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1)
次日清晨,餐桌旁的迦南显得有些疲惫。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般,直到刚刚裴梓勋坐到自己的对面,她都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梓勋……”迦南的声音里带着不真实的疑问。
“迦南,今天我们要招待一位客人。”裴梓勋隔着餐桌伸过手握了握迦南的手,没有让她有机会提出疑问就抢先说道。
接待客人,这虽然让迦南觉得突兀,可裴梓勋温暖的手却让她安心不少。而且看到裴梓勋今天的气色非常好,这也让她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什么客人?”
几乎在迦南提出问题的同时,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阿驰美可能还在厨房忙着,迦南便自己站起来去开门。就在她刚离开的一会儿,裴梓勋不易察觉地轻咳了一声,可是被他迅速地掩饰住了痛苦的表情,紧跟着迦南来到门口。
“哦,裴,老朋友,好久不见了。”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大胡子的中年西方人,看到紧跟着迦南过来的裴梓勋,马上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George,见到你真高兴!”裴梓勋热情地回应着。
“哈哈哈……这位小姐是?”大胡子爽朗地笑着指了指迦南问。
“我给你们介绍。迦南,这位是乔治,乔治&8226;唐纳德,我在美国时的大学同学,也是我在美国最好的朋友。George,这位是齐迦南,我的……”裴梓勋深情地看了迦南一眼,接着说:“爱人。”
“哦,漂亮的小姐,你好。”乔治&8226;唐纳德望着迦南问好,刚刚被裴梓勋那一句“爱人”扰乱了心的迦南并没有注意到他眼神中的别有深意。
“你好,乔治,快请进吧。”迦南不失客气地招呼着。
“有吃的吗,裴,快给我弄点吃的,我还没吃早饭呢。”刚一落座,乔治&8226;唐纳德就不客气地叫了起来,可见他和裴梓勋不是一般的熟悉。
“你呀……阿驰美,早餐好了吗?阿驰美,阿驰美……”裴梓勋向着厨房的方向喊了几声才听到了阿驰美用明显异样的声音答应了一声。
迦南这时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在这样的特殊时候,裴梓勋还同意他突然来访的美国人身上,并没有在意阿驰美的不寻常。
“迦南啊,你别看乔治嘻嘻哈哈的像个顽童,他不仅是个中国通,还是哈佛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博士导师呢。”
“呵呵,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学生啊,我的中文可都是你教的。你们中国人不有一句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哈哈……”
“你看看连这个他都知道,我说他是个中国通吧。”裴梓勋笑着说。
迦南也随着笑了笑,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裴梓勋这样开怀的笑过了,不管怎样,她都有些开始感谢这个大胡子了。
这时阿驰美端着早餐走了出来,迦南接过托盘时突然发现,小姑娘的眼睛又红又肿,想开口问却又觉得当着外人的面不好问出口。于是丢下一句:“我去帮忙。”便匆匆跟着回去拿牛奶的阿驰美来到了厨房。
“阿驰美,你怎么了?哭过了?”刚一进厨房迦南就急着追问。
“没、没有。”小姑娘的慌乱更让迦南感到她的隐瞒。
“不对,你骗不了姐姐,告诉我,什么事,是不是你叔叔的病情怎么了?”想到裴梓勋的身体,迦南的心都揪了起来。
“不、不是,姐姐,不是,你别瞎猜了。叔叔他们还等着牛奶呢。”小姑娘急急地挣脱迦南的手走出了厨房。
看着阿驰美匆匆逃开,明明觉得不对,迦南也只有跟着走了出去。
这时阿驰美已经坐在餐桌旁,只是没有坐在通常她坐的迦南旁边的位置,而是坐到了迦南的对面。
裴梓勋和乔治一直在谈笑风生,可整餐饭下来,迦南都在注意着阿驰美这个不会撒谎的小女孩,越看越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
“迦南、迦南。”早餐结束后,还是裴梓勋不停地叫声,才把迦南从对阿驰美的注视中拉了出来。
“怎么?”沉浸在猜测中的迦南答应的还是有些含糊。
“乔治在心理学领域非常的有建树,尤其是在催眠术方面更是世界让数一数二的大家。我刚才跟他讲想让他为你做一次催眠,让你有一次好的深度睡眠,好好的休息一下,你觉得呢?”
“催眠?对我?”没想到这个只有在电视和小说才有的东西会真得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迦南不禁觉得有些突然。而且,她看了看阿驰美她的表情更加不对了,她急于想知道原因,所以本能她就想拒绝。
“是啊,催眠,你放心乔治的技能已经相当成熟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就当为了要更好的照顾我,而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吧。”
裴梓勋真得很懂得迦南的心理,一句“为了要更好的照顾我”,一下子就打碎了迦南所有的顾虑。
“那好吧,我就试试。”
“嘭!”正在收拾餐具的阿驰美在听到迦南答应了裴梓勋的提议的一瞬间,突然手一抖,把杯子摔到了桌子上,因为铺着厚厚的桌布,杯子虽然没有碎,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响。
裴梓勋陪着迦南回到自己的房间,乔治让迦南按着他的指令躺在床上。
“叔叔……”阿驰美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看到乔治开始了操作,忍不住出口叫了一声。
裴梓勋回过头,依旧温和地说:“阿驰美,我昨天交待你的事还没做完吧,快去吧。姐姐这里需要安静。”
小姑娘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在看到裴梓勋的眼睛的一瞬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阿驰美走了出去,裴梓勋也站起身。
“梓勋,你别走。”还是有些紧张的迦南拉了拉裴梓勋的手。
“别担心。乔治他很有经验的,上学的时候我经常做他的试验白鼠,现在不是也没有什么后遗症。放心睡吧,我替乔治向你保证,一觉醒来你会发现这个世界相剩下的只有美好。”裴梓勋笑着说。
听到裴梓勋还在开着玩笑,迦南感觉宽慰了好多,不好意思地笑笑,松开了拉着裴梓勋衣袖的手。
“好了,不耽误你们了,乔治,我可是把我最心爱的女人交给你了,使出你的看家本领吧。”裴梓勋笑着拍了拍乔治&8226;唐纳德的肩。
一句“我最心爱的女人”,说得迦南羞红了脸,完全没有注意到裴梓勋的笑容背后那一闪而过的苦涩。
走出迦南房间转身带上房门的裴梓勋,完全褪却了脸上的笑意。就像是一个已经超负荷演出了很久的演员,终于结束了最后一场演出回到了没有观众的后台,完全卸下了伪装,疲惫写满了两颊。
“迦南,再见了,就这样永别吧。陪你幸福一生的人应该是以凡,不是我。”即使不是当面的诀别,想到这样的话,仍旧让裴梓勋感到窒息。干脆摇了摇头,在墙上稍稍靠靠休息了一下,马上又勉强自己打起精神,因为还有最后的一些事情在等着他去做。
裴梓勋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原本坐在里面守着一个满满的旅行箱掉眼泪的阿驰美马上站了起来,边徒劳地擦着止不住的泪水边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叔叔,我答应过你不哭的,可是我、我管不住这眼泪。”
裴梓勋轻轻笑笑,虚弱却依旧温柔地说:“没关系,好孩子,都准备好了吗?”
“嗯。”阿驰美边答应着边上前几步扶住已经明显支持不住的裴梓勋。
“电话打了吗?”
“刚刚打过了,他就在门外。”
几乎在阿驰美回答的同时楼下响起了敲门声。
“去吧,去开门。”由阿驰美搀扶着,裴梓勋边靠坐到沙发上边说。
阿驰美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片刻,房门就又被打开了,阿驰美走进门一闪身,让进了刚刚敲门的人。
“以凡。”裴梓勋首先开口。
不错,进来的人正是裴以凡。
“哥……”这是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裴以凡当着裴梓勋的面,叫出了这一声“哥”。
纵使再坚强,这一声“哥哥”,还是让裴梓勋忍不住湿了眼眶,可是他清楚,没时间给他们兄弟两人伤感了。
“好了,以凡,该怎么做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吧。我必须马上走了,不用送我们。你多保重,爸和奶奶以后就全拜托你了。迦南……唉,算了,我相信你明白。”裴梓勋急急的把所有事情又交待一遍,便要起身离开。可是两天两夜的昏迷,再加上一整夜的无眠早已经将他的精力几乎榨尽了,刚刚在迦南面前勉力地支撑更是让他耗尽了能量,现在他竟是想站起来都没有了力气。
“哥,答应我,离开这儿以后马上去医院吧。”裴以凡赶忙上前扶住裴梓勋。
裴梓勋没有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在裴以凡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自嘲地说了一句与跟这个话题无关的话。
“看来,不让你送是不行了。”
白色房子外,早已经叫好的出租车已经等在那儿了。裴梓勋把房子的钥匙交到以凡的手里,重重地握了握。
“相信乔治,他一定会成功的。”
裴以凡点了点头,说:“我送你们走。”
“不,快进去吧。我不喜欢有人看着我离开。”裴梓勋轻轻扳过以凡的身子,把他向门口推了推。
“哥……”裴梓勋这句双关的话,让裴以凡不禁心中一紧,想起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决了,已经到了门口的他又转过头来。
裴梓勋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只是摆了摆手。
裴以凡最终还是深了一口气,转过身走进了房子。
看着那蓝色的木门在眼前关上,裴梓勋再也支持不住,一股腥甜的液体自胸腔涌了上来。虽然他迅速地用手掩住了嘴,可那暗红的血还是顺着指缝流了下来。只觉得意识一阵恍惚,整个人都向后倒去,身后一直搀扶着的阿驰美几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看着裴梓勋已经被血染红的衣襟,小姑娘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地流着眼泪。
“快……快走!”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和意识,裴梓勋催促着阿驰美,他知道就算死神这一刻要带他走,时间可以,地点却不能在这里。
三天前的深夜
在确定迦南已经休息后,裴梓勋拔通了以凡在希腊临时住处的电话。这一天的清晨,裴以凡刚刚在他的安排下来到了伊亚。这之前他们已经联系过多次了。
“喂,以凡吗?”
“是,大哥,你的声音听起来得很累,你的身体还好吗?”
“没事,别担心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乔治他三天后的早上就会赶到,我已经跟他沟通好了,他会尽全力的。虽然对于修改记忆的催眠术还没有应用于临床,但乔治他向我保证过能有九成的把握,你放心。后天早上,你只要在外面等我们的电话就可以了。”虽然强忍不适,但裴梓勋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虚弱。
“大哥,我还是觉得这样做对你太不公平了,而且迦南她不会愿意我们这样做的。咱们是不是放弃吧?”
“呵,对我来说公不公平早就没有关系了,更何况我并没有觉得这样做对我有什么不公,反而我觉得能为迦南做到这些,让她一觉醒来后忘记我带给她的所有痛苦和悲伤,幸福的度过一生,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至于迦南,我知道她如果能选择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才要你保守这个秘密,永远、永远不要再向她提起关于我们的一切,永远不……咳、咳咳……”
“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就……就这样吧,三天……后见……”
“喂,大哥、大哥?”无论裴以凡怎么叫,电话那头已经匆匆挂断了。他不知道,这时的裴梓勋已经失去了知觉晕倒在地,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的日落时分,海天相连处斜阳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