黎傲希有些疲累地揉了揉太阳穴。
“呵,‘再’,你说他还能‘再’做傻事?”低低地,冷夜辰笑了,可是那笑容丝毫掩盖不了他眼底的杀气:“如果羽不能醒过来,就算是你,也休想再阻止我动她的念头!”
“公平点,夜辰,你明知道冽羽的事和她无关!”
“‘无关’?你没有听到冽羽不久之前说过的话了吗?他说‘回家’!如果他们没有让他产生‘家’的感觉,他怎么会那么急切的想‘回家’?如果他不‘回家’那么他就不会出车祸!”冷夜辰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俊朗的五官有一层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夜辰,你冷静点,不要因为冽羽出事而跟着失去理智!”黎傲希蹙起眉,十分不赞同冷夜辰近似迁怒的举止——虽然他知道在夜辰心里,羽占有着何种地位,但,那不代表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忍受那些无辜的生命消失!
“你明明知道在冽羽的心里一直是渴望有一个家的,现在他的渴望终于有一点成为现实,难道你还想像之前几次一样,亲手破坏掉吗?在乎一个人是希望对方幸福,并不是打着要他幸福的名义去摧毁那些不是你带去的幸福!”黎傲希下了一记重药。
闻言,冷夜辰像被人点中了死穴一般定住不动。
无疑的,黎傲希的话笔直地敲进了长久以来一直被他封闭的门扉。
在乎一个人……
呵,是啊,他是在乎羽,比所有人都要在乎!
十年前,在他对他伸出了手,把被人欺负的他从地上扶起来的那一刻,他就成了他生命中无法或缺的一部分。
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他对他的感觉,比友情深厚,比亲情复杂,但绝对不是禁忌的爱情。
就像鱼对水的感觉。
他喜欢看他的笑,可是,他却痛恨着他所有与他无关的幸福,所以,他选择了摧毁,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亲手摧毁“他”每一段没有他的快乐,他的思想很晦暗吧?可是,他却一直选择忽略,直到现在,被人一点一点地挖掘。
他……做错了吗?
“我知道你心里的感觉,但是,你不能因为你的喜好而让羽跟你一起痛苦。每一次,当羽想要心动地接受一段感情的时候,你总会将那些对他而言是噩梦的往事翻出来,让他怯步,让他痛苦,硬生生地威胁他割舍掉每一个可以获得幸福的机会!夜辰,你如果真的在乎羽,就不要再剥夺他的快乐!纪苡安……虽然我不知道她和羽发生过什么,但是,从羽每次谈论到她时的表情你也该知道,她已经在羽的心里留下了种子,她给了羽我们所无法给的东西,所以,这次,你不要再破坏了,可以么?”趁着冷夜辰眸底汇聚的迷茫,黎傲希不由得再多加一把柴。
冷夜辰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亮着的灯有一种无言的叹息。
良久,久到黎傲希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任何语句时,冷夜辰的嘴唇幽幽地动了动。
他的声音很低,可是,融入了风中,送到了黎傲希的耳畔。
“如果这次羽没有事,我不会再去破坏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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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窗外的黑幕中出现第一缕曙光,“咔嚓”一声,伴随着红色光芒的褪去,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掀起,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云冽羽被一群白衣使者簇拥着推了出来。
“冽羽!”难掩眼中的焦灼,冷夜辰排开阻力冲了上去:“冽羽!冽羽!”他拼命地唤,指尖,犹豫着想要碰触云冽羽裸露在外的手。
“病人现在还很虚弱,请不要妨碍我们,谢谢!”一名护士挡开了冷夜辰的动作,同时出声指挥周围的同事将云冽羽的病床风风火火地推走了。
目送着那些远去的背影,冷夜辰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
“医生,他的情况如何?”一旁,传来黎傲希询问的声音。
敛眸,冷夜辰信步迈向黎傲希他们。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刻满疲惫的脸庞。
“手术还算成功,至少目前为止他已经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只是……”
“只是什么?”听出医生的欲言又止,黎傲希不由得蹙起眉宇,心底陡升一股不好的预感,而他身边的冷夜辰则紧紧抿住唇,双手在身侧握成了拳。
“只是他的头部受到重创,压迫到了视觉神经,可能……可能会造成一段时间的……失明……”
“失明?!”黎傲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冷夜辰地身子稍稍晃了晃。
空气陷入一片沉默。
“能治好吗?”喉结动了动,冷夜辰平复着内心的波浪,淡淡地开口。
“这要看他的复原情况,如果他的身体机能恢复得快,我可以试着帮他开一次刀,但,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把握。”叹口气,医生略显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除非……发生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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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是什么?
奇迹就是当人们在面临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却想坚持下去而信仰的动力!
双手托腮,纪苡安意兴阑珊地翻阅着自己的随笔,然而,没翻几页,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云冽羽惨白染血的脸庞。
冽羽……
他的手术应该已经结束了吧?手术成功了吗?他会没事的吧?
想着、想着,她的心开始擂鼓,一遍一遍,似不安又似担忧,忐忑不安加上不知不觉,她,竟是一夜未眠。
“叩叩”门外传来纪母唤她起床吃早饭的声音。
匆匆应了声,她起身打开房门。
一阵洗漱后,她来到了餐厅。
“苡安,你熬夜了是不是?”早已入座的纪父放下手中的报纸,一脸忧心地望着女儿眼睛下那明显的黑眼圈。
“嗯……我有睡一会儿。”牵强地挤出一抹笑,纪苡安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我们刚刚有打电话去医院问过,小羽的手术很成功,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将一杯牛奶递到纪苡安面前,纪母斟酌着开口道。
闻言,纪苡安原本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地,伸手接过纪母递来的牛奶。
“不过……他的眼睛可能会失明……”想了想,纪父小声地插了一句。
“砰”——
手,失神地一滑,纪苡安手里的牛奶杯就那样毫无预警地坠落,牛奶和玻璃的碎片溅了一地。
见状,纪母不赞同地瞪了纪父一眼,转身找来工具清理地上的狼狈。
“其实你不用太担心,医生说如果小羽恢复的好,再动一次刀,是可以治好的。”见自己的老婆神色不善,纪父赶紧补充。
纪苡安没有说话,起身拿起身边的包,留下“我去上学了”便出了门。
待女儿的背影消失,纪母不由得蹙眉向纪父发难:“好好的,你提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反正,她迟早也会知道的。”
“可是你也用不着现在就说吧?苡安快要考试了,你这样不是影响她心情嘛?”
“呃……我也没想这么多……只想让她先有一个心理准备……你也知道,苡安是喜欢小羽的……早点让她知道……也许她就不会做梦了……”叹着气,纪父重新拿起了报纸。
纪母有些沉默了。夫妻多年她又怎么会不明白丈夫的意思?
苡安喜欢云冽羽,他们知道,只不过,在他们眼里,那只是女儿在花季的萌动,一种对异性的错觉而已,而像云冽羽那样英俊、多金的男生是不会看上他们女儿这株含羞草的,所以他们并没有特别担心纪苡安和云冽羽之间的相处。
这次云冽羽出了事,他们虽然很担心很同情,但隐隐地,却还有一丝庆幸。
庆幸当云冽羽失明了以后,纪苡安就不会再傻傻地做着公主和王子在一起的美梦了。
毕竟,很多时候,青春期的悸动来源于外在条件的完美,女孩会对英俊的男孩一见钟情,大部分原因取决于男孩的外在优势,然而,如果男孩失去了那个优势,那么女孩很快便会从迷恋的错觉中清醒。
迷恋不等于爱情,尤其是年少轻狂的爱情,短暂而易碎。
因此,在纪氏夫妇眼里,云冽羽这次出事,说不定对纪苡安来说,会是一件好事——将她从迷恋的错觉中解脱出来……
“对了,待会儿打个电话给阿旷吧?叫他过来吃晚餐,他已经很久没有来我们家了!”像想到什么,纪母犹豫着开口对纪父说道。
“嗯,也好,让他陪陪苡安,开导开导她。”叹口气,纪父应允。
裴旷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对苡安的心意,他们都看在眼里,和云冽羽比起来,裴旷,或许会更适合纪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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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风暖洋洋地吹拂大地。
两旁,茂密的棕榈树叶层层叠叠,挡着炙热的阳光,在地上投下了点点斑驳的影子。
背着包,纪苡安漫不经心地走在这条通往学校的路径上。
偶尔的风飘过她的耳畔,吹散她细碎的发丝,吹不散她纷扰的思绪。
“我们刚刚有打电话去医院问过,小羽的手术很成功,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不过……他的眼睛可能会失明……”
他的眼睛可能会失明……
想着父母适才的对话,纪苡安的心,如坠冰窖,有些疼痛。
她不敢想象,如果,他的眼睛失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怎么可能接受自己一辈子生活在黑夜中?
上苍……为何总是对他那么残忍?
冽羽……冽羽……
一遍一遍,她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
不行,她要去看看他!她一定要去看看他!
思及此,她的脚下意识地调转脚步。
然而,刚一转身,她撞上了一个人影。
“喂!你想死啊?”嚣张跋扈的女声不满地响起。
下意识地抬眸,她看见一头灿烂好比阳光的金色卷发和一张宛如洋娃娃般可爱的脸蛋……有些似曾相识……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不要告诉我才几个月的功夫你就不记得我是谁了?”看着纪苡安一脸迷茫的表情,女孩的嘴角隐隐有些抽搐。
“……”纪苡安没有开口,不过她的表情已经充分回答了眼前女孩的问题。
她是真的记不起眼前这个女孩的名字了!
“你……”忍住想要爆发的小宇宙,女孩死死地瞪了纪苡安一眼,道:“你给我听好了!本小姐姓云,名彩纱,白云的云,彩虹的彩,婚纱的纱,意思就是说将来我会穿着和彩虹一样漂亮的梦幻婚纱跟我爱的人结婚!你听清楚了没有?!”
云彩纱?
听了一大堆云里雾里的废话,纪苡安的耳朵总算捕捉到了重点,同时,大脑有自主意识地拼凑起了有关这个女孩的记忆……
“喂!你!就是你!”
“废话!这儿除了夜辰和你,我还能跟谁说话!真是笨死了!”
“你给我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做云彩纱,白云的云,彩虹的彩,婚纱的纱,意思就是说将来我会穿着和彩虹一样漂亮的梦幻婚纱跟夜辰结婚!所以在那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或者男人去接近他,夜辰是我的老公,你别想打他主意!记住了没有?”
“喂?你就是从‘阳葵’交换来的那个女人?”
“什么干什么?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呢!”
“听你们班上的人说你是今天刚转进二年十班的新生对吗?我告诉你!就算你是新生也不能坐在夜辰的旁边!夜辰旁边的座位可是我的专属席!所以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换座位!夜辰是我的!你休想打他的主意!”
“喂!你给我站住!”
“臭丫头!你是聋子啊!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你是谁啊?谁允许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的?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阳葵’的代表就可以拽起来,这里是‘波圣’,不是‘阳葵’,收起你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这儿可不是你能够撒野的地方!”
“啧!真是可怜啊!”
“不过,谁让你那么目中无人?我再警告你一次,赶快给我换座位!不然,下次可不只是这样而已!”
……
“你是云冽羽的妹妹?”记起一切后,纪苡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闻言,云彩纱的脸沉了沉:“不要跟我提云冽羽!我跟那个怪物没有半点关系!”
“冽羽他不是怪物!”纪苡安有些生气,不自觉地拔高音量。
“呵!看来你也像那群花痴一样中了他的蛊了!”双手交叉抄在胸前,云彩纱的语气很不屑。
纪苡安不想理她,举步便要离开。
“喂!敢不敢跟我去一个地方?”淡淡地,云彩纱对着她的背影道。
没有回话,没有停步,纪苡安当她的声音是空气。
“杨芷悦和莫海忧……才两三个月而已,你不会把她们忘了吧?”三步并作两步,云彩纱挡住了纪苡安的去路,而她说的话也成功地激起了纪苡安的反应。
“芷悦和海忧……她们怎么了?她们不是出国了吗?”记得两个多月前,也就是她同芷悦和海忧发现了那张光盘的第二天,学校宣布说芷悦和海忧由于品学兼优被作为交换生去了国外的一所高中进行学习……那时她还失落了好几天……毕竟杨芷悦和莫海忧是她好不容易才又交到的朋友……
“美国?哼!”从鼻孔里哼出气,云彩纱的眼中盛满讥诮。
“难道……她们没有去美国?”心隐隐有不安的臆测,纪苡安屏息问道。
“如果你要见她们的话就跟我来!”没有意愿解释什么,云彩纱留下这句话后,旋身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宾士走去。
偏头犹豫了片刻,纪苡安提步尾随而上。
然而,在她们所不知道的大树下,一抹红色影子,扬起了淡淡的笑靥……
好戏……就快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