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清晨的雾霭中，迦南拿着西装和伞走下木楼，裴梓勋已经在下面了，阿驰美正和他不知说着什么。
“南姐姐，这么早？怎么样睡得好吗？你的房间可是除了叔叔的以外最安静舒服的了。”阿驰美见迦南下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很好。”虽然是一夜没睡，可迦南并不想让这个可爱的女孩儿知道，还是点了点头。
“早上好，迦南。”裴梓勋向迦南微微点头。
“早上好。”仔细看他，虽然眼中有一夜未眠的疲惫，可仍然新换了衣服，嘴角依然是那温和而舒服的微笑。迦南并不想去问昨夜的事情，只是笃定这个男人的心中一定藏了很多故事。
“阿驰美，我今天要到云杉坪去看你的夏阿姨，你想不想一起去？”裴梓勋问身旁的阿驰美。
“好……哦，不，可能不行。”下意识开口答应地阿驰美突然心念一转，眼睛瞥向一旁的迦南，“我忘记了今天有事情，我看南姐姐你和叔叔一起去吧，到了丽江你怎么能不去玉龙雪山呢？”阿驰美说着，拉过了迦南推向裴梓勋，“叔叔，你不会不愿意带姐姐去吧？”
“当然不会，你愿意去吗，迦南？”
“这不太方便吧？”迦南有些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方便嘛，反正叔叔有车去上山，而且他可是免费的导游哦。”
“这样可以吗？不麻烦你吗？”迦南问向裴梓勋。
“当然不会。”
“哈，太好了，我去给你们准备早饭。”阿驰美一阵风似地跑开了。
“哦，对了，你的衣服和伞还给你。”迦南这才想起手中的东西。
“不用了，雪山上很冷的，我想你是没带什么能御寒的衣服吧，就穿着它吧。这里快到雨季了，伞就送给你吧。”
“这多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的。”
在这里又看到迦南，司机小林微微有些吃惊，不过他很快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为迦南打开车门。
“昨晚睡的不好吧？”车上裴梓勋问。
迦南点点头，知道骗的过阿驰美是骗不过裴梓勋的。
“这一路上你可不能睡觉休息，因为海拔越来越高，人会头疼的。不介意的话，可以讲讲你的心事。”
“我的心事？”
“写在你的脸上呢。”裴梓勋笑着说。
这个男人看的穿自己一般，仔细想想自己好像除了琪妍还真没有什么朋友可以听她倾诉，可偏偏她又远在日本。没来由地对裴梓勋产生了信任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向他娓娓道来。
从小时候家里的状况，自己对爱情婚姻实质上的那种渴望，到裴以凡的出现，桩桩件件她都一一说出，只是没有说出以凡的名字，裴梓勋一直默默地听，直到迦南讲到她为什么到丽江来才停下来，这时的她已泪流满面，而车子也到了云杉坪下的索道站。
“到了，擦擦眼泪，我们下车吧。”裴梓勋掏出手帕递到迦南手中。
“你能确定爱他吗？”见迦南依然伤心，裴梓勋问。
“我……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来，深呼吸，这里有最纯净的空气。有没有感觉到身心上的那种轻松？放开怀抱，别的都不重要，只问自己的心，你爱他吗？”
见迦南只是闭目不语，裴梓勋张开双臂，轻拍自己的肩膀说，“好吧，如果需要我的肩膀借你，给你个鼓起勇气的拥抱。”
迦南张开眼睛轻笑，欣然靠向裴梓勋的肩头，越来越感觉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有让自己轻松的魔力。裴梓勋轻拍迦南的肩头，“好了，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结解不开，是吧？”迦南在他怀中轻轻点头。
刚刚排队买了票回来的小林，看见眼前的一幕吃了一惊，这是那个对所有爱慕他的女人一概都止于礼的老板吗？不过他还是暗暗高兴，老板的爱人都走了快十年了，他早应该有自己的新的幸福了。
其实不只是小林觉得吓一跳，在放开迦南的一刹那，连裴梓勋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在自己这样的情况下对一个女人这样失控呢？还好小林及时回来，化解了他一时的失神。
迦南并不太好意思穿裴梓勋的衣服出来，出门时还只是穿了自己的衬衫，站在缆车下不免打起了寒颤，裴梓勋看在眼中，解开自己的西装披在她的身上。
“披上吧，等一会儿走得越高会越冷的。”
“不用了，没事儿。”见裴梓勋身上只剩一件单衣，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想把西装脱下来还给他。
“我没关系，你穿好。”裴梓勋按住迦南的手。
坐在吊篮式的缆车上，高大的云杉在脚下缓缓滑过，其实这个索道离地面的距离并不是太高，可对一向恐高严重的迦南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折磨。
随着索道慢慢上升，海拔越来越高，裴梓勋的身体渐渐有些吃不消，头微微刺痛，心口渐渐发闷，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克服着不适的感觉，不愿让迦南察觉到。转头见迦南紧握着栏杆，身体微微发抖，还是关心地询问：“怎么了？还冷吗？”
“我……我害怕。”迦南有些不好意，长大后她一向坚强独立，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这样在别人面前不设防地表现出自己的软弱的一面了。
“呵呵……”裴梓勋握住迦南的手，“不要向下看，看看远处，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到了。”
迦南感觉到裴梓勋握着她的手，竟比自己的还要冰凉，“你的手这么凉，我把衣服还给你吧。”说着就要挣脱裴梓勋的手，没想到这一动使缆车更加摇晃，“啊！”吓得她惊叫声。
“别动了，没关系。”裴梓勋安慰地轻拍迦南的手背。
一路被裴梓勋握着手，虽然冰冷却让迦南莫名地安心。
下了缆车，走在高大古老的云杉林中的栎木栈道上，听裴梓勋用中年男人特有的磁性声音，娓娓讲述着纳西传说中，玉龙第三国的所在云杉坪上，男女徇情的凄美故事，迦南深深为之地动容，丝毫没有觉察出他声音中渐渐表现出的虚弱。
陶醉在青山绿树、动人传说中，不觉中已经走到了让裴梓勋一生牵挂的云杉坪，这云杉环绕的神秘草甸美丽如故，可伊人已逝，快十年了，每一次来到这里，他依然心疼如初。
被眼前美景惊呆了的迦南无心关注裴梓勋的情绪变化，完全地被这从未曾见过的景色所征服。
“裴叔叔！”随一声清脆的召唤，一个美丽的彝族少女飞奔过来，“裴叔叔什么时候回丽江的，又来看夏阿姨？”
“索玛？又长高了。”少女的到来把裴梓勋从遥远的痛楚中带回来。
“迦南。”裴梓勋叫住兴奋着在前面四下游走的迦南。
被叫做索玛的小姑娘顺着裴梓勋望着的方向看去，望着迦南的背影禁不住惊呼：“夏阿姨！”
“哦，不是。”可在看见迦南转头后，又连连摇头，喃喃自语：“怎么会这么像，那背影……太像了！”
“迦南，这是我的彝族小朋友，索玛姑娘，她一直在这里租借民族服饰拍照做小生意。索玛，来，这位是迦南姐姐。”裴梓勋给她们互相介绍。
“你好，索玛。”迦南礼貌地问好。
“迦南姐姐，你很漂亮，和夏阿姨一样漂亮。”
“夏阿姨？”迦南突然想起来，早上出门前，裴梓勋也是问阿驰美要不要和他一起到云杉坪看夏阿姨。
“索玛，去拿件你哥哥的斗篷来吧，姐姐肯定很冷。”裴梓勋对索玛说。
“夏阿姨是谁？”迦南还是忍不住好奇。
“她……”裴梓勋没有马上回答，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每当要提起那段往事，心总是隐隐作疼。偏偏就在这时，一路走来他一直努力克制的眩晕一阵阵袭来，眼前的云杉林开始变得模糊旋转起来，连忙扶住身边的木栏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裴梓勋，你怎么了？”迦南看着他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没事儿，这儿海拔近4000米了，可能有点儿高原反应了，我休息一会儿，让索玛带着你四处走走吧。”裴梓勋强忍着不适，把迦南轻轻推开。
“可是……”迦南还是不放心，脱下西装重新给裴梓勋披上，扶他坐下。
“好了，我真的没事儿，去吧，披上索玛的斗篷。”看着迦南向索玛走去，裴梓勋背向她从怀里掏出随身的药瓶，吞了几颗药片。
“索玛，能告诉我你说的夏阿姨是谁吗？”稍稍远离裴梓勋后，迦南忍不住问。
索玛回头望了一下裴梓勋，为迦南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夏阿姨，是裴叔叔以前的爱人。”
“以前的？爱人？那现在她在哪呢？”
索玛看向迦南身后的云杉坪，伸手一指，“就在这里。”
“在这里？”迦南疑惑地回头，除了一片草坪什么也没有。
小姑娘低下头，继续说：“夏阿姨已经死了，快十年了，是丽江那次大地震……夏阿姨最喜欢这儿，所以裴叔叔亲手把她的骨灰扫在了这里。夏阿姨走后，他再没有别女人，只是每年都回来这里看一看。”
迦南惊讶地吸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晚上问及他为什么来丽江时，他会突然敛起笑容；为什么他会说对丽江有特殊的感情；为什么那天晚上他独自凭栏一夜，满身疲惫和哀愁……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这里留下了他的爱人，他的心。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执着的深情，还有这样的男子！迦南望向裴梓勋的方向，不忍心见他那温和平静外表下淡淡隐隐的忧伤。
“我们回去好吗？”迦南回到裴梓勋身边。
裴梓勋深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索玛为他们牵来了两匹温顺的马，嘱咐牵马人把他们送到索道站。裴梓勋熟练地翻身上马，虽因身体的虚弱而显得有些吃力，却依然看的出利落的骑术。马背上，他回头一望，这一次上到这里的剧烈反应让他更真切地感觉到，应该不会再有下一次上云杉坪的机会了，他要静静地与夏蕾话个别，这一生的遗憾不知有没有来生可以弥补。
这一切都落入迦南眼中，作为女人她真切地感受到那一望中含着多少的真情和留恋。
缆车上，迦南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说，可又千头万绪无从述，只是心中微微酸楚，眼泪竟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怎么了？”裴梓勋的细心依旧。
“我……我很感动。”
“感动？”裴梓勋有些不明白。
“你，还有索玛说的夏阿姨……你让我觉得我苦恼的感情简直就像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索玛跟你说了夏蕾的事？不要这样想，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经历，也都有自己的幸福和不幸，你应该感谢上天，爱你的人好好的活在世上的一个地方，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想，你还可以见到他，不要只看见表面的事情，不要轻意就放弃，知道吗？”
迦南低下头，裴梓勋的话总是能让她觉得温暖。裴以凡，他真的爱自己吗，自己应该执着的珍惜吗？如果是这样，她又该怎么去做呀？何况还有唐糖……这两天以来，似乎已经遗忘的结又结在心中。什么才是爱啊？长了这么大迦南第一次觉得迷茫，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受过爱情。在裴梓勋身边，迦南情不自禁地不愿去思考裴以凡的事情。好想就这样，一直不离开这里，不离开裴梓勋，听他温暖的安慰、被他悉心的照顾。对裴以凡有爱吗？那么对裴梓勋这种莫名的依恋又是什么呢？迦南被自己这种感觉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个男人才认识了两三天而已，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看着出神的迦南，裴梓勋说不出什么感觉，如果说是因为她有着和夏蕾神似的背影而对她格外关注，细想想又觉得不是。自从夏蕾离开后，这么多年了，他对任何女人从没有过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看着她眼里无意时闪过的忧伤，听她讲述自己经历的点点滴滴，那么不舍，想尽自己的所能把她的伤口抚平，这怎么是他一贯的作风呢？裴梓勋闭上眼睛，阵阵袭来的头疼让他不能继续去想这些，而且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徒劳，以他现在的状况，想什么、做什么又能有什么意义呢。