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连日来丝毫没有裴梓勋的消息，裴梓轩家里的早餐吃得有些沉闷。
“迦南今天出院了，我们要不要……”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这个问题就一直困扰着唐淑桦，让她左右两难。
“不，不要说。”以凡没有等母亲说完就下意识地接口。
“梓轩，你说呢？”唐淑桦看向丈夫，其实她真正想知道的就是裴梓轩的意思。
“我认为……迦南有权利知道真相。”裴梓轩放下早餐，郑重地说。自从知道真相的那天晚上，唐淑桦追问过以后，其实他一直在矛盾这个问题。现在终于有了决定，他不能再牺牲梓勋的幸福，对这个儿子他亏歉的太多了。梓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哪怕是妻子和以凡对自己有所怨言他也要对梓勋有些许的补偿。
“可是爸爸，叔叔……哦，不，大……唉！爸，我现在到底该叫叔叔什么？”裴以凡在母亲面前，不知叫这声大哥是不是合适。
“叫大哥。”裴梓轩说得肯定。现在的他已经不像刚刚知道真相时那样慌乱，而是非常坚定要尽全力弥补裴梓勋的决心。
“那……”以凡看了看母亲，唐淑桦对他鼓励地点了点头。“好吧。我是想说，大哥他那天已经嘱咐过我们了，这一切不要让迦南知道。”
“他那是为了你。”裴梓轩也没想到自己说的这么直接。
“爸……”
“好了，以凡，你去医院接迦南吧。”唐淑桦适时地打断了父子俩的对话。
“这些天以来，我一直在等着你的态度，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放心梓轩，自从妈对我讲了所有的故事开始，我就已经决定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只是在迦南这方面，你不能强求以凡也能跟我们有一样的想法，毕竟他也深爱着迦南，何况他们不仅仅是夫妻，还刚刚有了孩子。如果我们对迦南讲出来，她对梓勋无意还好，可要是她也对梓勋有情，那痛苦的就不会是以凡自己了，迦南又情何以堪啊。”看着儿子走出家门唐淑桦对着丈夫推心置腹地说。
“我明白，谢谢你，淑桦。”裴梓轩隔着餐桌握住唐淑桦的手，真心真意地说，从心底里感谢妻子的细心和大度。
“叔叔，信箱里有封信，好奇怪哦，没的地址，只有你的名字。”家里的小阿姨拿了一个大信封从外面进到餐厅。
“给我看看。”唐淑桦先接过了信封。
“怎么了？”看到妻子接过信还没有打开就变了脸色，裴梓轩马上关切地问。
唐淑桦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信封递了过去。
“梓、梓勋！”看着信封上自己名字那几个飘逸的草书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笔迹了。
说话间，他已经撕开了信封，可抽出的却是一张泛了黄的旧信纸。
亲爱的孩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是18岁的大人了。孩子，对不起，不仅仅是因为妈妈不能看着你长大，还有就是下面妈妈要恳求你的事。妈妈求你，求你不要与你的父亲相认，不要让他知道我为他所作的一切，让他可以安心而幸福地度过这一生。妈妈知道这样的要求是不情之请，对你来说太残忍，可是妈妈真的丝毫也无法减弱对你父亲的爱，所以妈妈只能恳求你。妈妈求你，求你，我的孩子，成全妈妈吧。
妈妈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请你相信，妈妈像爱你的父亲一样爱你。这份爱，让妈妈心甘情愿用生命去换取。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在哪里，妈妈永远在天堂看着你，陪伴你，你永远不会孤独。
再见了，我的孩子，妈妈深爱你！
妈妈
花想容
握着这二十几年前的旧信笺，看着这四十几年没见过的熟悉字迹，读着这简短却让他的心刀剜一般的语句，裴梓轩的心在跟着手一起颤抖。
“梓轩，这里还有一张信纸。”唐淑桦把裴梓轩放在桌上的信封又拿了起来。
裴梓轩急切地接了过来，这一次纸上的是裴梓勋的笔迹。
爸爸：
爸爸，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叫了那么多年的“大哥”，实在是不得以。四十年来，这一声父亲，是我梦寐以求，却坚持永远不可以喊出来的。如果不是奶奶，这一生我都不会有机会这么叫您。可是，我并不后悔这样。请您千万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而感到痛苦，因为我完全理解母亲的苦心，并且为能成全她对您的爱而欣慰。能生活在您的身边，享受到您完全跟父亲一样的爱的同时，还能为妈妈做好我唯一一件可以为她做的事，其实我是非常幸福的。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让我看见大家为我的离开而伤心，对我来说比失去生命更加痛苦。爸爸，如果大家爱我，请成全我的自私。
请向以凡转达我的歉意。对于迦南，我真得不知道会是这样。如果早一些知道她是以凡的爱人，我一定会远远地躲开，可是我们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我不能给迦南留下任何东西，不能给她丝毫的机会对我有所怀念。所以只能请求以凡在原谅我的同时，加倍地去爱护迦南，替我把我这一生不可能给的爱也用完，谢谢以凡，我的弟弟。
好了，我该去机场了，不要再找我，你们看到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在飞机上了。我会去一个纯粹的地方，那里最接近天堂。我会在那里等待，等待和妈妈团聚的日子。那一该应该是幸福的，不应该有眼泪。
最后，我把妈妈的信留给爸爸，我想现在您来保管它更合适。
您的儿子
裴梓勋
“不，不!梓勋，我不能让你走，不能！”裴梓轩激动地站起身向外冲去，信纸从他手中滑落。
“梓轩，等我。”唐淑桦担心地跟上已经失魂落魄的丈夫。
“爸、妈，我们回来了。”刚进门以凡就急着招呼。
“大哥，叔叔、阿姨出去了。”急忙迎上来的小阿姨告诉以凡。
“嗯？去哪了？”一路上都在思量究竟该怎样对迦南讲出真相的裴以凡，原本以为父母肯定会给自己最大的支持和勇气，可他没想到他们会离开。
“不知道，叔叔、阿姨都没有说。他们看了那封怪信以后就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喽。”
“信，什么信？”裴以凡边说边把熟睡的孩子递给小阿姨，扶着迦南一起坐在沙发上。
“在那里哦。”小阿姨指了指茶几，上面放着被她捡起来的裴梓勋的信。
裴以凡拿起信纸，裴梓勋的字迹跃然纸上，他心中一沉，再转头看迦南，他知道再瞒是不可能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先把孩子抱进去吧。”裴以凡对着小阿姨说，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讲家里的事。
两页信纸很快就读完了，裴以凡在迦南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可是这更让他担心。
“告诉我，告诉我他的信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明白。”已经有所感觉的迦南，却不愿向自己的感觉靠拢。
“迦南，有些事，我原本是打算在你回家以后，跟爸妈一起讲给你听，没想到先让你看见这样的信，我……”裴以凡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好像希望父母能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给自己些许说出真相的力量，可是外面却并没有人影。
“好吧，我全告诉你。”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裴以凡重重地说，于是他开始从迦南早产急需输血开始，一一道来。
“所有的事情就是这样。从你们住院的第二天开始，我们一直在找大哥，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直到刚刚我们看到的这封信。我想爸妈一定是到机场去了，也许……迦南，你、你干什么？”
听完了裴以凡所有的讲述，迦南恍惚地站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迦南？”裴以凡焦急地跟在后面。
迦南轻轻地推开房门，宝宝睡得正香，小阿姨已经忙别的去了。迦南走到孩子的小床前深深俯下身子，一直不曾流出来的泪水竟一下子无声地倾泻而出，滴在孩子稚嫩的小脸上。
“孩子，妈妈的好孩子。对不起，请你原谅妈妈，妈妈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定要去做，不然的妈妈一辈子都不会安宁。你等着妈妈，妈妈一定会回来。”迦南在宝宝的耳边喃喃地说完。一只手擦干孩子的小脸，一只手拂过自己的面颊，深吸一口气，重新站直了身子，打开自己的衣柜开始收拾行李。
“迦南，你这是干什么？”裴以凡焦急地抓住迦南的手，整个心都开始慌乱起来。
迦南抽出手，反过来握住以凡。
“以凡，你听我说。这些话，原本我是一辈子了不会对你讲的，可上帝安排了我们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我没办法再隐瞒。我……爱的人是梓勋！”
听到这短短的几个字，裴以凡一下子跌坐在床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虽然这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脑中无数次地闪过这个念头，可他一直都不愿意相信这会是真的。
“对不起，真得对不起，以凡。在认识你之前，我也曾经游戏了很多感情，所以上帝安排我在认识了你之后才遇到梓勋，我一直觉得这是我的报应。让我在得到了你这样真挚的爱，想要和你共度一生以后，又让我遇到了梓勋，虽然体会了什么是真正爱情的滋味，却不能和他相守。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请你相信我，如果今天我们没有知道这一切，咱们一定可以圆满而幸福地度过一生，而裴梓勋就只能是我们的叔叔而已。可是，命运就是这样，它的安排我们不可能左右。所以，我明知道残忍，可还是要请求你，求你让我去找他吧，哪怕让我只能再见他一面就让我们永决也好，我都想要告诉他，我爱他。求你，求你以凡，他的时间不多了。”迦南已经忍不住掩面哭泣。
“好了，迦南，你别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了。可是你冷静一些，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大哥，我向你保证有了大哥的消息，我一定放你走。然后我会等着你回来，和我们的女儿一起等着你，永远。”
“我知道他在哪。”迦南肯定地说。
“什么？”也已经泪流满面的裴以凡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已经在信中说了——他要去一个纯粹的地方，那里最接近天堂。”想起那日在“回爱”酒吧里自己的戏言，迦南的心中充满了悲伤的幸福。
“可那、那又是个什么地方啊？”裴以凡的脸上写满惊讶和怀疑。
“希腊，爱琴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