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1 / 1）
晕淡的光芒在偌大的客厅中缓缓流泻，啜饮着杯中酒，冷夜辰懒懒地靠着咖啡色的吧台，若有所思。
“咔嚓”，一楼的一间客房开启，紧随其后的，是满脸疲惫的黎傲希。
“事情解决了？”淡淡地，冷夜辰偏了偏头，噙着莫名的笑，看着信步朝他靠近的黎傲希。
“嗯。”径自走进吧台，黎傲希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浓度很高的XO。
“呵！看来这次你好像不太开心啊！”单手托起腮，冷夜辰的口气带点漫不经心的味道。
黎傲希没有回话，闷头喝着杯子里的液体。
“我知道让你亲手消除‘自己人’最在乎的记忆，你的心情不会好，但是……如果不想他死，不想他痛苦，失去一点点的记忆……很值，不是吗？”晃动着杯中的酒，冷夜辰幽幽地说着，状似聊天的话底掺着一丝警告。
“很值？”黎傲希嗤之以鼻：“可惜曜奇不会这么想！”
“他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你敲昏他的那一刻，他便失去了可以选择的权力……”
黎傲希依旧无语，仰头喝完杯中的液体后，他伸手，又是满满一杯。
“为什么不让我去消除莫海忧他们的记忆？”手指握紧杯身，黎傲希像是挣扎了许久才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呵呵，催眠是有风险的，不是吗？毕竟，连你自己也不清楚催眠的功效会持续多久，我胆子很小，没有勇气去做那些有风险的赌注。”低低的，冷夜辰笑了，可是，却阴冷得令人胆寒。
“所以这次你……也要把莫海忧她们……”倒抽一口气，黎傲希握着杯身的手有一丝颤抖。
“只有死人最没有风险了，不是吗？”喝了一口酒，冷夜辰淡淡地撇唇，悠哉的模样仿佛是在说“咖啡要加糖才好喝，不是吗？”
闻言，黎傲希的脸色瞬间惨白，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真正从冷夜辰的口中得到确认他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夜辰……
他的意思是……
要杀了莫海忧和……杨芷悦？！
“呵呵，傲希，你今天有点不对喔？以前对于知道我们秘密的那些人，你可是不会这么婆婆妈妈的，难不成你也和曜奇一样，想玩玩‘一命换一命’？”放下手中的杯子，冷夜辰一派闲适地依靠着吧台，斜眼，漠然地注意着黎傲希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一命换一命’？开什么玩笑！”黎傲希失笑，可是，脸部的肌肉却显得十分僵硬。
“呵呵，我想也是！”冷夜辰拉开嘴角边的弧度，只不过，未达眼底。
黎傲希没有再开口，闷头，继续灌酒。
周围的气氛有些沉默。
“咔嚓”又一扇门开启，云冽羽走了出来。
“曜奇怎么样了？”偏头，冷夜辰掩饰着眼中的波动，轻轻地问了一句。
“没事儿，只不过睡着了而已。”揉揉太阳穴，云冽羽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
“那你呢？今天是住在这儿还是……”问话的同时，冷夜辰拿着酒杯缓步走近云冽羽。
“我回家，明天还有课。”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云冽羽回答。
闻言，冷夜辰的脚步顿了顿，幽邃的眸底闪过某丝深藏的火苗。
“莫海忧和杨芷悦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张开眼，云冽羽低低地询问，并未注意冷夜辰的异样。
“当然是按照老规矩咯？”在云冽羽身旁的沙发上落座，冷夜辰理所当然地道。
“‘老规矩’？”云冽羽愣了愣，一时竟感觉无从适应。
要是在以前，对于知道他们的秘密的人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可是这次……
莫海忧和杨芷悦……
一个是曜奇最在乎的人，一个是让傲希明白悸动的人……
她们……
如果她们有了万一……那么曜奇和傲希……
“难道就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或许她们不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眉头微微皱起，云冽羽试探性地假设着。
“之前那些人不是也立誓赌咒说不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的吗？可是，最后怎么样？他们还是出卖了我们！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物是可以相信的……羽，我记得以前你不会这么犹豫的，怎么？这次心软了？是因为曜奇？”挑眉，冷夜辰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有一种骇人的冷酷。
“我只是不想再让我们的手沾上血腥而已。”蹙眉，云冽羽对冷夜辰的话升起反感。
“血腥？呵，当我们离开那个‘牢笼’的时候，当我们决定抛弃‘过去’的时候，我们的手就已经沾满了无法洗去的血腥了，擦不掉，洗不清，如果这时候放手，那么之前我们想要消灭的东西，想要掩埋的过往就会慢慢地再度出现……”幽幽地，冷夜辰叹息，声音飘渺的像来自地底的风。
“想要消灭的东西，想要掩埋的过往……”黎傲希喃喃地重复着，眼底的痛苦再也无法掩饰。
云冽羽没有接话，伸手抓起桌上的钥匙，他不发一语地起身就走。
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一丝苦涩匆匆地掠过冷夜辰邪魅的眸心……
☆☆☆☆☆☆☆☆☆
没有光芒的夜，一辆红色的机车像发狂的野兽般在寂静的街道上游走。
双目空洞地望着前方，云冽羽不断地加速，仿佛想要燃尽自己的生命，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引擎的声音有种即将突破极限的嘶鸣。
风在他的耳畔呼啸，一幕幕的往事，一个个想要遗忘的声音宛若破闸而出的细蛇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细胞。
“小妖怪，没人爱，爹不疼，娘不要……”
……
“不要理他，不要理他，他是妖怪！”
……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你妈！我不是！”
……
“他是我儿子？呵！少开玩笑了！我永远都不会承认这个杂种的！”
……
“他们都抛弃你，他们都厌恶你，你甘心吗？”
……
“世界是残酷的，只有当你拥有足够强的实力时才能保护自己，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
“不要悲伤，不要难过，他们嫌弃你，是因为你出生的那刻不属于爱情的领域，你不需要爱情也不能有爱情……”
……
“你是我们云家唯一的继承者，记住！你人生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担负起云家的重担，创造云家另一番辉煌，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你便毫无价值可言……”
嘟——
眼前刺目的灯光闪过，一辆加速行驶的卡车向着他迎面而来。
来不及躲避，或许潜意识里不想躲避，红色的机车弹飞了出去……
“砰”
尖锐的碰撞划破午夜，诉说着属于黑暗的气息……
世界，又是一片混沌。
☆☆☆☆☆☆☆☆☆
深色的夜空有几颗小星星在调皮地眨着眼，弦月当空，淡淡的光芒映照着底下的宁谧，勾勒出一抹娇俏的身影。
抱着一碗已经切成块的西瓜，纪苡安就这样坐在公寓大门前的台阶上，左看看，右瞧瞧，等待着某个晚归的影子。
他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是去朋友家了吗？
将手里盛满西瓜的碗搁上自己的膝盖，纪苡安有些无聊地忖着。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了——虽然，她自己并没有这个意识——她只知道她妈妈要她去送西瓜给他，然后，她发现他不在，她以为他出去散步了，所以她来到了楼下，她想等他，出发点很纯粹，只是想要完成她妈妈给她的任务，可是，如果深究，她知道，自己的动机带了一点私心。
她想见他。
很想很想。
即使天天见面，即使天天触摸得到，她还是……很想很想多他一眼。
她是不是中毒了呢？
一种名叫爱情的毒。
酸酸的、甜甜的，想想就会觉得幸福。
不需要任何的回应，不需要同等的付出，只要静静地看着，偷偷地想着，默默地爱着，就够了。
她喜欢他，不需要他也喜欢她。
她的爱情观很简单，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因为她知道她选择的幸福叫做单恋，再深入一点，就叫暗恋。
单恋是苦涩的，暗恋是心酸的，这句话，是谁说的？
她不赞同。
单恋是幸福的，暗恋是甜蜜的，偶尔的酸涩只是穿插其中的调剂品。
能够喜欢一个人，能够品尝爱情滋味中的其中一味，真的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只要不要有奢望，只要不选择去打破，悄悄地珍藏起那份感觉，也是一种甜美。
有很多人，他们喜欢将爱情挂在嘴边，然后，当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爱情了，他们却分手了，分手的原因也很简单，有一方或者是两方的感觉淡了、没了，接着，“失恋”这个词就开始横行。
她觉得很可悲。
真正的爱情是不会失去的。
就算相爱过的两个人分手了，但是，只要他们曾经相爱过，只要他们曾经有过属于爱情的甜美回忆，那么他们就不能算是“失”恋，他们的“恋”藏在他们的记忆里，藏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单恋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比起相爱回忆中的两个人，单恋中只剩下一个，不，确切的说，是一个半，那半个的名字叫做爱人的影子。
因为没有在一起，单恋只是一个人追逐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回忆里，也只有影子相伴左右。
但是，她却觉得她的单恋里，有两个人。
她没有追逐他的影子，因为，他在她的身边，无论放学还是上学。
他是她的同桌，同时，他也是她的邻居。
他们的距离是那么相近，只要她伸出手，她就能够触碰到他。
触碰到他的手，触碰到他的温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听过这句话了，当时的她根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却有一种感觉，感觉牵手这个动作，带着很神圣的东西。
她不喜欢随便和异性牵手，即使小时候，由于出游需要幼儿园老师要小男生小女生手拉手，她也没有打破过原则，直到……
“他”的出现。
他是除了阿旷哥以外，第一个牵过她手的人。
也许是命中的注定，也许是前世的缘分，当他第一次牵住她手的那一刻，她出乎自己意料的，没有任何的反感。
或者，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爱情的种子在她的心田悄然地种下了……
“啪”
轻微的声响忽地钻入她的耳膜，打断了她有些恍惚的思绪。
回过神，她下意识地寻找着声源。
暗色的包围下，一抹颀长的身影有些摇晃地向着她走来。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她还是认出了那个人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人。
“冽羽！”她唤，起身，快步迎向他。
“嗯？安安？”云冽羽停下脚步，眯起眸，晕沉沉的脑袋勉强提起一丝清明。
“你去哪里了？”压抑住内心的悸动，纪苡安故作平静地开口。
“呵呵，你在等我吗？”淡淡地，他扬开一抹笑意。
“……”纪苡安没有说话，伸手，将手里的碗塞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低头望了眼碗中切好的西瓜，云冽羽有一瞬间地错愕。
“西瓜啊？是我爸的好朋友来看他时买的，我妈知道你喜欢吃西瓜，所以特意切好要我送来给你。”纪苡安的话说得有些心虚，事实上，西瓜是她爸爸好朋友买的，她妈妈也要她送西瓜给他，只是，其中将西瓜一块块切好，再把瓜里的籽一粒一粒挑掉后装进碗里的工作却是她自己一手包办的。
“这样啊……”说不清心里澎湃的是什么，云冽羽的眼睛蒙上一层迷蒙的雾气，唇边扬起一朵绚丽的笑靥。
看着他的笑，她心里的小鹿又开始失控了。
“嗯，西瓜我已经给你了，你记得吃，我回家了。”语毕，她旋身，打算在他看见她的脸红之前先一步离去。
然，她的脚没走几步就被定在了原地。
一只手从身后圈起了她的肩膀。
他抱住了她。
她的气息有些紊乱，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他稳健的心跳和她混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风吹过他和她的耳边，带起他们周围那一片梧桐树。
她感觉世界静止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晃动，有些飘渺，有些不真切。
“呵呵，因为你对我们也很好啊！”她笑，转过身，望着他似有许多困惑的眸子：“你一直来我们家，帮我妈妈做家事，还自己出钱帮我们买菜、买生活用品，你陪我爸爸下棋，尽管他的棋品很差，可是你依旧很有耐心，所以，现在我们这一点点‘好’比起你对我们的‘好’根本不算什么。”
“是这样吗？”他显得迷茫，他那样……她就觉得他对他们好吗？
“当然啊！也许你自己不觉得，毕竟，每一个对别人好的人都不觉得自己好。”她依旧笑着，诚挚的语气昭然若揭着她话底的真心。
凝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云冽羽忽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难道你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好’是非常虚伪的吗？你口中的‘好’或许只是我的‘伪装’而已，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伪装’而已！”不知是因为想嘲弄她的无知还是因为自惭形秽于她清澈的眼，他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刺。
“那无所谓啊！因为你的‘好’没有伤害我们，就算你是出于某种目的也没有关系，‘好’是没有虚伪的，在你选择对别人好的时候，就是真的好，至于其他的，仅仅是些次要的东西而已。”无所谓地耸肩，纪苡安对他的讥诮不以为意。
云冽羽没有说话，确切的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认识了眼前这个叫纪苡安的女孩子。
“那个……我要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晚安。”无法承受他那似能吸收她灵魂的目光，纪苡安慌乱地掉头就走。
“啪”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碗落地时发出的哀鸣。
下意识地伫足，回眸，清冷的月色下，像电影片段中的慢动作回放，那抹清瘦的身影，一点一点地倾斜，倾斜，然后，宛若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他如落叶般倒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云冽羽！”她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顾不得碎了一地的碗和散了一地的西瓜。
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心里，看得到的只有倒在地上的他。
“云冽羽！云冽羽！”
蹲下身，她晃着他的手臂，眼瞳中有着她自己所不熟悉的惊惧。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像睡着的婴儿又像失去生命的布娃娃。
“云冽羽，你怎么了？你起来啊？你不要吓我！云冽羽！”她慌了、乱了，试着扶起他的身体，不经意间，她的指尖触摸到他脑后那一滩黏黏的液体。
就着微弱的光芒，她看见了她的手。
那沾满了鬼魅红色的手。
那是……
血？！
是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