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1)
在伊亚住了下来的迦南才真正体会到裴梓勋的病情有多么严重,而且也意识到了想要带他回中国是根本不可能的了。这一次,裴梓勋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迦南也就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在他床边守了两天两夜。
“南姐姐,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我里有我和护士呢。”阿驰美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来劝迦南了。
迦南无力地摇了摇头,显然她也很虚弱了,却不愿意离开裴梓勋,哪怕是一会儿。
“南姐姐你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你看你的脸色。”看着这样的迦南,阿驰美的声音中已经满是不舍和焦急。
“没事儿,我没事。我去给梓勋换条冷敷的毛巾。”
刚要站起身的迦南突然眼前一黑,又跌坐回去。
“南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这突然的情况吓坏了阿驰美。
“没、没事。可能是坐的久了,腿有些麻了。”迦南虚弱地解释。
“南姐姐你就别骗我了。不行,你一定要去休息!”一直担心着迦南却没有主意的阿驰美不知从哪里突然来了力量,她强迫着把迦南从椅子上扶了起来,不顾迦南的反抗,一直把她推到了裴梓勋的房门口,双手用力一送,竟然把迦南推了出去,迅速地关上了门。
“阿驰美,你这是干什么,快开门,快开门啊,让我进去。”迦南完全没想到一向没什么主意的小姑娘哪来了这么大的力气。
“不,我不开,你不去休息一下,我就不开。”阿驰美像个在跟大人堵气的孩子。
“阿驰美……”迦南又是着急又是有些哭笑不得,一时竟不知怎么跟小姑娘说好。
“我不管,我也不会说那么多好听的劝人的话,反正我就知道叔叔一醒过来如果看见现在这样的姐姐一定会心疼,会难过的,我就是不能让叔叔伤心,所以姐姐你去睡觉吧。”阿驰美一口气说完,就再也没了动静。
阿驰美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点醒了迦南,是啊,她来到这儿是要陪着裴梓勋快快乐乐、幸福地离开,而不是要让他除了病痛之外还要为自己的辛苦操心,就算再累再辛苦也要让自己每时每刻都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迦南静了静心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衣躺到床上,可是却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入睡,干脆起身上了露台,想在上面透透气。
此时正是伊亚的黄昏时分,这个号称有着世界上最美日落的希腊小镇这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不远处的小广场上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到这寻找浪漫的人。而站在露台上的迦南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喧嚣的浮躁,这里给她的印象就像是丽江,人流熙嚷却使她的心格外平静。
其实,来伊亚的这些天,好像是下意识的,迦南一直刻意地不去看这如画的夕阳,心中似乎对这份即将消逝的美有着一种心疼地排斥。沐浴在这如诗的残阳下,迦南却落泪了。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臂轻轻从身后环住了迦南。她诧异地回过头,看见的竟是裴梓勋,明明是刚刚从两天的昏迷中醒过来的他,精神却好像出奇的好。
“嘘,别说话,我很好。”裴梓勋似乎看出了迦南的担心,在她开口之前挡回了她的问话。
迦南只有顺服地安静下来,心里隐约泛起阵阵的不安。可是很快的这种不安就在眼前美得夺目的日落,和身后裴梓勋异常温柔的拥抱的共同作用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连日来身体的疲惫和心里的痛苦让她不由自主的暂时忘却一切不如意,尽情地享受这哪怕是片刻的爱意。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直至阳光收起了最后一缕金色的光辉。裴梓勋这才松开了环抱着迦南的手臂,轻拉着她坐入宽大舒适的躺椅中,顺势让迦南伏靠在自己的胸前。迦南无声地顺服着,脸庞随着裴梓勋深沉的呼吸而轻轻起伏,心里从未有过的安详。
“梓勋,你还好吗?”虽然裴梓勋看上去还好,可他毕竟是刚刚从两天两夜的昏迷中醒来,迦南不能不担心。
“今天不谈我的身体,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裴梓勋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温柔。
“什么?”迦南总是隐约觉得此时的裴梓勋有什么不对,可仔细去想又说不出来。
裴梓勋轻笑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迦南,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吗?”
没想到裴梓勋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迦南微微一愣。还好,裴梓勋似乎也并没有真得要她回答,马上他就自己说出了答案。
“自从你来到伊亚,我就在不断地思索着这个问题,后来我越来越肯定,爱上你就是在那天我登上飞机,站在机舱口看见你的背影的一刹那。”
“梓勋……”听到这儿,迦南忍不住想哭。
可是,梓勋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并没有因为迦南的轻唤而中断,仍然继续着说。
“你应该已经听说了,你的背影真的是非常非常像已经不在的夏蕾。不瞒你,其实刚看见你时,我是把对你的这种不能抑制的感情当作了是对夏蕾的怀念,可很快的我就意识到这种感觉不是那种转嫁了的思念。因为虽然别人不知道,可是自己非常清楚,对于夏蕾我的感情其实是感动远远多于爱。年轻时的我跟曾经的以凡一样,因为这该死的病排斥一切愿意跟我接近的异性。那时不知伤害了多少善良的好姑娘。可是,夏蕾不一样,她对我一直不离不弃,不论我做出怎样伤害她的事,她都谅解我、包容我。直到有一天,那是夏蕾大学毕业召开毕业典礼的日子。我明知道她一直在等着我出现,可我却故意在那天领了一个女孩到我们合租的公寓,让她在苦等我不去,伤心而回的时候,让她看到了我和别的女孩躺在了床上。那一次她真得伤心了。可是她没哭,也不闹,只是默默的收拾了行李。那一次,我以为终于可以成功地让她离开了。可没想到,一个月后,我却收到了一封她寄自中国的信,她说她在丽江。还说,她了解我不会是那种放任自己的人,相信我那么做一定有苦衷,所以她原谅我,她在丽江,那个干净的不带一丝杂质的地方等着我。于是我被感动了,决定回中国,去告诉她真相,如果她知道了一切还愿意接受我,我就像她求婚。哪怕只有短短的十年,我也要用这有限的时间,回报她不尽的深情。可是,没想到……”
裴梓勋没有把话说完,但迦南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是不知道那样的天人永隔背后还隐藏着这样的故事。裴梓勋那段感人至深的爱情里,原来也有着和自己一样艰难的抉择。原来,他也曾因为选择了被爱,而给自己套上了挣不开的枷锁。两个人一样有着渴望爱的痛苦,一样有着压抑爱的煎熬,一样背负着选择了被爱却无力回应的债。此时的迦南突然意识到,除了彼此他们已经没有了对这些情罪的救赎。这一刻,迦南反而从未有过的轻松。
良久,裴梓勋才从伤痛的回忆中慢慢走了出来,继续说道:“上一次回去,我本来只是想去和夏蕾告别的。可没想到命运竟然这样安排。我原本认为这是上天对我又一次的捉弄,可是现在这却要感谢命运,这样的安排竟是对我无比的眷顾。”
“还记得你刚到丽江的那个晚上吗?在那条僻静的小巷,你逆着月光站在那里,我的心多少年来第一次被触动了,那种心弦被撩拨的感觉,我本来以为这一辈子不会再有了,可是它却实实在在的游走在我的全部身心。现在我终于明白,爱情原来简单的只是在刚刚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时,一瞬间心脏的轻跳。”
想起那夜,裴梓勋迎着月光走向自己,月华如练,那一刻的心动,不知是不是就是爱了,也许两个人是同时爱上了彼此。想到此,迦南不仅轻笑起来。
“在去玉龙雪山的路上,你的眼泪,还有在缆车上你因为怕高而微微发抖,这些都让我不自觉地心疼。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在那一刻我就有了要保护你的冲动。可是当阿驰美那个鬼丫头真得想撮合我们在一起时,我却猛然清醒过来,我还有什么资格。”说到这儿,裴梓勋不自觉地停下来,苦笑了一下。
“呵,迦南,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心里真得非常希望能和你好好的爱一场,哪怕是一天也好。在这一天里,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像现在这样坐着,我给你唱着那天在回爱里唱的法文歌。呵,那一定很幸福。”
“还记得你第一次去回爱时,我问过你最喜欢去哪里旅游吗?你说希腊,爱琴海畔,很奇怪,那个时候我就有了个决定,当我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我就来这里吧,在你认为最接近天堂的地方离开人世,这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吧。”
“梓勋。”听到裴梓勋这样说,迦南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衣服。
裴梓勋安慰地拍了拍迦南的手,继续着讲述。
“还有那一次在万古楼上,你对我念过半句诗‘东边日出西边雨’,其实那一刻我是多想接上‘道是无情却有情’啊……”讲到这儿裴梓勋突然停了下来,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沉默了一会儿,裴梓勋才轻轻把迦南从自己胸前推开,握住了她的双肩。
迦南抬头深望着裴梓勋,她还没有从这段突如其来的真情追述中恢复过来。
“迦南,你听我说,听清楚,这句话一直在我心中,原本以为这一生不可能说出口了,可没想到上帝眷顾我,让我有机会说出来……”裴梓勋凝望着迦南欲泣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迦南做梦都想要听到的那三个字,“我、爱、你!”
足够了,足够了!在听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迦南多少日子以来压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涌了出来。长久以来欲爱不能的痛苦,这段日子预备离别的心酸,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值得了,一切都值得了!
这时的裴梓勋轻轻捧起迦南消瘦的脸庞,细心的用拇指抚去她腮边止不住的泪水,缓缓地俯下身,深深地吻住那因激动而颤抖的双唇。这一吻中有两人怎么样的深情,恐怕只有露台外,悬崖下,那亘古蔚蓝的爱琴海知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留,只到迦南颤抖着解开裴梓勋的衣扣,决定让自己完全地成为他的女人时,这份激情才在裴梓勋地突然挣脱下停了下来。
“不!迦南,不能!”他倏地站起身子。
“为什么?”迦南拉住裴梓勋的手,声音中带着些许的迷乱。
“不,不能……很晚了,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裴梓勋的语言和心一样慌乱,仿佛在一瞬间就收住了刚刚的觉悟,讲着这憋脚的借口,仓促地转身走下了露台。
留下迦南兀自举着已经被裴梓勋挣脱的手,坐在还带着裴梓勋体温的躺椅上,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